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皓月心不在焉的答道:“说。”

“其实我没有骗你,这里真有克制吕清奇的法宝。”

皓月的眼中登时有了光:“怎么会有难道在我离开的时候,你有了发现?那法宝是什么?”

九嶷抬手一指自己的胸膛:“小笨狗,那法宝近在眼前,就是在下!”

皓月立刻皱了眉毛:“你又在戏耍我吗?”

九嶷长吁了一口气,然后笑嘻嘻的说道:“我的本领,你最了解。一个九嶷或许不是那头活驴的对手;一个九嶷加一只小笨狗儿,还是不大有胜算;可一个九嶷加一只小笨狗儿再加一条九尾狐,难道还不能和活驴比试比试吗?”

话到此处,他豪气干云的一拍胸膛:“九尾狐的法力,全在老子身上,虽说是不大听话,但终归也是力量。老子那一夜发疯的时候,你不也是活活的被老子压到了天亮吗?”

皓月听了他这一套理论,真有了点目瞪口呆的意思,没想到他发疯的毛病还成了本事。而九嶷站起身走到他面前,背手低头笑微微的看着他:“小狗儿,听明白了没有?”

皓月盯着他,良久不言语疯狂绝不能算是武器,尤其是神智迷失的、自杀式的疯狂。他怀疑九嶷只是想要助自己一臂之力,否则山下没有壕沟栅栏,自己前脚离去了,他满可以立刻也浪迹天涯去,没有必要非得跟着自己回京城冒险。

“你不必如此。”皓月移开目光,轻声说道:“不必。”

九嶷一耸肩膀:“闲着也是闲着,再说我也没有白挨一驴蹄子的道理。我是坏人,睚眦必报,我得找驴报仇。咱俩顺路,一起走嘛!”

北京城,白大帅府。

新年已经过了,但在白府之内,新鲜热烈的年味依然很浓厚的留存着,因为大帅身边的吕大师乃是一位富有生趣的人物,非常热爱人间繁华。好比今晚,他又往府内叫了个戏班子,锣鼓喧天的唱了一晚热闹好戏唱得真是好,以至于大师看到一半,忽然可嗓子喊了一声好。这一嗓子响如雷鸣,震得戏台都一颤,台上的花旦立时就岔了声,台下的仆役们也跟着猛一哆嗦,茶壶热水泼洒出来,险些烫了脚面。

值此大师龙吟虎啸之际,在场还能够八风不动稳如泰山的人,唯有白大帅一个,于是众人不得不服,承认大帅到底是大帅,除了个头有限之外,果然处处高于常人。而白大帅似笑非笑的盯着戏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并没有倨傲的表现,由此也可见他城府深厚,的确是个帅才。当然,白大帅的高明之处并非仅此一点,从年前到如今,他一直是和吕大师同居一室,再没和家中那帮莺莺燕燕扯过皮。女色这东西他都能说戒便戒,这就表明了他的果敢坚定;而对着肩宽背阔的吕大师都搂得下睡得着,更显出他品位超凡,已经不是平常人可以理解揣摩的了。

午夜时分,天寒地冻,一台大戏也谢了幕,吕清奇过足了爱热闹的瘾,带着白大帅回了卧室休息。卧室内部自然是富丽堂皇的,暖气烧得滚热,西式浴缸里也提前蓄满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吕清奇进门之后且行且脱,很快成了个赤条条的光屁股模样。关门闭户拉好窗帘,他转身站到白大帅面前,低声问道:“你累不累?”

白大帅抬头看着他,目光直通通的,脸上没有表情。慢慢的张开了嘴,他像是一时间不知如何措辞似的,只倒吸了一口气。

于是吕清奇告诉他:“累了,你累了。”

白大帅很迟钝的一点头:“我累了。”

吕清奇侧身向着浴室方向一伸手:“走,我给你洗澡,然后你就上床去睡觉。”

白大帅不置可否的迈了步,很慢很稳的走进了浴室。在浴缸前他抬了手,慢条斯理的解纽扣,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短发,今天在头顶心乱了一撮,但他完全没有意识到,翘着这撮乱发看了整晚的大戏。

