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雷一鸣依然躬身弯腰,只抬起了头:“那我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我发毒誓?”

  叶春好直接冷笑了一声。

  他六神无主的改了口:“那我写字据,写保证书,你让我写什么我就写什么。”

  叶春好冷着脸说道:“那

  你写吧!”

  他连忙转身去找纸笔,然而弯腰太久了,他竟然不能如愿的直起身。踉跄一步扶了墙,他下意识的回头又去看叶春好,一边看,他一边点头哈腰的陪了个笑。叶春好第一次见识他这种谄媚的姿态,忽然感觉这人得意的时候能有多高傲,落魄的时候就能有多下贱。

  他纵然是暴君,也不是刚强有骨气的暴君,她又一次瞎了眼!

  雷一鸣写出了一份保证书,在下面签了名字,然后把它折好,轻轻的放到了叶春好身边的桌子上。叶春好把它展开来读了一遍,其实心中连上面的一笔一划都不相信,但是当下她走投无路,无可选择,能要到这样一封字据,也是好的。将来有朝一日,若是雷一鸣翻脸不认账,那么她至少可以把这纸字据送去租界报馆里——家庭闹剧的新闻永远最惹人注目,总有外国的报馆不怕他这中国的将军,会愿意把它刊登出来的。

  只要她把事情闹得足够大,便不会再次无声无息的沦为囚徒。

  读过之后,她把它又扔到了雷一鸣面前:“画押。”

  雷一鸣没说什么,弯腰从地上捡起一片碎瓷,他刺破拇指指肚,然后在那保证书上按了个血淋淋的指印。重新把它递还给了叶春好,他抬眼看她,看了她的脸,又去看她的肚子,目光闪烁,是又想看又不敢看。叶春好把保证书接过去,然后说道:“你走吧!记住,我讨

  厌你,我不想再见到你。你若是希望我腹中这个孩子能够好好的成长,在这十个月里,就不要再出现在我的面前!”

  雷一鸣收回目光,对着她一点头:“好,我记住了。”

  然后他退出了卧室,下了楼去。叶春好走到窗前,眼看着他确实是带着白雪峰走出去了,这才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到了床上。不知道自己呆坐了多久,她隐约听见楼下有了说话声和脚步声,很是杂乱,不像是来自这楼里的人,便起身出门走去了楼梯口,只见楼下新来了一小队大丫头和老妈子,小枝顺着楼梯跑了上来,告诉她道:“太太,她们都是大帅派过来的,说是这楼里人手不足,要过来伺候您。”

  叶春好刚要发话,外头又跑进来个人,正是白雪峰。白雪峰抬头见叶春好正站在楼梯上,就一边笑一边上了来:“太太,郎大夫这几个月就住到这楼后头的那个院子里了,您一旦觉得哪儿不舒服,立刻说话就成,他马上就能过来。郎大夫那院儿西边的空屋子,也改做小厨房了,要不然现在天太冷,饭菜从大厨房送过来,半路就凉了。小厨房昼夜不断人,您要是夜里饿了,直接让人告诉厨房。如果厨子偷懒,您让小枝告诉我,我收拾他们去!”

  叶春好再有脾气,也不能向着那不相干的人发。白雪峰喜气洋洋的对她说话,她便也勉强和缓了脸色,“嗯”了一声

  。

  白雪峰又道:“郎大夫开了个保胎的方子,已经抓好了药送去小厨房熬上了,一会儿熬好了就给您送来。大帅还说——”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自己一笑:“得,我知道您现在是一提大帅就生气,那么这话就算是我对您说的吧,您放宽心,多吃多喝多休息。”

  叶春好点了点头:“好,我现在没什么事,若是有事,就派人去告诉你。”

  白雪峰答应一声,告辞离去。小枝目送着他走出去,然后说道:“这人有意思,瞧着挺精神,像个年轻有为的,其实是个丫头性子,成天婆婆妈妈的。”

