工厂内现在是分时段开工,产量有限,销路更有限。段珀在视察过厂房内部情形后,沿着一条隐蔽小路走到几百米开外处的一个大院子内。
院内很热闹,男女老少应有尽有,不过在看到段珀等人走入之后,就一起噤了声。段珀站在院门口审视了这些人,然后扭头对身旁的负责人轻声问道:“这个办法当真可行吗?”
负责人弯腰从旁边工人手中接过一枚塑料纸包成的小圆丸子,用手托着给段珀看:“只要包装的严密,别在胃里破裂了,那就绝对没有问题。不过话说回来,人的肚量有限,一个人一趟也实在是不能够运送太多。”
段珀嫌那丸子肮脏,并不肯用手触碰,只是略看了两眼。而负责人把那枚丸子扔回去,又接着笑道:“现在我们买来了许多避孕套,蛮结实的,我看用那个来包装,比塑料纸更好。”
段珀点点头,随口附和了一句:“这里女人多啊!”
负责人笑道:“女人藏得更多嘛,而且不招人检查。”说完他伸手一指前方一名形容枯槁的瘦削妇女:“那个婆娘是吸福寿膏的,最会藏这东西。上个月她小儿子死了,被她开膛破肚洗干净,一肚皮就塞了三件!”
一件海洛因约为七百五十克,一个成人拼了命的用身体藏毒,也就只能藏上一件罢了。故而段珀听了这妇女的事迹,不禁也很吃惊。转身离开院落返回工厂,他一边走一边告诫岩温:“如果你以后敢碰四号,我就剐了你!”
岩温终日目睹这些场景,心里很清楚,这时就认真答应道:“我知道,你放心吧。”
段珀想到那妇女用儿子的尸身藏毒,不禁又自己摇了摇头:“厉害厉害,这东西真厉害。”
段珀在寮国境内的工厂中,对负责人进行了一番嘱咐指导。然后他打道回府,在帕加村中带上副官长,一路直奔清迈而去。
副官长现在已经很招苍蝇了,十分惊恐,又怕自己在失去右手之后,会随之在段提沙那里失宠,所以一路失魂落魄的。段珀知道这人对父亲是忠心耿耿,和自己终日相见,也是比较熟悉,就很恳切的安慰了他一番。及至抵达清迈后,副官长随着另一群卫士换乘汽车,继续向曼谷赶去。
这回抵达清迈,段珀不能再像往日一样任意的闲逛游玩了,但也不至于鬼鬼祟祟不得见光。他没有去吴丁伦那里下榻,直接就在酒店里开了房间。
然后他就守株待兔,预备着要和彼得杨算账。
第94章 会所
段珀闭着眼睛趴在一张白床上,侧脸面对着一片落地玻璃幕墙。墙外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游泳池的水面呈现出了鲜艳的蓝色。几盆高大植物点缀在四周,枝叶都很有分寸的葱郁茂盛着。
一名身着红色比基尼的混血少女站在床边,为段珀按摩背部——段珀此刻是个几近全裸的状态,只在屁股上围了一条白色浴巾。少女的相貌和身材都很美,不过段珀感觉自己和这种人大概没有什么共同语言,所以宁愿闭上眼睛晒太阳。少女的卷发与鼻息拂过他的后颈,这也只让他不甚舒适的扭了扭脖子。
这时,岩温忽然推门进来了。
岩温在昨天下午发现了酒店后方的桑拿会所,当即就探险似的深入前往——然后他就乐疯了!
在春风一度之后他回到酒店,翌日把段珀也撺掇了过来。可惜段珀的热情不是很高,那么多年轻貌美的少男少女和他擦肩而过,向他挤眉弄眼,却都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因为段珀不认识他们。
“参谋长。”他和段珀的打扮相同,笑嘻嘻的就走到床头蹲下来了:“我回来啦!”
段珀被那少女按的不痛不痒,这时就不言不语的微微抬起了手。
少女立刻停了动作。
随即段珀把手向房门一挥。
少女悻悻的直起身,低着头退了出去。
这回房内没有旁人了,段珀才懒洋洋的睁开眼睛转向岩温:“下流的小黑炭,你干完了?”
