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段提沙是个胆子大、脸皮厚的野小子,给他三分颜色就敢开染坊的;如今得了这般鼓励,他自然便愈发的狗胆包天起来。

搂抱着顾云章热吻许久后,他松开对方起身跪坐,因见房门是关着的,而且知道邵光毅去河边洗衣服,一时半会儿的未必能回来,就转向了身体瘫软的顾云章,伸手去摸他的大腿。

段提沙很喜欢顾云章的这两条长腿,因为顾云章的上身伤痕纵横,有碍观瞻;下身却是白璧无瑕,完好的很。低下头从大腿亲吻到小腿,他忽然灵光一现,心想有朝一日若是能把这两条腿盘到自己腰间,那可就真是乐死人了!

这个念头让他留意到了自己胯下那彻底伸出裤管的小兄弟。他跪爬在席子下方,没敢脱裤衩,只让那直撅撅的东西在对方腿根处戳了两下,然后因为还是心惊,就向上趴下,紧紧的搂抱住了顾云章。

顾云章在恍惚片刻后便清醒过来。

他首先是感觉身上沉重得很,随即就发现自己旁边垂着一颗热气腾腾、气喘吁吁的头颅。这事实让他迷惑了一下,而那颗头颅立刻抬起来逼近他的眼睛,而且满面微笑、满脸放光。

“将军!”段提沙用力的收紧手臂,几乎要把顾云章的骨头勒碎:“我终于抱到你了!”

顾云章眨巴眨巴眼睛,认为段提沙说的没错,他的确是抱着自己,但这又怎么样呢?

段提沙亲昵的低下头,把一头短发蹭在了顾云章的下巴上:“将军,我终于抱到你了,我真高兴。”

顾云章又眨巴眨巴眼睛——这回神魂归窍,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的顾云章并没有动怒,只是觉得哭笑不得:“放手,下去!”

段提沙是个奇妙的青年,他生的这样高大,可是身上天然带有一丝小男孩式的稚气,让他可以随时随地的做出撒娇行为。此刻他抱着顾云章浑身一扭:“不要,将军,我喜欢你,让我再抱一会儿吧!”

顾云章被他压迫的关节作响、气息凝滞,不禁就有些发急:“你给我下去!”

段提沙还要耍赖,然而此时房门一开,邵光毅走进来了。

邵光毅站在门口愣了两秒钟,随即走到席子前居高临下的盯着段提沙,口中冷冰冰的说道:“军座生病了,你现在不要缠着他。”

段提沙仰头看看邵光毅,低头看看顾云章,并不起身。

邵光毅等待片刻,见他死皮赖脸的不肯起,就转身走到屋角,抄起一支卡宾枪当做兵器,走回来劈头盖脸的就要往对方身上砸。段提沙一手挡住枪管,这回总算是爬起来了。

他不和邵光毅正面交锋,只委委屈屈的向顾云章一弯腰:“将军,我走啦。”然后就端起那一套烟具,垂头丧气的离去了。

顾云章坐起来,莫名其妙的生出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

邵光毅把那支枪送回原位,然后蹲下来用手摸了摸顾云章的额头胸膛,见他没有再发虚汗,就收回手来,默然无语的在旁边坐下了。

双方无言的并肩而坐,良久之后顾云章扭头看了邵光毅一眼,知道他是又生气了。

邵光毅是经常要生气的。当然,按照常理来讲,他完全没有资格给顾云章脸色看,不过贴身副官和其他部下不一样,尤其是邵光毅,每天勤勤恳恳、任劳任怨,无私的关怀照顾着这位长官。顾云章不疯不傻,自然分得清亲疏好坏。

但顾云章还是感觉这邵光毅自从少了那两个蛋之后,仿佛是越来越有点儿娘们儿气了——从外表到性情,都生出了变化。

当年他没有留意过邵光毅,印象中总觉着那是个英俊活泼的青年;现在倒是留意了,结果发现这家伙惨白阴郁,成天就只是对着自己使劲。

“我要喝水。”顾云章忽然开了口。

邵光毅不理他。

顾云章用眼角余光瞄着他,放大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我要喝水!”

邵光毅这回扭脸转向了他,两道长眉都拧在了一起:“军座啊!”

他又痛苦又愤怒的咬牙切齿道:“你不要和那个猴子搅在一起好不好?!”

顾云章不看他,对着前方冷淡说道:“邵副官,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他的冷淡没能吓退邵光毅,相反的,邵光毅忽然爆发似的尖叫了一声:“军座!求你听我的话吧!”