他不在乎,吕清奇此刻留意到了,却是感觉十分碍眼。抬起大手摩挲了白大帅的头顶,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也觉着自己愧对了这位老友,不过如果能够从头再来一遍的话,他还是得这么干。如今这个时代真是美妙,又有电话又有电报,一句话发出去,立刻就能引起千军万马的大动作,多么威武,多么豪迈,让他想一想都忍不住要仰天长啸要不是怕震塌了房屋,他非长啸一场不可。

这个时候,白大帅已经光溜溜的坐进了浴缸里。吕清奇弯腰往他身上撩了几捧热水,同时心中盘算自己接下来再去打谁他对军事几乎就是一窍不通,所以全凭兴趣选择敌人,周边几位督军大帅的照片摆在他面前,他没什么特定目标,专挑丑的揍。

很潦草的给白大帅洗了个澡,吕清奇又将自己也涤荡了一番。然后像伺候儿子一样,他用一件睡袍裹住了白大帅,因嫌他走得太慢,故而索性直接将他拦腰抱起来,大踏步的走回卧室往床上一丢。白大帅摔在了软颤颤的床垫子上,先是姿势扭曲的半晌不动,及至吕清奇也上了床,他才渐渐调动了胳膊腿儿,慢吞吞的钻进了冷被窝里。一双眼睛盯着吕清奇的背影,他的手脚忽然抽搐了一下,喉咙中的气流也乱了套。黯淡瞳孔中隐隐有了一点亮光,他向吕清奇伸出了一只手,同时五官全都抽筋一样的错了位,呈现出了个怒不可遏的狰狞面目。

然而在下一秒,盘腿坐在床尾的吕清奇回过了头。

第七十一章

吕清奇似乎并未动作,凭空的便原地起飞落到了白大帅身旁。一手攥住白大帅的手,他紧盯了对方的眼睛,同时将另一只手也抬起来,劈头盖脸的捂住了白大帅的眼睛。口中喃喃的念诵了片刻咒语,他最后一抬手一低头,猛的直视了白大帅。

白大帅怔怔的望着他,眼中的亮光如同风中的小火苗,摇曳着暗了下去。

吕清奇很轻松的吐出了一口气,能够抵御他那迷魂术的人,世间大概还不存在,只是白大帅的灵魂实在是顽强不驯,竟然始终不肯安安分分的认命,隔三差五的便要闹上一闹;若没有他时刻监督留意着,白大帅真有自动恢复神智的可能。

但在他没有找到新傀儡之前,白大帅是绝对不可以回魂的。单手撑在枕旁,他居高临下的低了头,柔声说道:“孝琨,睡吧。”

白大帅低低的答应了一声,随即果然乖乖的闭了眼睛。而吕清奇等他睡熟之后,重新盘腿打坐,长长久久的呼吸吐纳了一番。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皓月和九嶷走在大雪地里,已经出了深山地界。

月黑风高,天寒地冻。皓月走得茫茫然,不知道自己此行此举是否明智铲除吕清奇,自然是明智的,但是是否应该带着九嶷,他就拿不准了。

他们已经在山外的小镇里停留过了一日夜,所以如今吃得也饱,穿得也暖。皓月有个整理皮箱的特长,那皮箱看着体积有限,打开来却是如同百宝箱一般,井井有条的存了无数东西。他从箱中取出一件夹袍穿了上,看着不穷不富,正像个中等人家的干净少爷;九嶷也得了一身崭新的袄裤,袄裤配着他那一脑袋短短的头发,让他看起来再无半分和尚气,不像和尚,也不像三教九流内的任何人,实在要把他归类,皓月冷眼看着,倒是感觉他这模样像个打手人高马大,目光险恶,笑都不是好笑。九嶷拎着皮箱,他领着九嶷,两人手拉着手,他总不敢松,生怕九嶷忽然发了疯,再就近吃了活人。

他们是上过通缉令的人,虽然不知道那通缉令如今是否依然有效,但皓月加了小心,一路走得十分谨慎,又因为沿途天天都有军队开过,所以他们为了避免嫌疑,并不抢时间走夜路,天色一黑,他们便同平常的旅人一般,立刻找旅店安身。

这一夜,皓月眼看自己距离京城已经很近,而城镇之中并没见到自己的通缉令,一颗心就收入了腹中。天黑之后在一家小店内休息了,他正想和九嶷谈一谈今后的打算,哪知九嶷垂头抱肩蹲在角落里,却是病了一般,一言不发。

皓月坐在床边,静静的审视着他,同时收入了腹中的心缓缓往上吊,一直吊到了喉咙口。最后他轻轻起身走到九嶷面前,蹲下来小声问道:“你怎么了?你是不是”

九嶷抬起了头,呼吸是滚烫的两条小火龙,一张脸也是通红的,血管不知何时鼓凸了起来,一道一道蜿蜒在了额角上。眼皮沉重的合下去,他的睫毛颤动不止:“小狗儿,去找根绳子”他喘息着说话:“把我绑起来,快!”

