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山红舔舔嘴唇,从他的领口和头发上,嗅到了一点淡淡的香气。忽然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她答道:“管他妈的呢!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想当女的,我就是女的,我想当男的,我就是男的!”
然后她又问道:“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雷一鸣答道:“我得到消息,说你和张嘉田有联系,就想来见见你。”
“见我干嘛?让我帮你逮张嘉田?”
“是。”
“那我不干!我不搀和你们这些破事,你打完仗回家了,我还得留这儿呢!张嘉田的部下要是来找我报仇,那我怎么办?”
“放心,我现在改主意了。”
“改成什么主意了?”
雷一鸣想了片刻,最后摇了摇头:“我目前还说不清楚,总之,我今天在见了他之后,想起了许多从前的旧事。现在,我不那么想杀他了。”
说到这里,他叹了口气,抬手去推满山红:
“别这么压着我,我累了。”
满山红果然起了身,告诉他道:“脱鞋上炕,今晚儿我搂着你睡!”
雷一鸣也坐了起来。单手撑在热炕上,他歪着身体去看满山红。满山红迎着他的目光,就见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两只眼睛陷在浅浅的阴影里,眼神也是含义不明。
忽然的,他向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襟,开口说道:“过来,今晚我让你搂个痛快!”
然后他一把将满山红拽向自己。满山红猝不及防,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当即一挺身抬了头,她想要去抓他的右手,哪知他抱了她就地一滚,直接把她滚到了他的身下。满山红骤然感觉到了危险,果然紧紧的搂了他的身体,不许他再乱动。可他双手虽然动不得,腰胯却还有劲,竟是恶狠狠地顶了她一下。
隔着层层的衣裤,他当然是伤害不了她,可她瞬间红了脸,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你他妈的找死!”
然而与此同时,一只手也钻进了她的棉袄里。那手贴着她的皮肉往上走,隔着那裹缠了她的一层布,他的手指碾过了她的胸脯:“我带你走!”
满山红猛的一弓身,紧贴胸脯的那一层束缚被他撕扯开了。她下意识的想要喊叫,但慌乱的喘息了片刻之后,她忽然发现此刻很好——他不是那种力大无穷的莽夫,他的手指温柔灵活,绝不会让她感到分毫的疼痛。
翻身和他相拥了,她发现了
一种新的游戏。她想自己适可而止,随便玩玩也就算了。可她很快又好奇起来——对雷一鸣好奇,对自己也好奇,好奇到她先伸手摸向了他的裤腰。
她完全没有嫁人的想法,对于一切妇道规矩也是毫无概念。她甚至也没感觉自己有多喜欢身上的这个男人,她就只是对他有兴趣,就只是喜欢看看他,亲亲他。
既是如此,那么她就由着性子,怎么喜欢怎么来了。
一夜过后,满山红早早的下了炕。
她穿戴整齐了,在地上走了走,又蹦了蹦,觉得自己并没有缺少了什么,还和先前一个样,甚至像是少了一道什么枷锁似的——男人的那套物件,那些动作,她都领教过了。处女的羞涩彻底退去,她是越发的无所畏惧了。
回头再看炕上的雷一鸣,她对着他一笑,觉得他挺好玩——人挺好玩,身体也挺好玩。她最爱亲他的耳根,一亲一哆嗦,好玩极了。
雷一鸣也醒了,扭过脸看着她,心中无情无绪。他已经连着几个月没有碰过女人了,虽然满山红不大像个女人,可终究也只是个假小子,并且不丑,洗干净了脸一瞧,还是个挺俊的假小子。
假小子还是个黄花大姑娘,若非如此,他也不碰她。他也不知道自己这种癖好是何时养成的,他年轻的时候,倒还真没这么挑剔。
假小子也罢,真姑娘也罢,反正她是个桀骜不驯有主意的,不把她睡了,
她就不会老老实实听他的话。收回目光坐起身,他也清醒透了:“雪停了吗?”
满山红那脸上不红不白的,推了窗子往外望:“停了!好家伙,天也白了,地也白了!”
雷一鸣下了炕,满山红看着他,问道:“干嘛?急着走哇?”
雷一鸣抓起披风披了上:“我急着去撒尿。”
满山红格格笑着,给他推开了房门:“到房后背风的地方尿去吧!”
雷一鸣走了出去,果然绕过房子去找了那背风的地方,结果遇上了张嘉田。张嘉田捷足先尿,正背对着他系裤子,忽然听见了脚步声音,立刻回了头:“你?”
雷一鸣停下脚步,看着他不说话。张嘉田没工夫陪他大眼瞪小眼的吹冷风,又不便在满山红的地界偷偷把他掐死,故而迈步就要往回走,可就在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忽然被他抓住了胳膊:“你等等,我有话和你说。”
第一百三十九章 以情(二)
张嘉田看着雷一鸣,以为自己是听错了,可目光一路向下扫过去,他看着对方那只紧抓了自己胳膊的手,又确定自己是没听错。
“有话和我说?”朝霞的光芒刺了他的眼睛,让他微微的眯了眼:“什么话?”
