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对又肥又厚、大如蒲扇的熏猪耳朵,同时就听见自己的声音轻飘飘的响起来:“两只猪耳朵……不成敬意,你就拿着吃吧。”
顾云章那脸上也没有什么笑模样:“那就多谢了。”
马师长把猪耳朵放在靠窗的桌上,然后转入正题:“我刚才看了一眼军粮,怎么着也够熬过开春了,吃好是不能够,但总能吃饱。咱们现在都是一起的队伍,我不分薄厚,大家吃一样的伙食,你看怎么样?”
顾云章向他点了点头:“马师长是个厚道人。我那小兵在山里都要饿死了,现在能吃上饭,已经谢天谢地,绝不会再挑三拣四,你放心吧。”
马师长见他那手还搭在沈天生的肩膀上,不好久留,便搭讪着离去了。
顾云章如今虽然拥有数目不明的金银,是个不显山不露水的财主,但这并不耽误他向别人讨食儿。在他眼中,金条大洋和猪耳朵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金条大洋意味着宏观上的粮食与军火;而猪耳朵对他则具有直观上的刺激。马师长一走,他就拍了拍沈天生的后背:“吃去吧。”
沈天生站起来一大步就蹿了过去,双手抓起一片猪耳朵扭身跑回来:“哥哥吃!”
顾云章这两天吃的挺足,此时就摇头笑道:“我吃过了。”
沈天生把猪耳朵送到嘴边,吭哧一口咬了下去!
马师长再怎么着热情,也犯不上给顾云章送礼。精挑细选的两只大猪耳朵就这么被顾云章要了去,他坐在房里守着事先烫好的烧酒,越想越气闷。
他派勤务兵出去再给自己买两只猪耳朵回来下酒,可勤务兵出门跑了好几家熟食铺子,却是再也寻不到那样两只完美的肥猪耳朵了。
勤务兵拎回来两只干瘪瘪的小猪耳朵,让厨房切成丝端到了马师长面前。马师长一边吃喝,一边在心里暗骂:“这个馋嘴不要脸的,现在肯定正和他相好的吃我那大猪耳朵呢!妈了个×的!”
第37章 乐极生悲的沈天生
青县这地方大概是风水好,顾师在这里驻扎了半个来月,一仗未打,每日功课就是消消停停的享用两顿干饭,其余时间无所事事,除了玩闹便是睡觉。海团长受了顾云章的命令,隔三差五的就过来巡视一番,看贼似的管着这帮小兵,根本不让他们出营盘。
海团长厉害,急眼了真动枪,所以小兵们在畏惧之下,也就收起满肚子歪心,安安生生的留在营里享福。及至到了新年,上面长官喂了他们几日回锅肉,又四处搜罗了一群便宜妓女送入营中,把小兵们都乐疯了,随即就开始争风吃醋的干仗;海团长正在窑子里快活,听了这个消息,气的披着棉衣上马回营,把几个为首之徒揪出来狠打了一顿军棍。
海团长能者多劳,大包大揽;顾云章也就闲了下来,专心去养他那条伤腿。大年初五这天晚上,马师长过来找他玩纸牌。因天黑的早,所以马师长拿来两个极大的烛台,上面各插了十来根粗蜡烛,尽数点燃后亮如电灯,虽是摆在桌子上,但炕上之人低头看牌,都瞧得分分明明。
顾云章过了两天舒服日子,也生出一点闲心来,愿意和马师长娱乐一番。沈天生穿着长裤短褂趴在一旁观战,又把下巴抵在了顾云章的大腿上。
马师长盘腿坐在热炕上,一边掂量手里的牌一边扫了沈天生一眼——经过刚才片刻的观察,他已经发现这半大小子傻的很,脑子里缺了不只一根筋。
“老弟啊……”他随口发问:“你这个小相好的今年多大了?”
顾云章被问住了,微笑着想了想,他低头摸了沈天生的脑袋:“你多大了?”
沈天生翻身仰卧过来,对他摇头:“记不清了。”
顾云章扔出一张牌去,自嘲似的笑道:“十六?十七?我也不知道。”
马师长也跟着笑:“你这人啊,连这都不知道,人家白跟你相好一场了。”然后他伸长手臂,用纸牌去刮了沈天生的头发:“哎,小兄弟,这姓顾的对你好不好?”
沈天生侧身面对了他:“好。”
马师长眼睛一转,忽然涎着脸探身向他凑过去,笑嘻嘻的又问:“那他一宿得折腾你几次?”