岩温的头发是湿的,听了段珀的话,他仿佛是又高兴又羞涩,垂下眼帘抿着嘴一点头。
段珀伸出一只手,拈住了岩温那唯一的乳头轻轻一揪:“干了几个?”
岩温向他比划出一根食指:“一个。”他快乐的说道:“就是我们进门时看到的那个黑皮肤姑娘,我只找了她一个。她家里穷,很可怜的,我给了她八百铢……”
段珀不耐烦的一摆手,懒得倾听两块黑炭的情史:“给我揉揉肩膀,刚才那女人就像没有吃饭一样,只是摸我,一点力气都没有!手艺这么差,还总是叽里咕噜的讲话,我又不懂泰国话,怎么知道她在说什么?只好不理她喽!嗐,吵死了!”然后他继续发出指令:“拿条毛巾来给我擦一擦后背,她舔了我!”
岩温知道段珀这人有些怪异处,可是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不解风情。欲言又止的一撇嘴,他依言开始伺候段珀。
岩温拿捏住手上力气,很小心的为段珀按摩肩膀。如此过了片刻,他见段珀半闭着眼睛,神情十分惬意,就自作主张的将手掌下移,一直缓缓揉到了屁股上。轻轻解开围在腰间的浴巾,岩温将其掀起来向上搭在腰间,然后就看到了那个曾被他狠拍过一通的白屁股——圆圆的,翘翘的,又结实又青涩,皮肤细腻有光。
岩温饶有兴味的把双手放在了上面,感觉那黑白对比的画面很富有视觉上的冲击力。而这时段珀忽然开了口:“岩温,和我聊聊天吧!”
岩温抓住了那两团肉,上下的用力揉动:“好。”
段珀打了个哈欠:“想个话题嘛!”
岩温果然就想了想,可是无话可说,情急之下他触景生情,张嘴便来了一句:“哇,你下面的毛好少!”
段珀一听,当即气的一蹬腿:“混蛋!闭嘴!”
正当此刻,房门忽然被低低敲响,随即有卫士推门走到床边,弯下腰来禀告道:“老虎少爷,彼得杨来了,想要见您。”
段珀知道彼得杨是一定会出现的,不过没料到是在此时此刻。略为沉吟了一下,他对着卫士一点头。
彼得杨进门时,岩温已经按摩到了段珀的小腿。
在这种场所中,彼得杨也舍弃了往日那种衣冠楚楚的绅士形象。围着浴巾站在门口,眼前情景让他那脚步停顿了一下——段珀雪白雪白的,岩温油黑油黑的,两人又都是年轻修长的体态,看上去很是有趣。
眼看着段珀无意起身迎接自己,他立刻微笑起来,边向内走边用动听的声音呼唤道:“啊,亲爱的老虎,好久不见。”段珀依旧是细条条软绵绵的趴在床上,不言不动。
于是彼得杨只好站在床前俯下身去,用嘴唇轻轻亲吻了他的肩胛,同时又低声笑道:“我的小甜派,你好吗?”
段珀这回才抬头睁眼望向了他,结果吓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彼得杨的面目还是老样子,英俊的无可挑剔;可是从锁骨向下,他那皮肤上一片锦绣灿烂,光身子也像是穿了彩衣。段珀怀疑他那一身刺青在这几年是经过了再加工,否则不可能绚烂如斯。
段珀强作镇定的微笑了一下:“彼得。”
彼得杨向后坐在了一把沙发椅上,姿态舒适优雅:“你经常来这里吗?”