  叶春好没理会她这句话,自顾自的出了会儿神,末了忽然说道:“小枝,从现在起,这楼里就是个人多眼杂的地方了。你快回你房里,把要紧的东西藏好,再把那服药扔了吧。”

第一百五十二章 欢喜

  雷一鸣离了叶春好的小楼——虽然是落花流水的被她撵出来的,但他往回走到半路,就重又高兴起来了。

  他平时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么的想孩子,非得那孩子近在眼前了,他才会真切的感到了狂喜。大踏步的走在雪地上,他的大衣没系纽扣,也不觉得冷。右手的大拇指有些疼痛,黏黏腻腻的还有鲜血在流,他低头看了看,然后把大拇指噙在了嘴里,兴致勃勃的吮吸了半路,仿佛这也算是一桩事情,而他再不给自己找点什么事做的话,就要手足无措的昏过去了。

  回到楼内之后,他连珠炮似的下达了一串命令,支使得白雪峰脚不沾地,又重重的赏了郎大夫。郎大夫万没想到自己号个喜脉,竟然号出了这么大的功劳,也有些发懵,慌忙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入驻大帅府。

  郎大夫回家了,白雪峰也忙得不知到哪里去了,雷一鸣重新把大拇指塞回了嘴里,仿佛瞬间回到了幼年,没有香烟雪茄供他解闷,他只能就地取材的吮一吮手指。指肚的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被他吮得丝丝缕缕的疼,他在房内来回的走,迈大步走,一股子热力在他体内充盈鼓胀着,让他恨不得欢呼着出去狂奔一场——这可不是一般的孩子,这是他和叶春好的孩子啊!

  他的自我感觉向来不错,叶春好更是个完全符合他理想的好女人。他这样的一个男人,加上那样

  的一个女人,所得的结晶还不得是个旷世英才?闭上眼睛原地晃了晃,他这回真明白什么叫做“乐昏了头”了——他现在就有点发昏,不敢闭眼睛,一闭眼睛就要倒。一手环抱在腰间,一手的拇指伸到嘴里,他咬着手指头,站着不动,直着眼睛,笑容满面。

  楼内忽然进来了个一身寒气的人,是林子枫。林子枫一手提着一只公文包,一手拿着蒙了水雾的眼镜,进门之后依稀看清了雷一鸣的模样,当即吓了一跳,以为自己的视力又退化了,已经产生了幻觉。而雷一鸣见他来了,也不说话,径直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狠狠抱住了他:“子枫!”

  林子枫的身体登时一僵,双臂伸开来,他慢慢的低了头,去看雷一鸣。雷一鸣一手死死的搂着他,另一只手在他后背上拍了几巴掌:“子枫。”

  林子枫疑惑的轻声反问:“嗯?”

  雷一鸣抬起了头,笑容介于灿烂和龇牙咧嘴之间:“我又有孩子了。”

  林子枫把眼镜戴了上,镜片下缘还凝结着一抹雾气,但是已经不妨碍他看清雷一鸣的表情:“谁的?”

  雷一鸣松了手,忍俊不禁一般,嗤笑了一声:“笨蛋,我家里就这么一个太太,还能是谁?”

  镜片上面最后一抹雾气也蒸发干净了,林子枫彻底看清楚了雷一鸣,若不是实在笑不出来,那么就冲着他此刻的高兴劲儿,林子枫都想送他个义务的笑

  容。雷一鸣把手插进裤兜里,原地转了个圈,转得翩然,像是要就地起舞。三百六十度的圈子转完了,他依然是面对着林子枫。垂眼看了看拇指肚上泛了白的伤口,他还是觉得胸中鼓胀得慌。无缘无故的,他在林子枫的胸膛上捶了两拳,又抬手啪啪啪的连拍了他的肩膀,语无伦次的笑叹:“子枫,哈哈,唉,当年为了传宗接代,我和玛丽打了多少官司。现在想想,真是……”

