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如今已是六月天,三好太郎西装革履,热的发昏,一路擦着汗快步走来。三锦不紧不慢的跟在后面——他穿了一身夏服,是立领的短袖衬衫配着长裤皮鞋,又斜挎了一只鼓鼓囊囊的帆布书包,头脸干干净净的,瞧着正像一名朝气蓬勃的青年学生。

随着三好太郎进门后,他直奔了严云农,一歪身就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顺手将那个帆布书包抱在怀里打开,让严云农往里看:“松王派他女婿给我送了一些桃子罐头,我给你带了六个。”

严云农略觉吃惊:“你怎么也来了?”随即又把手插进书包底下托了托:“这么沉,你带它干什么?真是!”

埋怨完毕,他和马国英同时转向三好太郎,致以混乱而热情的问候。三好太郎来时在一些琐事上同三锦费了许多口舌,导致谈判尚未开始,他已然哑了嗓子,并且感到了眩晕。

倒出一粒仁丹含进口中,他疲惫的向这二人做了个下压的手势:“好,好,两位司令官来的早啊。天气太热,两位也是事务缠身,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吧!好不好?”不等人回答,他对自己点了点头:“好的。”

三锦这时候忽然来了殷勤,掏出一个铁皮罐头费力打开封口,笑嘻嘻的端到三好太郎手边的桌子上:“三好先生,你别急,边吃桃子边讲。”

三好太郎看一眼桃子罐头,看一眼三锦,烦恼的不知怎样才好:“唉,多王爷,我不吃,你也不要闹了,回去坐着吧!”

三锦一听,就把罐头又端回去了。

请了清喉咙,三好太郎继续开口:“两位司令官近来在林西打到了这般地步,其实原因不大,无非是马司令官冒犯了多王爷,而严司令官为多王爷出头而已。这是很小的由头,大家坐下来把事情谈开,也就没有什么了嘛!多王爷——”三好太郎放出目光,发现多王爷正用手指从铁皮罐头里捞出桃子往嘴里送:“多王爷向我表示了,可以把这桩恩怨放下;那两位的意思呢?是不是也可以言归于好,停止战争呢?”

严云农没说话。

马国英微微歪着头,毫不掩饰的望向三锦。

到此刻为止,他们两人并没有过眼神的交集。不过也没什么,单方面的审视往往可以更从容一些。

三锦低垂着眼帘,用雪白修长的手指钳起一大片黄桃,然后小心翼翼的塞进通红的嘴巴里去。桃片的个头太大了,他那光润的面颊随着咀嚼一鼓一鼓,睫毛也随之一颤一颤。

马国英不由得要笑,心想他看起来真是可爱——应该试着哄哄他。

三好太郎经过一番长篇大论的讲述,后来发现屋内三人都有点心不在焉,就干脆逼问道:“我已经把话说完了,两位的意思怎么样?还要不要继续打下去了?”

不等严云农开口,马国英首先表态:“机关长,我是不想打了——我本来也不想打。”

严云农抱着三锦塞给他的那一书包桃子罐头,默然无语的踌躇许久,末了反问道:“那他欺负了我兄弟,就这么算了?”

马国英没理严云农,直接对着三锦一拱手:“多王爷,我对不住你了,抱歉。”

三锦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也没说话。

三好太郎见好就收,立刻起身打起哈哈:“很好很好,马司令官道歉了,多王爷也不计较了,严司令官也停战了,皆大欢喜,好极了!这件事就算过去了,以后大家也都不要再提。”

马国英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诸位要是有闲,那今天就让我做个小东,大家一起吃顿便饭如何?”

三好太郎已经濒临中暑,哪有兴趣吃他那顿饭。推辞了一番后,他问三锦道:“我是要直接走的了,你呢?”

三锦一手端着罐头,一手汁水淋漓的指了严云农:“我借他的汽车回去。”

三好太郎一点头,而后就如遇大赦一般,一边口中含糊敷衍,一边头重脚轻的走了出去。余下三人自然跟到门外,目送他乘车远去。

待三好太郎消失了,三锦便一挥手道:“老严,你先上车吧。”

严云农知道有自己在,三锦总吃不到亏,便果然拎着书包上了汽车。马国英以为三锦要和自己谈点深层次的话题,便饶有兴味的等待了,同时满脸笑容。

三锦端着那半罐头桃汁,上下打量了马国英:“你行啊!有日本人出面,老严一时半会儿是动不了你啦!”