皓月的确是预备了一条粗麻绳,可预备归预备,他见识过九嶷发疯时的力量,他若是真要行凶了,十根粗麻绳也捆绑不住他。双手握住九嶷的肩膀,他也慌了神:“你忍一忍这些天你都没有发作过,你不是说你能够控制得住吗?”

九嶷很艰难的从嗓子里挤出了一句话:“骗你的你快走”

下一秒,他骤然抬了头。皓月正视了他,就见他直勾勾的紧盯着自己,眼中已经闪烁了凶险的红光。

如果要跑的话,那么现在就必须跑了,再不跑,就来不及了!

但皓月是不能跑的,皓月想自己若是跑了,九嶷大开杀戒,遭殃的便是旅店内外的无辜百姓。把牙一咬把心一横,他扯起九嶷的双臂往自己肩上一搭,随即向前一扑,紧紧的搂抱住了九嶷。

带着九嶷往地上一滚,他知道九嶷是舍不得杀了自己的。

虽然这样的做法过于冒险,因为九嶷尽管舍不得杀他,但在真发起疯时,被他搂在怀里的,很可能只是九嶷的一具躯壳,貌似九嶷,却又并非真正的九嶷。可是事到如今,再无他路,皓月用两条手臂把九嶷勒了个死紧,同时极力的歪过头和九嶷贴了脸,又急切的低声说道:“九嶷,醒醒,是我,你连我也要杀吗?”

九嶷也恶狠狠的抱住了他,口鼻之中喷出滚热的腥气。野兽似的在喉咙里低低的呜咽了,他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失控一般的扭头要去啃咬皓月的面孔。

皓月紧闭了眼睛,想要躲又不敢躲。九嶷的唇舌紧贴在了他的脸上,触感黏湿而热,简直要让他竖起一身的寒毛。挣扎着抬手向上抚摸了九嶷的后脑勺,他小声说道:“九嶷,我是小狗儿,你不认识我了吗?”

牙齿依然贴在他的脸上,然而不停拱动的舌头渐渐老实了。他慢慢的睁了眼睛向上瞧,结果看见了九嶷没有表情的脸。

像看不懂了一样,九嶷怔怔的注视着他,注视了良久之后,九嶷忽然把眼一闭把头一垂,压在他的身上不动了。

后半夜,九嶷恢复了神智。

他有点紧张,不知道自己是否伤害了皓月。然而未等他提问,皓月主动告诉了他:“我没事。”

然后皓月拧了一把毛巾,主动给他擦了擦脸和脖子上的冷汗。九嶷有点疑惑:“小狗儿,怎么变得这么孝顺了?你这是谢我不吃之恩吗?”

皓月没理他,只自顾自的又倒了一杯凉水,让他喝了睡觉。

皓月心中谨慎,行动利落,不出几天的工夫,他和九嶷便当真回到了北京城进城的时候他们本来也是有些惶恐,可是越往城里走,越发现印着自己画像的通缉令早没了踪影,仿佛当初的追捕不过是一阵风,自己一失踪,那风也就渐渐停了。

第七十二章

但是皓月并不快活,因为他发现自己这一方虽然是暂时安全了,可满城的百姓们人心惶惶,已经有许多的人开始储存粮食和咸菜疙瘩,他装成外来的客商,和个街边的小伙计搭讪着聊了几句,得知这几个月来城里城外天天过大兵,远远近近的村镇里已经开过好几次大战,都说白大帅在城外的大部队要往城里进,而百姓们不怕过大兵,只怕大兵进了城会烧杀抢掠,故而各自备好食物,全做好了关严大门与世隔绝的准备。

皓月听了小伙计这一席话,心中又是愤懑又是感慨,无人的时候就对九嶷恨道:“这全是吕清奇做的孽。他自己野心勃勃大杀大伐,城内还没遭过炮火,已经乱成了这样,城外那些打过仗的地方,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

九嶷对于天下苍生毫无感情,但是看皓月拧起两道长眉,嘴唇紧绷着抿成了一条线,是个认认真真在恼火的模样,就感觉很可笑,还有一点可爱,恨不能把他捧到手中揉搓一顿:“是啊是啊。”他心不在焉的调笑:“那驴真不是好东西,一会儿咱们去吃一顿驴肉火烧,先出出气!”