这话说完,一阵大风卷着雪沫子呼啸而来,背风的房后也未能幸免。雷一鸣被风吹得晃了一下,张嘉田也连忙转身,用后背抗住了这一股子寒风。
等到这一阵大风刮过去了,雷一鸣抬手掸了掸肩头上的细雪,然后环顾四周,走到了后墙附近的一块山石旁,这回他几乎是站进了个石头犄角里,再来大风也吹不到他了。
张嘉田跟了过去,因为专是为了撒尿而出来的,身上只套了一件半薄不厚的小夹袄,所以冻得把两只手插进了军裤裤兜里,两条腿也站得不稳当,总预谋着要原地跺跺脚或者蹦一蹦。低头看着面前的雷一鸣,他开了口:“说吧,听着呢!”
可雷一鸣没有说话,而是伸出右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用了力气往下扳。张嘉田起初不明所以,顺着他的力道往下弯了腰——弯到一半,他猛的反应过来,当即向上直起了身。
论力气,他一个人能揍三个雷一鸣,雷一鸣的右手还在扳他的肩膀,他躲都不躲,双手插在裤兜里,他站得笔直,冷眼看着雷一鸣对自己使劲——真是使劲,都拧着眉毛咬紧牙了。最后见实在无法撼动他
的肩膀,那只手又顺着他的脖子往上走,五指张开抓住了他的后脑勺,恶狠狠的往下摁他的脑袋。
张嘉田终于忍无可忍的一晃脑袋,硬把他的手晃了开:“没完了?”
然后他低头见身旁的土地上堆了几片石板,便一把抓住雷一鸣的披风领口,把他连推带拎的搡到了那几块石板上:“不想低我一头,就自己想法子往高了踩。还想让我见了你就自动低头弯腰?我告诉你,这辈子是没那个事了,你等下辈子吧!”
雷一鸣踉跄了一下,背靠着山石站住了:“原来也没见你有这样的硬骨头。”
“被你逼的,不敢不硬。”
“洪霄九对你怎么样?”
“比你强。”
雷一鸣抬手就抽了他一记耳光。
张嘉田双手插兜,脸上冷不防的挨了一巴掌。瞪着雷一鸣愣了两秒钟,他刚要把拳头举起来,雷一鸣却又说了话:“我给你一个机会。”
此言一出,张嘉田简直不知道自己对他是应该先揍还是先听。拳头在半空中停了一瞬,他最后决定先听:“什么机会?”
“我和洪霄九,你选一个。”
张嘉田听到这里,不由自主的把拳头放了下来:“什么意思?要说就说人话,别跟我放拐弯的屁!我现在没那个耐性惯着你了!”
“混账东西!你还想让我怎么说?我和洪霄九,你愿意跟谁?”
张嘉田这回暂时忘了那记耳光:“你想让我跟你回去?”
然而他冷笑了一
声:“把我骗回去,再慢慢的处治?我这样的,你得把我拉到菜市口千刀万剐了吧?”
雷一鸣看着他,看了片刻,最后轻声说道:“好,你回去找洪霄九吧。但是丑话说在前头,我和洪霄九这回是一定要分个胜负出来的,你跟着他,就别怪我和你为敌了。”
然后他绕过张嘉田,迈步向前走去。张嘉田回头看着他,顺带着又想起了自己刚挨的那记耳光,抬手捂着脸揉了揉,他不便追上去还他一巴掌,此事只好作罢。站在寒风中又发了一阵呆,他心中乱纷纷的,一股脑儿的想起了许多的人和事。现在他是挑起大旗单干,成绩不算坏,而且还交了洪霄九这个伙伴,但前途如何,实在是茫茫不可知。他想自己至好也就是把雷一鸣打回直隶去,可是然后呢?
然后雷一鸣回北京家里去了,家里有个春好随他揉搓。兴许等自己也能活着回北京时,春好已经被他折磨死了。他前头的那个老婆,离婚的时候不就已经疯疯癫癫的了吗?
叶春好觉得自己欠了张嘉田的,张嘉田也觉得自己欠了叶春好的。不提那些看上看不上的话了,就单从朋友的角度来讲,他觉得,自己也不能这么一走了之、再也不管她。
还有雷一鸣……
他刚想到了雷一鸣三个字,雷一鸣本人就又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中。在大雪地里一步一个深脚印的走到他面前,雷一鸣喘息着说
道:“你公然犯上、造我的反,我不能再让你当帮办了。越抬举你,你越不成人,活该就只能当一辈子卫队长!”
张嘉田忽然感到了愤怒:“我没说要和你回去!”
雷一鸣抬了头,气喘吁吁的也提高了声音:“张嘉田!反了你了!”