段珀闭上眼睛,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当然不。”
彼得杨笑微微的瞟了岩温一眼:“我本打算从这里出去后,直接去酒店拜访你,没想到这样巧……”
段珀似笑非笑的,不作理会。
彼得杨低下头,眼看着自己的大腿继续问道:“老虎,为什么不说话?我想我们之间好像存在误会。”
他的大腿还是一片空白,刺青目前只遍布到了臀部为止。颇为怜惜的抚摸着腿上皮肤,他垂下眼帘,笑的有些淫荡,也有些陶醉。段珀偶然大着胆子瞥了他一眼,正好捕捉到了这个表情,就心中一动,感觉这家伙像是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妖魔鬼怪——当然,是妖魔鬼怪中的美男子。
“误会……”段珀轻声重复着这两个字,同时放眼审视彼得杨的身躯。
彼得杨向后一靠,很爽朗的笑道:“当然是误会。老虎,我们已经顺利合作几年,难道这份情谊,不值得珍惜么?”
岩温站在床尾,双手握住了段珀的一只赤脚,同时就听他慢悠悠的说道:“彼得,不要和我讲这些话。事情摆在那里,你心里清楚,我们心里也清楚。如果你肯向前看,我们也可以向前看;如果你有了别的心思,那我们也是一样的谅解。哈哈!”
彼得杨知道段珀口中的“我们”,指的就是段氏父子二人。皮笑肉不笑的抬起头,他透过玻璃幕墙望向外面的游泳池:“老虎,我当然是希望大家能够向前看。”
段珀把脚从岩温的手中抽出来,随即起身盘起双腿面对了彼得杨:“向前看是很好的。”他语气温和的说道:“不过眼下的损失,又该由谁来弥补呢?”
彼得杨收回目光看着段珀,脸上的笑容越发加深扩大了:“什么损失?”
段珀笑的十分天真可爱:“彼得,我并不打算和你打哑谜。如果你不知道我的损失有多大,可以去警察局询问伦威总监。我知道你有你的关系链,要是你和伦威总监没有交情,那去请教扑乍纳副总监也好。”
彼得杨登时开了口:“我们的工厂……”
段珀竖起一根手指向他摇了摇:“我不知道什么工厂。我只要你赔偿我这边的损失。该赔多少,你心里有数。”
彼得杨长长的“哦——”了一声:“老虎,你要吓到我了。”
段珀一挑眉毛,微微向他前倾了身体,压低声音笑道:“不要怕,彼得,这里是清迈,我想你总会有地方可逃。”
彼得杨歪过脑袋,眯起了深邃幽黑的眼睛:“要逃的人,未必一定是我啊。”
“是你。”段珀用轻快的声音说道:“就是你。”
彼得杨哈哈笑起来,起身走到段珀面前弯下腰去,轻轻亲吻了对方的额头:“老虎,你真的是越来越可爱了,我简直想一口把你吞下去。”
段珀也抬手拍了拍彼得杨的面颊:“可惜我不是真的小甜派。”
彼得杨直起身来,这回对着段珀彬彬有礼的微微一躬:“老虎,我们今天就聊到这里,改天再见吧!”
然后他转过身去,不紧不慢的向外走去。
段珀并没有说话,只转头对岩温使了个眼色。
彼得杨走到了贵宾区更衣室内,心事重重的换上了西装。他的中国随从赵援朝站在一旁,带着几名保镖四处张望。
彼得杨坐在沙发上,伸长双腿让保镖为自己系上皮鞋鞋带,同时又指挥一名手下道:“去把游泳池边的人都叫过来,我们马上离开这里。”
手下领命而去。赵援朝听了这话,就很探究的望向彼得杨。彼得杨叹了口气,却是并不和他对视。
片刻之后手下归来,弯腰告诉彼得杨道:“老板,段家人刚走了。”
彼得杨点点头,猜想段珀那边大概也是同样的有所顾忌。站起来走到穿衣镜前,他心不在焉的整理了衣领袖口,然后对着赵援朝一挥手。赵援朝当即率先出门,做了一名开路先锋。
彼得杨一行人络绎走到了会所大门前,等待司机将汽车从停车场中开过来。在这极短暂的空当中,道路对面的一辆小汽车忽然降下茶色车窗,随即车内有人伸出冲锋枪枪管,对着彼得杨就开了火!
枪声骤然响起,彼得杨在中弹之后立刻向赵援朝身后扑去,同时看清了车内那开枪人的面目——黑小子,给段珀按摩身体的那个黑小子!