皓月瞪了他一眼:“你还要闹?”

九嶷嘿嘿的笑:“没闹,我这不是想哄你高兴嘛!”

皓月收回了目光,决定不理睬他。而九嶷看他迈步要走,便连忙跟上,又把一只手向前伸到了他的手旁,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背。皓月这些天因为总怕九嶷忽然发疯,所以走到哪里都牵着他,此刻习惯成自然,他腕子一转,很利落的握住了九嶷的手。九嶷的手比他要大一号,手心挺软,总是热烘烘的温暖。皓月感觉这只手此刻很是老实,心中在惆怅之余,便也很安然。

两人如此走了片刻,九嶷忽然开了口:“小狗儿,咱们去找吴秀斋怎么样?旅店里的伙食我实在是吃腻了,你又不肯请我下个小馆子。吴秀斋家有吃有喝,正好他还挺高看你的,你带着我去吃他几顿,想必他也不会有意见。”

皓月想了想,随即摇了头:“不好,第一,那本不是吴秀斋家,那是吴秀斋的姐姐家,吴秀斋也只是寄宿在那里而已;其次,我们这一趟回来,为的是收服吕清奇,这件事情本身便带有很大的危险性,万一不成功,岂不是要大大的连累吴家老小?”然后他回头望向了九嶷:“你想吃什么?我给你买。”

九嶷笑了:“我想吃一只小狗儿。”

皓月当即狠狠一攥九嶷的大手,表示不满和不屑:“还闹?”

九嶷不再说话了,沉默片刻之后才又开了口:“不知道阿四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一直跟着吴秀斋。要是知道我回来了,他非乐疯了不可。”

皓月没有说话他对四脚蛇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认为对方乃是一只非常无知无聊的小妖精,实在是不值一提。

九嶷也从来没把四脚蛇往眼里放,但是匀出了百分之一的心思,他燕子掠水一样,轻飘飘的想了想对方。想过之后,他觉得这四脚蛇自己是找也行,不找也行。他现在跟皓月过得挺好,虽然他有时候看皓月也是只装模作样的小公狗。

皓月想给九嶷买点好东西吃,然而街上的店铺都不大开门,他又不肯太往远走,所以末了只买到了两屉热包子。

九嶷嫌那包子馅不合口味,所以只吃了两屉包子皮。皓月没想到九嶷这种野兽一样的东西,居然也会挑食,不由得很惊讶;而九嶷吃饱之后,又要喝酒,皓月听了,就不由得有了恼意:“你这人倒是心胸宽广,难道我们是吃喝玩乐来了吗?吕清奇已经不是我们可以轻易打败的了,你说不准什么时候又要发疯,烦恼这么多,你还有心思喝酒!”

九嶷笑道:“那等你这些烦恼全部解除了,咱们两个再好好的喝上一顿?”

皓月不接他的话,自顾自的往下说:“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接近吕清奇,这怎么办?”

这的确是个大问题,因为吕清奇和白大帅深居简出,等闲不肯露面,露面也露不到市井街头上去,想要对他下手,只能是夜探大帅府,混进去找机会。但话说回来,现在的大帅府,恐怕和先前的大帅府不是一回事了,先前的大帅府再怎么森严壁垒,里面活动的也都是人;如今吕清奇当了家,大帅府内是否还能和先前一样,皓月和九嶷都不敢打包票。

贸然进去,属于送死;不进去,又连一根驴毛也摸不到。皓月在房内叹了一下午的气,晚上九嶷直了眼睛又发了疯,吓得他慌忙投怀送抱,一头扎进了九嶷怀中紧抱着九嶷躺了约有半个多小时,他忽然感觉不大对劲,又花了十分钟的工夫,他发现九嶷是在装疯。想起自己方才对他所说的那些安抚哄逗的肉麻话,皓月气得发昏,一时间什么都骂不出来了,只掐着九嶷的脖子,“汪”的叫了一声。

九嶷闹了一场,心满意足。光着膀子坐在床上,他一边浑身抓痒,一边正了正脸色,换了话题:“哎,别生气了,老子不是喜欢你嘛!”