马国英将手插进裤兜里,姿态颇为潇洒的一点头:“我是真心想要与你讲和,并不是怕严云农——哎呀!”

原来他这句话刚说到一半,不想三锦忽然出手,先将手中那只罐头连汤带水的扣在了他的脸上,紧接着又一脚蹬向了他的下腹部。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只得又惊又痛的夹紧双腿蹲下来,同时怒道:“你干什么?!”

三锦后退两步,语气骤然变得凶狠起来:“姓马的,别以为有日本人进来搅合,我就不能奈何你了!有本事你这辈子别出林西,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不信你就试试!”

说完他回身上车,一溜烟的竟是扬长而去了。

第37章 三锦热昏了头

马国英发现,三锦这回是要和自己动真格的了。

三锦从保安大队里挑出一批机灵小伙子,让这些人穿着便衣东游西逛,一见兴安军的人出了林西县地界,便根据敌我力量,或是冲上去群殴,或是撤回来搬救兵——总之就是将兴安军全体当作了乌龟对待,一旦露头,便要给予痛击。

这支便衣组全由蒙古青年构成,因他们一色长袍打扮,所以活动的时间久了,外人就称他们为袍子队,将他们视为特务一流。而袍子队成员们并没有这个意识,他们只当自己是三锦的亲军,不但在地位上高过普通士兵,而且全有手枪配备,也从不被克扣军饷,很有种高人一等的自豪感。

兴安军都是上过战场的,本也不把袍子队放在眼里。然而经过几次交锋后,袍子队居然获得全胜,立刻就打出了名气。兴安军吃了苦头,不敢再出林西县城;而袍子队就趾高气扬,愈发得意起来。

与袍子队一起得意的,除了三锦之外,还有关教官等人——毕竟袍子队也在军官学校内受过训,勉强可以算作是名师出高徒。而校内的预备军官们见袍子队开始三五成群的在食堂内用餐,就生出了极大的危机感,唯恐这些野家伙们后来居上,会提前占据了自己的长官位置。

在另一方面,保安大队的监督者千秋雅志见三锦培养出了一批介于士兵和家奴之间的特务,先是深觉诡异,后来仔细一分析,又觉得无所谓——横竖三锦是亲日的,如今也不过是带人同马国英斗气,应该闹不出大乱子来。

千秋雅志不言语,旁人的资格又浅,三锦在马家屯就称王称霸起来。因他的确是成功的把马国英堵进林西县了,所以在沾沾自喜之余,又深刻感受到了武力与权力的好处。

时光转眼进入八月,雨水稀少,显见又是一个大旱之年。三锦一班人都是五谷不分的,当然感觉不到干旱,只是热的心烦意乱。军官学校内暂停了下午操,不但学生们一起半裸着坐在房内避暑,连关教官那等严谨之人都偷偷赤了膊。三锦没有电风扇吹,没有冰镇饮料喝;退而求其次的想搞一点冰块吃,也是完全的不可能。如此过了一个多礼拜,他那前胸后背都生了许多痱子,而且终日让汗淹着,真是苦上加苦、苦不堪言。

他自以为是条汉子,所以在人前做满不在乎状,不肯败给痱子。及至夜里上了炕,他光着屁股摸黑给自己拍痱子粉,心中也很有一些委屈的情绪。

自怜自叹的裸睡了几夜,这日清晨他一觉醒来,忽然发现自己被蚊子咬了。

本地不兴挂蚊帐的。他夜里常听到嗡嗡的蚊子叫,一直也没在意,万没想到对方会向自己发出如此恶毒的攻击——居然正咬在了左侧乳头上!

朦胧着睡眼坐起来,他一边挠着这刁钻的痒处,一边摸索着抓起裤衩穿了上,随即就召唤巴达荣贵送洗脸水进来。

洗漱过后,他给自己套上了短袖衬衫,同时发现自己的左乳头已经肿的放亮,而且一直痒到心里,简直让人恨不能将它揪下去!