顾云章被他这一嗓子吓了一跳,转身面对了邵光毅,他那脸上露出了惊诧表情。

而邵光毅也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起身拎过军用水壶,他拧开壶盖递给了顾云章。

顾云章接过水壶仰头喝了一口,目光依旧落在邵光毅身上。

抬手擦了擦嘴,他略带不满的开了口:“小邵,你不要闹了。”

邵光毅一把夺过水壶,自己气忿忿的喝了两大口,随即又沉默下来。

第127章 相好吧

太平无战事,顾云章心平气和的养伤,邵光毅虎视眈眈的服侍他。

山林中没有药,鸦片是治疗一切疾病的万灵丹。顾云章依靠这东西恢复了健康,从此身上就总带着点儿烟膏,以备不时之需。先前在国内时,他见过许多人家抽大烟抽到面黄肌瘦倾家荡产,所以对此一直满心戒备;然而到了这缅北地界,罂粟遍地都是,对于山民以及士兵来讲,闲时装两筒鸦片烟来吞云吐雾一番,真是太正常不过的消遣方式了。

说到士兵,也是一桩让他头痛的事情。

先前军中那些来自关外的老兵们,已在景堀坝子那里被人一网打尽,如今就剩下了六七百散兵游勇一类的家伙,其中一半是云南籍的溃兵,另一半是入缅之后就地招来的本地人。顾云章面对着这些部下,首先在交流上就是一个大问题——他不会说掸语,也听不大懂云南方言;而士兵们也是如此,很难理会他那口带有北方腔调的国语;在这个时候,他只好重用起了杜楚夫——这个黑小子现在已经变成一位稳重青年,很懂得做一些正经事业了。

单用一个杜楚夫,还是远远不够;顾云章把自己信得过的那几位军官翻来覆去的琢磨评判了一番,没找出一位类似海长山那样骁勇善战的;后来他忽然想起段提沙是个心狠手辣的小子,虽说年纪小,可杜楚夫也是一样的小啊!

再说“小”这个事儿永远都不是问题,自己当年上山入伙时,比那两位都还要年少得多呢。

生活暂时安定下来,顾军又得去找活路了。

他们是军人,没有放下刀枪去种地的道理,无奈之下重操旧业,继续去做商队的保镖生意。幸而他们逃亡时虽然狼狈,但是命根子一样的枪支弹药还没有丢下,这时重整旗鼓倒也容易。

这回带队伍出门护商的,变成了段提沙。

顾军变成缩头乌龟,抛头露面时都不敢自报家门;而段提沙也不在乎什么番号名分,他让部下全部换成黑色掸族衣衫,掩人耳目的背负着冲锋枪子弹带,堂而皇之的混进了马帮队伍中。

如此走了两趟,他发现了新的生财之道——掸邦高原的旱季已然到来,原野上的罂粟成熟了!

段提沙想给顾云章一个惊喜,所以自作主张的跑去寨子中找到头人,气势汹汹的要收购鸦片。头人很怕这支从天而降的汉人军队,所以不敢抗议,乖乖的开出了一个低价。

段提沙随军混了这么久,见多识广,心比鸦片膏子还黑。他知道寨子里这些山民不懂世事,牛马一样能活命就满足的,故而继续压价,最后用一小桶烈酒、一口铁锅、十斤盐、三根针以及两小卷棉线换来了将近八十斤鸦片——这当然和生抢是差不多的,不过头人还是比较高兴,因为段提沙毕竟留下了一点补偿,不算是真的抢。

段提沙偷偷弄来了鸦片,跟随他办这交易的士兵都是他的亲随,各自把嘴闭的死紧,不肯透露一点风声。将鸦片包好放到马背上,他若无其事的同马帮会和上了路,旁人也未瞧出异常来。

这趟再回来,他照例运回许多物资,额外又给顾云章买了两大件细棉布,几十包英国产的香烟,还有一个打火机,以及许多零碎吃喝。

将花剩下的一箱银元送到顾云章面前,他骄傲的坦白了自己这一趟挟带私货的从商经历。顾云章没想到他还有这种头脑,不禁十分惊喜,大大的夸奖了他几句。而段提沙见四周无人,就上前一步拉住顾云章的手,红着脸低下头忸怩道:“将军,我……我这么好,那你喜不喜欢我啊?”

顾云章一直当他是个小孩子,此刻就不假思索的一点头:“喜欢。”

段提沙又靠近了半步,抬眼望向了顾云章,仿佛是十分紧张忐忑的开了口:“那……那我要抱你一下!”

说完不等顾云章回应,他张开双臂就搂住了对方——搂得很紧,好像是要把顾云章拦腰勒断一般。而顾云章当即用力挣开,怒也怒不起来,只后退一步训斥道:“干什么?别胡闹!”

段提沙追上一步,又去搂他。

这回顾云章搡了他一把。

他继续去搂。

顾云章抽了他一记耳光。

他一跃而上,这回死死抱住顾云章,无论如何也不松手了,挨揍也不松手了!

段提沙有点不要脸,但是举动上并不下流。他要抱顾云章,就只是老老实实、一心一意的抱。顾云章随他任性了片刻,见他还没有松手的意图,就忍不住问道:“我有什么好抱的?”