下一秒,赵援朝变成了一副血肉横飞的盾牌,被密集子弹轰击的合身向后飞去。岩温收枪俯身,在对方的混乱还击中升起车窗。而车上司机此刻一踩油门,防弹汽车呼啸而走,一瞬间就消失在了道路尽头。
彼得杨躺在了赵援朝的身下,一条手臂被子弹冲出了个血窟窿。在赵援朝那温暖的鲜血中咬牙忍住呻吟,他福大命大,并没有死。
第95章 预备役
岩温跪在地上,侧耳倾听着段珀的喘息声,判断对方应该是打累了。
这是在远离清迈的帕加村军营里,岩温已经得知了自己在那一场刺杀活动中的失败。没能完成长官交待下来的任务,事后自然就要受罚。
他在童子军中长大,深谙这一套生存法则。所以此刻他跪在段珀的皮鞭拳脚下,心安理得、死心塌地的忍受着所有痛楚——直到有人把他的左手摁在了树桩上,而行刑人在一边的大石上反复磨起了斧子。这并不是要让他落下大残疾,只不过要按照规矩,砍下他一根小指罢了。
岩温这才恐慌起来,他以为自己陪伴了段珀那么久,可以免去这一场肉刑的。手指和乳头不一样,他觉得自己每一根手指都很有用,这个他不能失去!
于是他激烈的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抬头望向段珀。
段珀把双臂抱在胸前,居高临下的瞪着岩温。
岩温张了张嘴,眼中眨出一串泪水。他这时候又忘记了汉话,只能是依照本能,对着段珀轻轻的“啊”了一声。一声“啊”里面,藏了无数的可怜。
段珀听了这样一声“啊”,不由得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段珀心软,让岩温保住了那根手指;不过惩罚还是不能省略过去的。斧子被收了起来,他改让烙铁上场。
行刑人也知道岩温是个好小子,所以只马马虎虎的在他那大腿肉多的地方烙了一下子。岩温拼死咬住了牙,可当烙铁贴上皮肉时,他还是忍不住喷出了一声惨叫。
烙完之后,段珀没有好脸色,带着卫士就上山回庄园去了。
他并没能见到段提沙,因为段提沙新近迷上了跳伞,终日在空中翱翔,几乎不肯落地了。
对于段珀来讲,彼得杨这人是个很讨厌的存在——双方合作的时候,段珀并没有从这家伙身上捞取到很多好处;而双方如今翻了脸,变为敌人的彼得杨却是成了一位心头大患。当然,他们父子的大患有很多,譬如说张启星之流;不过张启星远在缅北,中间隔着山林,毕竟是难得相见;而彼得杨身为清迈一位有名的大佬,如果做起乱来,那可是要让人头疼之极了。
所以段珀对岩温很觉失望,刺杀这种事情,向来是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以后再想对彼得杨下手,那就难上加难了。
段珀在楼内很烦恼的来回踱步,心中颇为不安。后来有卫士捧着一只牛皮纸袋走了进来禀告道:“老虎少爷,清莱那边派人送来了一袋信件,说都是这半年里陆续收到的。”
段珀接过纸袋打开一看,就见里面整整齐齐的装了一大叠信封,抽出一只仔细一看,发信人却是何建国。
段珀找来一名识文断字的副官,让他把那信封拆开,取出信纸依次读了一遍。因为这信件众多,时间跨度也比较大,所以听起来别有一番趣味。
从信件内容中,段珀得知这何建国目前又出版了好几本砖头厚的“伤痕文学”,反响很大,已经写出了一笔好名气;在今年二月份他升了官,三月份同一位正在大学深造的、出身极有根底的知识女性喜结连理;到了五月份,他在信上开始对这段婚姻发起了牢骚;及至时光进入七月,也就是在最后一封信上,他已经把妻子给打了一顿。
这何建国一肚皮阴暗心思,在生活中大概是无处倾诉,所以尽数写到信中寄给段珀;段珀无非是听个热闹,当然也不会往心里去。口授副官写了一封回信,他在落款处亲笔签上名字,然后就让卫士把信装入了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