沈天生没听明白,愣怔怔的不知该如何回答;而顾云章伸手在他肩膀上搡了一把,出言提醒道:“你给我坐稳当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偷牌往屁股底下藏,自己摸摸,一欠身全带出来了!”
马师长登时臊了个大红脸:“玩牌哪有不偷的?我又没偷你相好的。”
顾云章横了他一眼:“你敢哪!”
马师长忽然起了胡闹的兴致,扔下纸牌后就起身要去拉扯沈天生。沈天生吓了一跳,登时一头拱进了顾云章的怀里。顾云章一手护着沈天生,一手去推马师长:“干什么?你老实点!”
马师长这辈子还没老实过。顾云章越拦,他越来劲儿,嬉皮笑脸的非要和沈天生“亲个嘴儿”。顾云章行动不便,有力气也使不出来,又不能和对方认真的翻脸,情急之下就“哎哟”一声,十分痛苦的俯下身去:“我这腿啊……”
马师长立刻停下动作:“我是不是碰着你了?”
顾云章低头皱眉连连挥手,仿佛是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马师长登时就惭愧后悔了。一屁股坐回原位,他苦笑着解释道:“这可真是……得,算我讨厌!你那骨头没事儿吧?”
顾云章屏住呼吸,把脸都憋红了,半晌后才直起腰来,长长的吁了一口气:“马师长,你还嫌我不够遭罪么?”
马师长见他变脸失色的,显然是疼极了;而沈天生紧搂着他的腰,也正满眼惊恐的望着自己,就感到讪讪的,觉着这一场玩笑真是闹得太没意思了。
马师长收拾了纸牌,羞愧而扫兴的告辞而去。沈天生见他走了,这才起身面向顾云章,很关切的问道:“哥哥,你的腿还疼不疼了?”
顾云章立刻就收敛了面上的痛苦神色,并且还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不疼了,睡觉!”
沈天生跪在炕上展开被褥,又将两个枕头也整齐摆好;而后就跳到了地上,蹲下来为顾云章穿鞋。顾云章那腿养了一个来月,如今已然拆下夹板;骨头虽是接碴长上了,可因不敢使力气,所以也不知到底长的怎样。他很怕自己落下残疾,处处小心,对这右腿保护得很。
沈天生比他矮了将近一头,正好可以充作拐杖。顾云章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撑在炕沿墙壁、桌边门框等一切可以受力之处,一路蹦跳到了门边的马桶前,然后单手解了裤子,掏出家伙开始撒尿。那沈天生成天能吃能喝,不长脑子,只长肥肉和力气,此刻就紧紧搂抱住顾云章的腰,生怕他疲累。
顾云章尿完之后,在沈天生的怀里猛然打了个冷战。由于马上就要上炕睡觉,故而他懒得再系裤带,提着裤腰就蹦回去了。
沈天生把马桶提到门外,顺手关严了房门。顾云章在热炕上脱了个光膀子,自己钻进被窝里后伸展身体,同时不由得就长叹了一声:“好日子啊……往后要是不打仗了,我能过上这日子就行。”
沈天生坐在炕边脱了鞋袜裤子,回身爬到顾云章身边——刚要躺,可是心里还有事坠着,躺不住。
顾云章看他犹犹豫豫的跪在棉被上,就出言催促道:“下去吹灯,上来睡觉。”
沈天生俯下身来,撅着屁股望向顾云章,一本正经的小声说道:“哥哥啊,桂花糕还没吃完呢!”
顾云章闭上眼睛:“明天再吃。”
沈天生用心思索了许久,末了还是很执着的爬起来跳下地去,坐在桌边将个纸盒子打开,从中拿起一块糕饼送进嘴里。
顾云章扭头看着他那大嚼的背影,真是又气又笑:“你就不好明早再吃么?点心又不长腿,还能趁夜跑了?”