隔着衬衫狠狠摁了那一处,他开始琢磨着给自己找点药膏涂一涂。

接下来的两天里,三锦一直在悄悄治疗自己的乳头。他依次向上涂了肥皂水、牙粉、解毒药膏——据说连普通蛇毒都能解的。而治疗的结果,就是那乳头越肿越大,快要媲美小樱桃了。

他害怕起来,解开衬衫站在镜子前仔细瞧,只见两个乳头一大一小,看起来十分可笑,而自身的感觉又是痒痛难言,十分难熬。

“这怎么办?”他惶惶然的思索着:“难道我是被什么毒虫咬到了?会不会死啊?”

正在心慌意乱之时,千秋雅志忽然来了——他是一身短衫短裤的打扮,头上戴着顶古老的白色圆顶遮阳帽,看起来很有十八世纪末的遗风。

“校长阁下,这是承德刚刚发过来的——”他递给三锦一封译好的电报:“半个月后,稻叶大将召开会议,请您也去参加!”

三锦在他进门的一瞬间便拢紧了前襟,气色不定的答道:“半个月后吗?好的,你去不去?”

千秋雅志摇摇头:“我不去,您一个人去就可以了。”

三锦心不在焉的一点头:“很好,那我要早点出发,去林西县看看朋友。”

千秋雅志猜出他是去找严云农,便悠然应答道:“那当然可以——”

没等他把话说完,三锦便一头冲出房门,开始张罗着让人备车。千秋雅志莫名其妙的跟出来,心想这家伙说走就走——这也太早了!

三锦急得有些昏头了,居然在袍子队的护卫下,就近从东路进入林西,一路向西狂飙向警备军的驻地。兴安军万没想到会在自己的地盘上看到袍子队,登时围拢拦截,准备将这些人就地全歼。

双方拔枪僵持起来——兴安军人多,袍子队武器好,两边都不敢妄动。而三锦在吉普车内心急如焚,这时就从车窗中探出头来,打雷似的怒吼一声:“都给老子滚开!”

兴安军被他吓了一跳。可再一望去,见对方是个年轻小白脸,不禁就存了轻视的心思,充耳不闻的一动不动。

三锦怀疑自己是中了剧毒,真是急的了不得,索性就对着司机一挥手:“开车冲过去!这帮混蛋,撞死了也活该!”

正当此时,忽然有人将手按在摇下的车窗上,俯身探头招呼道:“这不是多司令官吗?今天怎么有兴致光临我这个出不去进不来的破地方了?”

三锦一扭头,看到了马国英那张皮笑肉不笑的面孔。

抬手按住马国英的额头向外一搡,他抬脚踢了前面的座位:“快开车!你没听到我的话吗?”

司机惶惶然的背对着他答道:“校长阁下,前边……他们架机枪了。”

袍子队抱着头蹲下,被兴安军用枪逼着围成一圈;车内的三锦也被马国英强行拽了下来。双手拢着衬衫前襟,他衣衫不整而又暴跳如雷的大喊:“你过两天再和我算账吧!我现在有急事,你快放行!”

马国英好整以暇的将双手插进裤兜里,笑微微的一摇头:“不行。前些日子你威风的很,把我那小兵们打的都不敢出城,现在想让我乖乖给你让路——有这么好的事情吗?”

三锦渗出了一身黏腻的热汗,前胸后背的痱子以及那个疑似中毒的乳头一起刺痛起来。

想到自己居然昏头昏脑的直冲到了马国英的老巢里,他不禁伸手用力推了对方一把,气急败坏的嚷道:“走开!我要死了!”

马国英笑嘻嘻的把手从裤兜里抽出,随即上前一步弯下腰,竟公然把三锦给扛了起来:“那我现在正好给你收尸。”

第38章 烦恼的马国英

马国英快要把肠子笑断了。

大笑之时,他正单腿跪在床上,一手按着仰卧的三锦,一手扯着对方的衣襟——早就看三锦遮遮掩掩的不对劲,原来打开一看,胸前还有着这样的奇观。

三锦羞愤的快要哭出来了。

“操你妈!”他走腔变调的大骂:“笑什么?我不过是被虫子咬了一下,你笑个屁!还笑?你妈的,快放开我!”