张嘉田听到这里,终于把两只手从裤兜里抽了出来。一脚踹向了雷一鸣,他直接让这个人起了飞,向后摔进了大雪地里。
然后他没有继续施展拳脚,而是直接走上前去,把雷一鸣翻成俯趴的姿势,摁进了雪中。
大雪下了一夜,积雪已经是相当的厚,雷一鸣在他手下挣扎翻腾——应该也是使出吃奶的劲儿了,但张嘉田一手摁着他的后脑勺,一手摁着他的后背,并没有觉得很费力气。低头看着雷一鸣,他见这人起初还在张牙舞爪,只是一张脸都埋进了雪里,呼喊不出,反抗了片刻之后,动作变缓了,最后只剩了一只手,一下一下拍打着他的小腿。
这回抓着头发让他抬起了头,张嘉田俯身凑到了他面前:“害怕了吧?”
雷一鸣满脸是雪,眉毛睫毛都白了,呼呼的喘着粗气,嘴唇动了动,他似乎是咕哝出了一句话,张嘉田没有听清,便问他道:“什么?”
他重新开了口:“好冷。”
张嘉田听到这里,便扯着衣领,把他硬拎了起来。他在雪地上坐了,依旧是喘,张嘉田用手抹去了他脸上的雪,又摘掉了
他头发上的冰渣子。雪灌进了他的领口,张嘉田尽量的把那雪掏了出来,又用力掸了掸他的前襟后背。雷一鸣慢慢的转动眼珠看了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又咕哝了一声“好冷”。
张嘉田把他的右臂扯起来往自己肩膀上一搭,把他架了起来往回走,走的很慢,因为雷一鸣的身体一直在往下坠,张嘉田简直是一路把他拖回了满山红的屋子。
屋子里热烘烘的,满山红不在,只丢了满炕乱糟糟的被褥。张嘉田见了,便道:“行啊!你是到哪儿都招女人爱啊!进了土匪窝里,还有女土匪陪着。”
说归说,他可并没真觉得雷一鸣会和满山红闹出什么桃色关系来。首先,满山红根本就不能算是一个女人,只能算是个野小子投错了胎;其次,雷一鸣应该也看不上这山中的一个小女匪。张嘉田跟了他两年,对他的私生活很了解,知道他不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
让雷一鸣在炕边坐了,他蹲到一旁去看炉子的火势,不知为何,心里很平静,惧意也消失了,不再怕雷一鸣会忽然翻出一把手枪毙了自己。出门从那聚义厅里搬回了两把椅子,他告诉雷一鸣:“衣服脱了,烤一烤。”
雷一鸣站了起来,先把披风脱了,披风上面的毛皮领子不怕雪,可以不必管,但军装上衣的领子确实是湿透了,于是他脱了上衣递给张嘉田。张嘉田把上衣搭在了炉子
边的椅背上,领子朝下,尽量的靠近炉中火苗。
军装里面是一件鸡心领的毛衣,领口还挂着雪片。雷一鸣脱了毛衣,露出了里面的小坎肩。小坎肩紧紧的箍在衬衫外头,看着单薄,其实里面带着一层绒,也能保暖。小坎肩在方才的雪灾中幸免于难,然而也得脱,因为里面的衬衫领子已经是精湿的了。
把衬衫也递给了张嘉田,雷一鸣光了膀子,扭头看了看左肩上的纱布,他又抬手摸了摸——幸好,纱布是干燥的。
张嘉田把那几件衣服都展开来搭上了椅背,这时回头瞧他,就见他并不是瘦得皮包骨,身上还有一点像样的肉,不多,也就是薄薄的一层,但也足以让他维持住一点男性的体面。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张嘉田第一次发现他身上疤痕不少,只是颜色浅淡,乍一看便看不出。
雷一鸣坐回了炕边,抬头问他:“我就在这儿等着?”
“那你出去等着?”
“你往后就总这么对我说话了?”
“不一定,看心情。”然后他对着雷一鸣一抬下巴:“裤子也脱了吧,都湿了。”
“你不是我的人,我也不劳你管了。你走吧。”
“行,那你就湿着吧。”
这时房门一开,满山红端着一只大瓦盆走了进来,瓦盆里是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冷不防的见了房内情景,她先是一愣,然后笑了:“怎么着?撒尿呲衣服上了?”
张嘉田答道:“是,人家官
儿大,尿得也高,都呲领子上了。”
然后他接过满山红的那一盆馒头,往炉台上一放:“你帮个忙,把他裤子扒了烤烤。”
满山红发现了新问题:“屋里刚才也没别人,你怎么没趁机会掐死他?”
“忙着烤衣服呢,没腾出手来。吃完早饭再掐。掐死了往山涧里一扔,干净利索。”
“扔了多可惜啊,剁吧剁吧还能炖一锅呢。”
“你自己留着吃吧,这人别扭,我怕吃了他的肉要塞牙。”
“那好办,剁碎了做肉酱,抹馒头吃。”
说完这话,她走到了雷一鸣面前,摸了摸他的裤子:“你是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