沈天生回过头来,满嘴的点心渣子,实在匀不出舌头说话了,只好哼了两声。
沈天生也急着上炕睡觉,所以狼吞虎咽,匆匆忙忙的吃空了盒子。他用凉开水漱过口,又从脸盆架上拿湿毛巾擦了手脸,这回算是心静了。
钻进被窝躺进顾云章身边,他很想和对方好好亲近一番,可又不敢乱摸乱亲,便试探着去拉了顾云章的左手。
顾云章的手白而修长,指甲也生的粉红端正,若是只看手背,很能让人生出一亲芳泽的冲动;可一旦真是实打实的握住了,那冲动十有八九就会立刻烟消云散——顾云章常年用枪,手掌手指上都有一层薄茧,粗糙如同砂纸,触感着实是配不上那观感。
两人这样手拉手的并排躺了一会儿,顾云章忽然开口道:“天生,把衣服脱了。”
沈天生收回手,很痛快的将自己扒了个精光。
顾云章又道:“趴上来,别碰我的腿。”
沈天生会意,立刻就把个暖身子压向了顾云章,且大大的分开两条腿,尽力避开对方的下半身。
顾云章抬手捧住沈天生的脸,面无表情的看了他的眼睛。
两人对视良久,胸中情绪却不澎湃。沈天生的脑子里只有“哥哥”二字,顾云章比他高级一些,是三个字:“胖小子”。
这二位头脑简单之徒相看两相爱,最后就亲在了一起。那沈天生仿佛把顾云章当成了一个糖人儿,噙住他的嘴唇又舔又吮,激动的气喘吁吁;同时又弓起腰身,将下面那根半软半硬的小玩意儿凑到顾云章的腹部,哼哼唧唧的蹭来蹭去。顾云章见他骚得很,就扭头躲开他的嘴唇,低声笑道:“屁股又痒了?”
沈天生不知羞耻,因觉着顾云章那东西火热直竖着贴到了自己臀间,就神魂飘荡,回手想要将其握住。顾云章没料到他刚吃了两天饱饭,便起了这般淫心,就感觉十分可笑,也不阻拦。
顾云章一直认为沈天生从骨头里透出一股兔子气,几乎感觉他在床事这方面是个怪胎。其实沈天生并非痴迷交欢,他也就是对顾云章起兴——别说和顾云章上床,就算顾云章只看他一眼,摸他一下,便足够他快活了。
因为顾云章腿上有伤,行动不便,所以他就很自觉的主动蹲起身来,将对方阳物扶着抵到自己后庭入口,而后便冒冒失失的一屁股坐了下去——结果他那干涩穴口被杵的十分疼痛,并且险些当场压折了顾云章的命根子。
顾云章在惊痛之下猛一撤身,瞪着沈天生怒道:“干什么?”
沈天生一看他变脸失色的,就吓的捂住屁股,大睁着眼睛一动不敢动了。
顾云章咬牙恨道:“傻东西,你给我轻着点儿!”
沈天生这回加了小心,一会儿摸摸顾云章的性器,一会儿捅捅自己的后庭,花费了许多工夫来自我开辟,末了总算做成了这桩好事。顾云章先不理会,后来那沈天生在他身上起起落落,肉嘟嘟的屁股夹得紧紧的,体内又热又滑,倒也让他觉出了八九成的舒服。
顾云章春风一度之后,沈天生还不满足,抚弄着他硬起来,继续自娱自乐。顾云章垂下眼帘,就见他在大动之下,发出一身的细密汗珠,下身那个小东西硬邦邦的支楞着,前端粉红有光,铃口处还沾染着一点白浊液体。
顾云章把双手枕在脑后,心想这是个什么怪物,真正兔子大概也没有他这番豪兴。现在年纪还小,就浪成这样;等过两年长大了,谁能喂饱他?
沈天生一直闹到半夜才止。心满意足的下炕端了水盆,他先浸湿毛巾为顾云章擦拭了下身,而后就一边洗屁股一边叽里呱啦的说话:“哥哥,明天你再给我编个花篮吧!上次那个找不到了。哥哥,你给我编个大的好不好,挂在墙上,里面装的都是猪耳朵和桂花糕。不对,不挂在墙上,就放在枕头边,我夜里要是睡不着,就躺着吃东西……”
顾云章被他吵的心烦意乱,当场呵斥道:“闭嘴!”
沈天生如今吃的既饱,穿的又暖,夜里还有那一桩乐事可做,顾云章也总给他好脸色,他就美的晕头转向。
洗净了屁股后,他上床安歇,直睡到翌日上午才起。吃过一顿早饭,他百无聊赖,就在炕上滚来滚去。滚到炕角时,他见叠着的一件棉袄下掖了一把手枪,便拿出来掂了掂,又把眼睛凑到枪口上往里看。
顾云章见此情景,就出言说道:“别乱动,放下。”
沈天生依言放下枪——过了一会儿,他见顾云章不再注意自己,便把枪拿起来,又将一只眼睛凑近了枪口。
顾云章看了他一眼,沉声喊道:“天生!”