皓月背对着他坐在床边,一张脸白里透青,两道长眉漆黑的竖着。

九嶷继续说道:“我看,咱们得把阿四找回来。”

皓月还是不理会他。

九嶷四脚着地的往床边挪,一直挪到了皓月的身后。把下巴往对方的肩膀上一搭,他很亲热的小声说道:“想要收拾那头驴,咱们只能智取,不可强攻。要强攻,也得等那头驴落了单才行。小狗儿,你转过来,别不理我。我有了个好主意,你听不听?想听的话就转过来亲我一口,再给我揉揉肩膀暖个被窝,你把我伺候高兴了,我就讲给你听。”

皓月转过身来,对着九嶷劈头便是一掌:“要说就说,不说请滚!”

九嶷被他打得一晃,眼看皓月气色不善,他审时度势,决定老实一点,实话实说。

第七十三章

九嶷和皓月进行了长达三个时辰的谈话,谈到最后,皓月连连的点头,承认自己只能是铤而走险,试这个法子一试。

然后两个人上床安歇,皓月不放心,在被窝里还握着九嶷的手,又小声说道:“我不在的时候,你可千万要忍住了。”

九嶷翻身面对了他,被窝里很暖和,桌上亮着一盏小油灯,灯光黯淡,模模糊糊的照出了皓月的侧影。那是个很清秀的侧影,线条流畅利落。九嶷看在眼里,就很满意,仿佛皓月是他私有的财产。他的人生似乎是没什么奔头,图的就只有一个乐字,可真正的欢乐远比千金更难求。此刻他觉着和皓月在一起行侠仗义挺有趣,如果不行侠仗义,可以平平安安,那就更有趣了。但是天下总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情,所以为了皓月,他愿意卖了性命去冒一次险。

皓月这时翻了个身,他醒着的时候总是义正辞严,睡了之后倒是柔软了许多。把头抵到九嶷的胸膛上,他还攥着九嶷的手,又很沉重的呼了一口气。

一夜过后,皓月拎着他的皮箱出门走了。

他前脚一走,九嶷后脚也出了门,直奔了吴宅。正如他所料,吴秀斋果然还逗留在姐姐家里,并且因为密斯吴带着老妈子回家乡,替弟弟出头找弟媳妇讨要家产去了,所以吴秀斋此刻还是孤家寡人。冷不丁的见九嶷来了,他先伸了脑袋往九嶷身后瞅:“皓月师父呢?你回来了,他怎么没回来?”

九嶷一瞪眼睛:“我回来不是一样的?”

吴秀斋瑟缩了一下:“那怎么能一样?师父是师父,你是你。皓月师父他没出什么事情吧?”

九嶷一摆手,大模大样的答道:“你那皓月师父和我走了一趟,已经在半路爱上了我,现在回家给我当老婆下崽子去了!”

“嗷!无耻!你胡说!”

“胡你奶奶个腿儿!我问你,我那阿四呢?”

吴秀斋抬手往厢房一指,同时挣红了脸又道:“不许你污蔑皓月师父!”

九嶷不再理他,直接迈步走向了厢房,哪知还未等他走到门口,房门忽然“咚”的一声从里向外开了,一个黑影子炮弹一般的冲了出来,且在半空之中张开四爪,狗皮膏药似的牢牢贴到了九嶷身上,同时一声刺耳的哭啼响了起来:“九嶷!我的宝贝九嶷,你终于回来了!”

九嶷张开双臂低头一瞧,随即咧了嘴骂道:“大白天的嚎你娘的丧!我不回来我死在外头?”

四脚蛇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裳,不怕骂也不怕打,反正就是无论如何再不松爪。这些天他趴在厢房床底的角落中,冬眠一般的也不吃也不喝,一味的只是思念九嶷。方才依稀听见院子里响起了九嶷的声音,他几乎以为是自己思人心切,有了错觉。而九嶷十分冷血,不但撕膏药一样把他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还拎着尾巴把他倒提到了自己眼前:“闭嘴,不许哭!我找你有事情,再哭吃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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