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白晓峰见他变脸色了,立刻换了口风:“我都是为了你好么,现在的风还很凉……”

三锦不耐烦的往前挤:“没人听你这套,让路,我要回去!”

白晓峰侧过身来想让他通过,然而过道十分狭窄,他那身材雄壮,纵是尽力的收腹,也未见得能腾出许多道路。三锦气哼哼的向前胡挤,结果就和他卡在了一起。

这回算是糟了糕!

三锦紧贴着白晓峰的肚皮,身体丝毫不能转圜;白晓峰喘不过气,也是着急:“这这这……你也胖了?”

三锦恨道:“我哪里胖?我都苗条死了!”

两人正在前后使劲想要错开之时,过道前方走来一队军官,却是马国英等人。

马国英脱下军装,换了便服,那种宽肩长腿的身架子,很有些当年严云农的意思。见三锦和白晓峰在过道里挤作一团,他毫不动容,只在走到这两人身前时,才无言的停住脚步,向三锦伸出了一只手。

三锦见他肯帮忙,一把就攥住了他的手:“马国英,帮帮忙!”

马国英还是没说话,手上使劲后退一步,登时就把三锦拽出来了。三锦草草向他道了一声谢,然后便回头去骂白晓峰。白晓峰现在也是有身份的人,虽然没胆子回骂过去,可是也怕让人看到自己这窝囊相。陪笑推着三锦,他打算先把对方哄回包厢。而马国英身后的副官们见这山似的大汉走过来了,立刻一起侧身紧贴了包厢墙壁——这些人都是瘦削的薄身量,而白晓峰也格外小心了,居然一趟便顺利的走了过去。

马国英背对着三锦站立了。

他觉着现在这个三锦看起来非常可爱,本质上非常可恨——他简直不能理解三锦为何对自己如此冷淡!

三锦一手建立起了他和马国英的亲密关系,建立之后却又置之不理。他以为马国英也像自己那样没心没肺——可马国英是个认真而敏感的人。

马国英不是离不得三锦,马国英也不认为自己对三锦有什么感情,只是三锦的态度让他感到万分不舒服,这简直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第92章 纠结的马国英

三锦在包厢内,很认真的和白晓峰赌气。

白晓峰往日虽然不能令三锦愉快,但也从来不敢去惹恼他;今天这是赶了巧——他哪知道三锦刚在何司令那里受了气呢?

他在狭小的包厢内费尽唇舌,急的直出汗,后来把袍子也脱了,又挽起里面短褂的袖子,膀大腰圆的在三锦面前挤着坐了下去:“小王爷,你说我怎么会对你有坏心呢?”

三锦低着头,不理他。

白晓峰一时找不到手帕,回身将脱下的长袍拎起一角擦了脸上的热汗:“唉,我不过是随口说那么一句……还不都是为了你好。”

三锦厌恶的瞟了他一眼——他就看不得白晓峰这大汗淋漓的苦力模样。

白晓峰在包厢内毫无诚意的进行了漫长而乏味的道歉,后来把三锦给生生说跑了。

三锦将领带挂在脖子上,一边穿西装上衣一边快步走向餐车,打算去那里喝杯汽水看看风景,哪晓得还未出车厢,就被何司令的副官长强行拉去了何司令那里。

原来何司令这人表面看着威风强悍,其实心眼奇小无比;吃过三锦的酸杏后,他越想越生气,故而让人把三锦叫来训了一顿;训完之后他仔细忖度了一番,又觉着自己有些不讲理,于是让人又把三锦给请了回来。

这回他换了一副和蔼面孔,笑面虎似的请三锦坐。三锦见他这包厢不但宽敞舒适,一边墙上还嵌着大玻璃镜,就走过去照了照,又重新打好领带:“我不坐了,我要去餐车喝汽水。”

何司令让副官去餐车拿来了两瓶汽水:“喝吧!”