  他感慨万千的摇了摇头,“真是”二字余音袅袅,下文则是跳到了叶春好身上:“春好的身体向来很好,应该会给我生个健康的孩子出来。我都奔着四十岁去了,刚有了第一个孩子……”他笑着说道:“不过,有了就行。”

  林子枫听了他这一席话,恨不得现在就掐死他。

  然而雷一鸣根本就没留意他的反应,还在对他连捶带拍的唠叨着,唠叨到了绝顶兴奋的时刻,雷一鸣揽住他的肩膀,扭头在他脸上“叭”的亲了一大口。

  亲过之后,白雪峰回来了。白雪峰奔走出了满头大汗,但是很有成绩,气喘吁吁的对雷一鸣做汇报——小厨房已经布置好了,厨子们轮班值守在厨房里,哪怕是半夜,只要是太太饿了,也能立刻做出一桌宴席来。汽车也派到郎宅去了,天黑之前必能把郎大夫和行李一起接过来。太太房内的被褥也都换了厚的,暖气也烧足了,保证太太的

  卧室不会比蒸锅凉快多少。

  雷一鸣听着,还想问话,然而房内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是虞天佐打过来的——两人说好了,雷一鸣下午到虞宅去,虞天佐等到现在,见他说来不来,就打来了电话催促。

  虞宅一行是不便临时取消的,所以雷一鸣笑眯眯的匆匆出了门。白雪峰还得继续忙着家里的事情,不能随行。把雷一鸣送出楼去,他转身回了来,这才发现这里还站着个林子枫。

  林子枫单手拎着公文包,微微躬着点腰,脸上没表情,身体也是一动不动。白雪峰一戳他的肩膀:“老林?怎么啦?”

  林子枫如梦初醒的望向了他:“什么?”

  “你站这儿发什么呆呢?”

  林子枫挺直了腰:“没事。”

  然后他也不道一声别,扭头推门就走。

  雷一鸣到了虞宅,见到了虞天佐。不由分说的,他把虞天佐搂到怀里揉搓了一顿,并且也给了他几拳。虞天佐被他捶得挺疼,莫名其妙的看他:“疯啦?”

  雷一鸣哈哈哈的笑了一通,笑得有点傻,笑过之后,他兴致勃勃的挽了袖子:“你不是找我来玩的吗?玩吧!”

  虞天佐豪气干云的一拍桌子:“玩!”

  虞天佐之所以留恋京城、不肯回家,就是因为京城繁华,十分的“好玩”。

  他这人爱好广泛,尤其热爱与女性交际,在承德家里,他身边的女性就只有几个姨太太。姨太太虽然是有新有旧,但他和她们几

  位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出一个月,再新的也被他看旧了。可北京城就不一样了,他在这里来了兴致,满可以由着性子叫条子,从胡同里一汽车一汽车的往家里送姑娘,搞得家中如同花国大会一般,莺莺燕燕们全簇拥着他一个。

  今晚他见雷一鸣特别高兴,便又接来了三汽车的姑娘,能说会道的陪客也叫来了一小群,一屋子人吃吃喝喝、谈谈笑笑,很是热闹。等到吃喝够了,隔壁房间里的牌局也开起来了,雷一鸣完全没有赌瘾,但也上了场——今天他太高兴了,怎么撒欢都不够劲!

  赌到了晚上十点多钟,这些人闹得饿了,于是虞宅又开了宴席,雷一鸣咕咚咕咚的喝白兰地,虞天佐一手端着酒杯,一手夹着香烟,也是连喝带抽、十分忙碌。及至酒过三巡了,虞天佐一手搂着雷一鸣的肩膀,一手夹着香烟一指满屋子的红粉佳人:“老弟,虽然哥哥我不知道你今天到底乐的是哪一出,不过只要你高兴,我就也跟着高兴。屋里这些位,我瞧着都不赖,你挑两个,你挑剩下了我再挑。”

  雷一鸣喝得眼睛发直,舌头也硬了。一只胳膊肘架在桌子上,他微微的皱了眉头,很认真的扫视了房内众女,然后向后一靠,笑着转向了虞天佐:“不行。”

  “怎么不行?怕你太太知道了,又挠你一顿?”