沈天生吓的一哆嗦,立刻把枪扔了。
这时赵团长拿着一副拐杖来了。顾云章下地拄拐来回走了两步,觉着十分顺手,高度也正合适。赵团长看自己没有白费功夫,很是高兴,又和顾云章说了两句闲话,然后便告辞离去了。
顾云章得了拐杖,行动自如许多,立刻就走到窗前向外望了望,随即回过头去——他发现沈天生不知何时把枪又拿起来了,一只眼睛就贴在枪口上,且用双手握了枪柄,拇指就搭在扳机上。
顾云章心里忽然生出了一股子怒气。他一瘸一拐的走到炕前:“天生,过来!”
沈天生抬头望向他,直觉上感到了不好,可还垂死挣扎的做出辩解:“哥哥,这枪里面是黑的,看不清楚。”
顾云章不理这个话茬,只说:“你过来。”
沈天生心惊胆战的松手放枪,而后战战兢兢的四脚着地爬到了炕沿:“哥哥?”
顾云章单手拄拐,另一只手抽出腰间皮带对折握住,劈头就抽向了沈天生的脸蛋。沈天生挨了这一下狠的,登时疼得惊叫一声缩了脖子。而顾云章拎着皮带,告诉他道:“把手伸出来。”
沈天生吓傻了,依言将双手送到顾云章面前。
顾云章把他的手按在了炕沿上,而后就抡着皮带痛抽起来,边抽边咬着牙说道:“我让你动枪!你再不听我的话,我把你这双手剁下去!”
沈天生不敢躲闪,疼的呜呜直哭,两只手的手背很快就红肿有如小馒头。后来顾云章用皮带指了他的鼻尖问道:“以后还碰不碰枪了?”
沈天生涕泪横流的仰起脸来:“呜!再也不敢了。”
第38章 青县血战
这一年的新年来得晚,年前那冰雪就有些消融的趋势;如今出了二月二,忽有一夜春风来,虽没能吹开千树万树的花朵,但至少吹的人们都脱下了棉衣,换上了夹袄。
顾云章在休养了近三个月后,终于放开了拐杖。平心而论,这腿伤痊愈的不算理想,因为明显感觉到快走之时使不上力气;若是奔跑一阵后,整条右腿更会莫名其妙的颤抖不已。不过话说回来,虽然这伤没治好,但也没治坏——毕竟是大腿骨头折了,堪称重伤,如今正常走路时不瘸不拐,也就该谢天谢地了。
赵团长见他右腿刚好便闲不住,成天不知疲倦的到处走,就给他弄了根钢制的手杖,让他拄着借点力,别累伤了骨头。那手杖细而笔直,雪亮雪亮的,顾云章很喜欢,平时总握在手里,好像随时预备着给谁一下子。
不过部下众人对此倒还淡定,因为手杖敲下来,至多打痛,不能打死;而先前顾云章在察哈尔时,手上常爱拎着一把半长不短的骑枪——那才叫吓人呢。
自从顾云章能下地后,营里就显不出海营长了。他每日必去巡视士兵,就怕这帮人憋久了要撒疯闹事。马师长见他勤谨,自己也不甘落后,时常把马师拉出来操练一番。县中百姓见了这番情景,就人人高兴——这可是正经八百的中国军队,全热河就只有青县人不算亡国奴了!
百姓们看见这几千结结实实的大兵,心里欢喜,觉着很有个依靠;却不知日本人在前两个月已然扫平了外围几乎所有的抗日武装,现在派出的两万日军和一万伪军,正气势汹汹的直扑青县!
日军这种各个击破的战术显然是十分奏效,当年九一八之后,关外抗日的队伍数不胜数,可是七年过去了,南满就剩下了这么几支孤军,北满那边抗联的队伍也都进了深山老林;南北是一样的艰难。
不过顾师的小兵们还在满怀信心的等着中央军打回来。
不敢不信,不信就绝望了。
在守城一事上,顾云章建议在西城门处驻上一个团,给他们好枪好炮,任务就是保住一条上山的道路,一旦情况危急了,也有个地方撤退。马师长听了这话,就告诉他道:“你老弟这话有理,正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好,我给你子弹,但我不能给你炮,炮我要留着打小日本。到时候真要是城破了,你赶紧走,我不走。”
顾云章低头寻思了半天,末了出言问他:“你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