三锦的怒火本来就已濒临熄灭,在喝过汽水后,他与何司令讲了和。

和何司令并排坐在床上,他开始很有闲心的讲起近来政府内的几桩桃色新闻。何司令微笑倾听着,心想多次长这个人总是东家长西家短,像个长舌头的小娘们;而三锦一边说一边瞄着何司令脑袋上的白头发,心想这家伙看起来比马国英还老。

傍晚时分,三锦与何司令很友爱的一起去餐车吃了晚饭,同时得知本列火车将在午夜时分抵达北平火车站。这个时间实在可气,用餐的官员们颇为愤然,乱哄哄的很是抱怨了一通。

虽然半夜就要下车,但也不能因此就不睡觉。三锦回了包厢,见白晓峰还站在地上挥汗如雨,就不耐烦的一头躺在床上,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

白晓峰现在对他是惹不起躲得起;蹑手蹑脚的出了包厢,他打开火车车窗,专心致志的吹风。

火车说是午夜到站,实则是在凌晨时分才进入北平的。白晓峰叫醒了三锦:“小王爷,醒醒,到啦。”

三锦睡的正香,躺在床上缓缓睁开眼睛,他觉着周身很冷,无论如何不愿起身。白晓峰从床下掏出箱子放在地上,见三锦还在赖床,就走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哪知一松手,他又倒了回去。白晓峰没有办法,又见火车尚未开门,便坐下来搂抱了三锦,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三锦枕着白晓峰的肩膀,又闭上了眼睛。

这时火车内外都是一片黑茫茫,只在遥远天际处隐约透出一线天光。白晓峰拥着三锦坐在床上,先是默然,后来忽然低下头,在三锦的额角上亲了一下。

有人敲了包厢房门:“白部长,多次长,下车了!”

白晓峰仿佛是被吓了一跳,立时大声答应了,随即用力摇晃了三锦,又蹲下来替他穿上了鞋。三锦迷迷糊糊的看着那给自己系鞋带的白晓峰,心中木然的想:“他倒是对我真好。”

没人想到火车站上会有这么多人——也不知道都是要往哪儿去的,天还没亮就挤的人山人海。白晓峰的两个秘书从前方一节车厢下了车,想要过来帮忙拎行李,可就是死也挤不到近前。而白晓峰一手一个箱子,眼看着这路没法走,就打算等着日本宪兵过来清出通道后再出去;可他尽管不急,后面的人却是不愿等,一窝蜂的拥向车外。

待到宪兵终于过来用枪托开出通道时,白晓峰发现身后的三锦不见了。

三锦糊里糊涂的站在火车站外,简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火车站上的电灯,十盏里只亮着两三盏,他既是看不清周遭,又抓不到熟人,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摸摸身上口袋,他发现自己如今是一无所有——钱都装在皮箱里,皮箱由白晓峰拎着呢!

凌晨的凉风席卷而来,他冻的打了个冷战。忽觉有人拍了自己的肩膀,他立时回过头去,却是见到了马国英。

马国英换上了军装,军帽压的很低,让人看不清他的眉眼:“你和人走散了?”

三锦哆嗦着一点头:“你见着白晓峰了吗?”

马国英答道:“不认识。你跟我走吧。”

三锦想要在火车站外再等一等,可是又想大家都是一起的,既然目的地相同,那和谁走不是走呢?

弯腰上了汽车,他与马国英坐在后排。待汽车驶离火车站后,他便出言问道:“咱们这次是在哪儿住?”

“陆军招待所。”

三锦有点发怔:“我们怎么会住到陆军招待所去?”

“我不知道你们蒙政府的人住在哪里,我是住在陆军招待所。”

“我们不是一起的么?”

“你们开的是什么募捐大会,我来参加的是防共会议,怎么会是一起的?”

“那何宝廷也是住在陆军招待所了?”

“我和他不熟,他好像是另有住处。”

三锦骤然发现自己落到了和马国英共处的境地,顿时感到很不自在:“我……我也不想去陆军招待所,你借我点钱,我到日本俱乐部住去!”

“不借。”

陆军招待所是所位置偏僻的小楼,周围老树环绕,门口站着卫兵趴着狼狗,也不像个招待所,倒像个特务机关。马国英下车之后,回身一把抓住三锦的手腕,不由分说的将他向内带去。三锦挣了一下:“你怎么像个绑票的?现在天都亮了,你给我找部电话机,我打长途电话到张家口问一问,就知道那帮人住在哪里了。”

马国英不理会,把他硬是拉扯进了楼内。

在二楼的一间房内,三锦和马国英相对而站。

三锦心里有些不满,但脸上并不显露出来,只做若无其事状:“这是干什么?四年多不见,我看你这脾气可是见长。”

马国英心里的确是堵着一股火:“不干什么,四年多没见,和你叙叙旧而已。”

三锦笑了:“我们有什么旧好叙?好像四年前我们就时常见面似的!再说你这架势也不像叙旧,倒像是要吵架。好啦,马国英,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几乎是每次见面都要吵一架。原来是年纪小不懂事,现在年纪也不小了,何必还要斗气?”