正值此刻,窗外忽然亮了一下,紧接着天边就传来一阵轰隆声响,却是来了一个大雷。

近来几日的天气闷热到了不堪的地步,憋到如今,终于爆发出了一场大雷雨。

马国英拎着一小桶净水走到床边,弯腰浸湿了一条新毛巾:“你这身痱子再不治一治,就要烂成片了。”

三锦双手抱膝,瑟缩着坐在了凉席上——他刚被马国英扒光了衣服,先以为是要做那个事儿,后来一看,却又不是。

马国英不顾他的别扭,为他小心擦拭了身上的热汗。而后拿了一把蒲扇,坐在床边向他从头到脚的扇风。

“你少穿点衣服、少用点痱子粉,熬过这最热的时候,也就好了。”他随口说道。

三锦伸展身体趴下来,一边享受着凉风,一边心中暗暗忖度:“他怎么忽然这样关心我?莫非他真的看上我了?或是他又生了新的坏主意?”

马国英在外界那开锅一般的大雨声中,伸手把三锦的身体扳了过来。

三锦有点不好意思,后来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害羞的必要——只是那个遭了殃的乳头的确太让人尴尬了。

马国英,为了表示自己对三锦的好意,所以就打算趁此机会,把三锦身上这些暑天落下的毛病全部治好。合身压在三锦的胸前,他拈住了对方那颗宛如小樱桃的乳头:“你忍着点,我帮你把毒血挤出来!”而后不等三锦回答,他便用两根指头捏住乳尖用力一挤。

三锦痛的当场喊了一嗓子——他那地方早已肿的紫红水亮,不去触碰还要痒痛难熬,如今受了这么一下子,如何能够忍得?在马国英的身下愤然一蹬腿,他开始手舞足蹈的挣扎起来:“滚开!别拿我祸害着玩!我自己就能好,不用你治!”

马国英一片善心,却担了个祸害人的黑锅,情急之下就愈发把三锦压了个死紧,非要将治疗进行到底,表明自己的诚心。可惜他医术有限,从三锦身上没挤出毒血,只挤出一串鬼哭狼嚎:“不行!不行!疼死了!马国英,你混蛋!”

马国英治疗无果,本就有些心烦意乱,又见他嗓门如此之大,声音传出去让外人听见了,不定要产生怎样的猜想。情急之下他索性放开三锦,下床在房内翻箱倒柜,最后找出了一根大钢针。

划燃了一根火柴,他将钢针在火苗上燎了燎,而后便一脸杀气的逼向了床上的三锦。

三锦一手捂着左胸口,不住的往床里后退,吓的脸都白了。

马国英把三锦扯到身前,然后不由分说的在他那左乳头上扎了一针。

在三锦的哭叫声中,他开始心狠手辣的挤压起那个针孔——乳头肿的硬帮帮,一针扎下去,也不见出血,只让他挤出些许半透明的液体;后来他加大了手劲,才渐渐从针孔处挤出了一滴血。

第一滴血流下来,紧接着那血管就像被疏通了一般,鲜血很快便淋漓的染红了马国英的手指。三锦停止了一切反抗,僵硬着身体仰卧于床上,在雷雨声中发出了高低起伏的哀鸣。

待到再也挤不出鲜血后,马国英俯下身来,张嘴叼住这只饱经摧残的乳头狠狠吮吸了一口,随即扭头把唾沫啐到了地上。

“好啦……”他弯腰又吮了一口吐掉:“睡一觉,明早就好了。”

三锦用手肘半撑起身体,低下头望向自己的胸膛——左侧胸脯被揉搓的红了一大片,至于那颗中毒的樱桃——现在看起来很像一颗烂樱桃了。

三锦根本就信不过马国英,如今在乳尖一阵阵的刺痛中,他不由得又急又气,简直怀疑马国英其实是在恶作剧,故意拿自己来开心。只是这种事情也没有什么证据,一旦明早这个痛处真的有所好转,那倒显着自己小气刻薄了。

天好像是漏了个窟窿,把攒了几个月的雨水一次性的倾泻而下。傍晚时分,三锦向马国英说道:“我无论如何要走了,你别拦我!”

说这话时,他正半裸着坐在床上,浑身上下就只有一条大裤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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