段提沙比顾云章还略高了一点,仰起头嗅了嗅对方的额头短发,他低声喃喃道:“将军,我要是个姑娘就好了,可以给你做老婆呢。”

顾云章听他说话十分幼稚,就惊讶笑道:“我不要你这五大三粗的老婆。”

段提沙歪过头,让自己的脸蛋蹭过顾云章的鼻尖:“将军,他们说你喜欢男人,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呢?我很难看吗?”

顾云章听他那话越说越不上道,就一脚绊在他的腿弯,顺势将人从自己身前用力推开:“是的,你这个丑东西。”

段提沙趔趄一下站稳了,很委屈的抬手摸了自己的脸:“可是别人都说我挺好看的呀!”

顾云章带着笑意扭头就走:“不好看,丑死了。”

段提沙迈步跟上:“那我总比貌楚漂亮吧?他黑的像炭一样。”

顾云章故意逗他:“没有,比比很英俊。”

段提沙扭过头不屑的用鼻子出冷气:“吓!比比?好像他是小宝贝一样!”

邵光毅痛恨段提沙,段提沙嫉妒杜楚夫,杜楚夫眼高于顶,只和顾云章对话。

这天杜楚夫前来拜访,密探似的向顾云章嘁嘁喳喳:“军座,现在的队伍,快要变成段提沙的了!”

顾云章没听明白这意思:“嗯?”

杜楚夫压低声音道:“下面有些掸族士兵,只听段提沙的话。外面商队也都指名道姓的只认段提沙。要是一直这样发展下去,以后军座你怎么办?”

顾云章垂下眼帘,不言语了。

杜楚夫又轻声说道:“段提沙这人太野了,他现在虽然听话,可是以后会怎么样,谁也不敢保啊。”

顾云章沉默片刻,后来就说:“我前一阵子身体不大好,现在康复了,也就不必处处都让他代我出马了。”

杜楚夫会意,心满意足的告辞而去。

顾云章其实很满足于现状。他累了,一直缓不过来,实在是折腾不动了。

可是杜楚夫的话也很有道理。顾云章承认段提沙的可爱,同时也承认照此发展下去,段提沙终将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失控。他目前离不开这小子,所以必须慢慢的动作,慢慢的把权力再握回手中来。

不过段提沙也不是傻子,他这边一有反常,那边早就看在了眼里——不过段提沙装聋作哑,不理会。

这天傍晚,段提沙给顾云章送来一坛子果酒。因为正好赶上晚饭时间,两人便相对而坐开始连吃带喝。邵光毅一见此景,当即转身离去,不伺候了!

顾云章现在拿邵光毅是一点办法也没有——这也可以算成个奇迹,这世上居然有他奈何不了的活物!眼睁睁的瞪着邵光毅的背影,他无计可施的端起玻璃杯,“咕咚”一声自灌了一大口酒。

段提沙见邵光毅滚蛋了,正中下怀,立刻开始连说带笑,后来又借酒盖脸凑到顾云章身边,试试探探的乱动手脚。

顾云章觉得段提沙野起来很像海长山,老实起来又有点像赵兴武,时常还会天真无邪的犯傻气——这种性情也是熟悉的似曾相识,像谁呢?

他想了又想,最后想起了沈天生。

沈天生——十几年前的事情了,太久远,回想起来就像梦一样。他记得那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的很可爱,像个瓷娃娃一样,并且深爱着自己。

自己也是曾经爱过他的,不过那又能怎么样呢?他回忆起了当时的情景——自己躲在山石后面,一枪打死了那个胖小子。

胖小子死就死了,自己还是继续的活下来,活了十几年,以后还会继续活,就好像胖小子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

顾云章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许多果酒,情绪渐渐感伤起来,忽然觉得世间这一切都意义不大——银元、军队、屠戮、人命……意义都不大。

顾云章是个思想和感情都极度贫乏的人,与其说他是个“人”,不如形容他是只一心求生的野兽,或者有血有肉的战争机器。

所以他看起来总是无懈可击、强大的仿佛可以无坚不摧。

可惜今晚在野果酿酒的蒸腾刺激之下,他那冰河一般的冷硬心境忽然渐渐融化起来,夹带着回忆冰块的激流冲刷击打着他的心灵,让他难过痛苦的恨不能给自己一枪!

强忍住满腔苦水,他忽然觉察到了身边的异常。

扭头望向段提沙,他用嘶哑微颤的声音质问:“干什么?”

段提沙跪在他身边,伸手紧紧搂抱着他的腰身;同时又睁大眼睛望着顾云章,眼中含着一汪泪水。

“将军……”他满嘴酒气的哽咽了,仿佛是情动之极的模样:“我们相好吧!”

顾云章诧异了:“嗯?”

段提沙拥抱着他,力气大的仿佛要把他揉到自己身体里去:“我们相好吧!”他涨红着面孔执着说道,同时一颗眼泪珠子滚过面颊:“求求你了,我给你当牛做马,咱们两个在一起吧!”

上一章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