  雷一鸣用力一拍胸膛:“我!不是怕老婆的人!

  我是——”他停下来痛哼了一声,因为咬了舌头:“我是——没看上!”

  他不把这满屋子的姑娘当人看待,抬手笼统的一划:“都、都不行。”

  姑娘们听着,大气都不敢出。虞天佐则是笑得前仰后合,端起酒杯送到了嘴边:“你这眼光也太高了!我看你就是没饿着,让你打上一个月的光棍再回来,你看这儿的姑娘就都像西施了。”

  雷一鸣摇了头,醉得在椅子上直晃:“你这是小瞧了我。我雷某人,从出了娘胎到今天,一直是一表人才,从来就没缺过女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不会饥、饥不择食。”

  此言一出,虞天佐一口酒喷了出来,被他“没看上”的姑娘们低了头,也忍不住笑了,因为他这话一方面属实,另一方面又挺不要脸。雷一鸣醉得恍恍惚惚,忽见周围哄堂大笑,他便也跟着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又想到自己要有孩子了,而且是叶春好给自己生的孩子,自己这么好,春好那么好,两好相加,也许会生出个伟人来。等到孩子出生了,春好自然也就回心转意了,而且既然她能生出第一个,自然后头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传宗接代……多子多福……

  他的思想不甚连贯了,脑子里乱纷纷的塞满了片言只语,这回他也知道自己是醉了,醉得满心欢喜,以至于他抬手搂住了左右两边的人,往左亲了一口,又往右亲了一口。

  左边是个姑娘,右边是虞天佐,亲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并没有尴尬,反倒是自觉着有趣,嘻嘻哈哈的笑了一场。

  午夜时分,雷一鸣回了家。

  到家之后他便睡了,直睡到翌日下午才醒了过来。醒来之后,他把白雪峰叫到跟前,第一句话便是:“太太今天还好?”

  在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他洗漱更衣吃饭,饭量几乎是平时的两倍。吃完之后,他又问白雪峰:“是不是快过年了?”

  白雪峰答道:“可不是快了?咱们府里也该准备准备了。”

  “你去准备吧,今年家里有喜事,要过得热闹一点,别对付。”

  白雪峰笑着答应了——他乐意操办这些事情,一是挺有意思,二是油水丰厚。

  雷一鸣又问:“子枫呢?刚想起来,他昨天过来见我,好像是有事,我也没来得及问。”

  白雪峰说道:“他今天还没露过面,我去给他打个电话问问?”

  雷一鸣点了头,于是白雪峰去往办事处里打电话,办事处里没有林子枫,他往林宅里打电话,林子枫也不在家,林宅的仆人告诉他:“先生中午说他出门散步去了。”

  白雪峰很惊讶:“这个天气出去散步?到哪儿散啊?”

  仆人答道:“说是上北海公园散去了。”

  白雪峰挂断电话,把仆人这番回答重新加工润色了一下,回头去告诉雷一鸣:“大帅,没有找到他,他今天好像是到公园赏雪去了。”

  雷一鸣正在喝一杯热牛奶,听了这话,便哼了一声:“赏雪?他还挺浪漫。”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降温

  林子枫在北海公园来回溜达了许久,直到他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都结了冰碴子,才觉得够劲了,可以打道回府了。

  他需要给自己降降温度,否则从昨天起,就有一股子心火自丹田向上走,熊熊炙烤着他的头脑,烤得他头痛欲裂、怪梦连篇。那些梦充斥了他整夜的睡眠,醒来后一回想,还能想起那些梦的几幕场景,其中有一幕,是他衣冠楚楚的仰卧在床上,旁边躺着雷一鸣。雷一鸣浑身赤裸,湿漉漉的只穿着一条短裤,周身散发出浓烈的酒精气味,身上遍布着溃烂的伤口,双目紧闭、不知死活。他知道他在发高烧,所以枕着双手望着天花板,心里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是等他就这么自行烧死,还是翻身过去,亲手掐断他的脖子。