马国英听了他这一番磊落言语,心中愈发的气不打一处来。沉默半晌后,他出言问道:“你现在成家了没有?”

三锦犹豫了一下:“老严在战场上被炸残废了,如今就住在我那里,我还有个儿子……这就算是一家了。”

马国英听说过严云农在战场上遭了难,瘫痪之后连影儿都没了,没想到却是落在了三锦那里。不过他并没有提及此事,而是转而问道:“儿子?那个杂种孩子吗?”

三锦登时就不高兴了:“你少胡说八道!”

马国英站在三锦面前,目光越过三锦的头顶射向窗外:“你和严云农倒是有点真感情啊!”

三锦皱起眉头来:“我和谁有假感情了?”

马国英收回目光凝视了三锦的面孔——片刻后他忽然抬手,捏住了对方的下巴:“你和严云农上没上过床?”

三锦这回脸色都变了,用力打开了马国英的手:“你还要胡说八道?”

马国英上前一步,猛然搂住了三锦:“严云农到底残废成了什么样儿?他还能干你吗?”

三锦扬手给了他一记耳光:“马国英,你放开我!”

马国英手上使劲,几乎要把三锦勒进自己的身体里,口中的污言秽语却是说的更加起劲儿了:“他干你还是你干他?是了,一定是他干你,因为你长了个欠操的屁股,对不对?”

三锦多少年没听过这样的话了,立刻气的要发疯。而马国英在连挨了十几个嘴巴之后,强行把三锦按在了沙发上——他觉得三锦有着放荡的本性,根本没有拒绝自己的理由,现在不过是装模作样罢了。

他没想到三锦在挣扎失败之后,竟是长声大喊起来。

马国英放开了三锦。

三锦连滚带爬的站起来,伸手指着马国英的鼻子,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你……”

马国英气喘吁吁,脸上的表情也恶毒恼火起来:“你装什么假正经?你不是最喜欢干这个事吗?”

三锦深吸了一口气,勉强镇定了情绪道:“下贱坯子,我要干也不和你干,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他扭头推门走了出去。

三锦一路走出院门,见路旁停了几辆黄包车,便走过去坐上一辆:“西车站。”

那车夫起身拉着他飞跑,不久后便到了地方。三锦下车之后,因身上无钱,便把腕上手表摘下来扔给车夫:“顶你车钱。”

车夫将表送到耳边听了听,又仔细看了看,知道这是值钱货,便以为自己遇到了失心疯,又怕三锦反悔,连忙拉着车跑掉了。

三锦打算去找车站的工作人员帮帮忙,然而走到车站前时,却是远远看到了白晓峰的秘书。那秘书站在一片空地上正抻着脖子东张西望,一眼见到三锦,就高兴的迎上来:“哎哟,多次长,我们部长一直让我在这儿等您呢。”

三锦很奇怪:“你就一直在这儿傻等?”

秘书笑道:“在下也觉着您大概是随着旁人先走了,可是我们部长没见着您,就非得留下我在这儿等着。您这是去哪儿了?怎么又回了车站?”

三锦摇了摇头:“我出去乱逛了一圈,现在咱走吧!”

白晓峰见到三锦后,喜悦非常:“你跑到哪里去了?我在车站里外找了好几趟!”

三锦闷闷不乐的答道:“我对这里很熟,总不会走丢了,你急什么?”

白晓峰说道:“你身上一个钱都没有,认得路又怎么样?全凭两只脚走吗?好,现在回来了就好。”

三锦走到白晓峰面前,将汗津津的额头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在白晓峰受宠若惊的同时,马国英身处招待所的房间中,还在怒气冲天。

从现在起他开始痛恨三锦,虽然他没有足够的理由去痛恨,不过他现在的确是满心痛恨,快要恨死了!

他想睡了三锦——四年前在新京的时候就想,一直想到现在;三锦算不得尤物,他自己也没有欲火焚身,他只是想睡了三锦。越是睡不到,这种想法越强烈!

他觉得三锦根本就是个小丑一样的无能荒淫之徒,同时他希望三锦继续无能荒淫下去。

原来他以为无能荒淫的三锦是很可厌的,可如今看来,这个人模人样的三锦更可恨,还不如先前了。

第93章 三锦和严云农的游戏

三锦在北平马马虎虎的混过了大会,然后就归心似箭的回张家口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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