  这梦还不算是令人惊心动魄的噩梦,可醒来之后越是回想,越让林子枫有作呕之感。房内的空气热烘烘的,也让他联想到梦中雷一鸣高热的身体,所以他非得跑出来吹吹冷风不可,否则他简直连一口水都喝不下了。

  他没坐汽车来,出了公园也还是自己一个人沿着大街溜达着走,走到半路,有人迎面向他打了招呼,他一抬头,发现对方竟是自己的一位中学同学。

  “哟!”他大大的惊讶了:“陈博志?是不是你?”

  对方摘下头上的帽子,笑道:“可不就是我?子枫,你还是那个模样,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我呢?我变了没有?”

  林子枫也笑了:“你要是变了,我也不敢贸然的称呼你。我听说你大学毕了业之后,就回了扬州老家。你我天南海北,我还以为此生和你未必还有再见的机会。你走那天,我请不下假来去送你,心里还难过了好一阵子。”

  陈博志在高中时,乃是林子枫的同桌,此刻听了这一番话,也是笑着感慨:“实不相瞒,我走的那天,见你没来,心里还有些生气,心想像你这样的人进了衙门当差,竟然也长出了一双官僚眼睛,对我们这些学生朋友冷淡起来了。后来我在社会上活动到了如今,才明白了你的苦衷。”然后他伸手拍了拍林子枫的胳膊:“你说巧不巧,我前天到了北京,本想着从今天起就打听打听你的住处,到你府上瞧你去。哪知道还没等我找,你自己撞到我眼前了!”

  林子枫问道:“你这回来北京,是有公干在身,还是过来谋事、不打算再回老家了?”

  陈博志对着他一笑:“这话回头我对你细说,现在这个时候正好,走,我请你吃小馆子去!”说到这里,他又一拍林子枫的肩膀:“别客气!我知道你现在是升官发财了,不怕请客。今晚儿这顿便饭,我来请,将来哪天你有了时间,再还我一顿大餐就是了。”

  林子枫偶然遇到了这位活泼的旧友,心里倒是真有些愉快,也不想着去公署办事处了,随着陈

  博志就走。

  林子枫从来就是个沉默寡言的人,如今见了老同学,也依然保持着本色——他在巡阅使面前都敢甩脸子,对待老同学,他尽管心中存着一份友爱,但也不肯改了自己的宗旨。而陈博志起初还同他说些客套话,可渐渐看出他“本色不改”,便像松了一口气似的,也渐渐露出了真面目。

  他这张真面目,林子枫看在眼里,表面平静,心中吃惊,及至两人分了手,他回到了家里,心中的惊疑情绪还没消散。

  陈博志在大学时就加入了国民党,毕业后去了南方,连着几年再无音信,这一趟回北京,是以着特务的身份回来的。林子枫在得知自己只是他的一个策反对象之后,心中略觉失望,觉得这人太不讲感情,简直是一个庸俗版的雷一鸣。可腹诽归腹诽,对着陈博志,他做了一番很有分寸的敷衍。据他所见,这社会上越是地位高的各界名流,越要脚踏几只船的活着,无论哪方面势力上来了,都有他们的一条出路和一份钱粮,都能保住他们那“万世不替之基业”。

  现在内战进行得如火如荼,谁知道中国最后是谁家天下?所以他须得早做打算,万一将来雷一鸣把巡阅使当到了头——不,也不必万一了,他一定是会当到头的,他自己不到头,林子枫会帮他到头。

  第二天上午,林子枫又和陈博志见了一面,两人倒也没有达成什么协

  议,但是建立了秘密的联系。陈博志告诉他:“我明天还得走,我们再见面,就得是年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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