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承喜一咂嘴:“那坏了,连毅不是在山西吗?”
马从戎大摇其头:“我的军长啊,您的消息落后啦!连毅前几天通电下野,回来了。”
顾承喜听闻偶像下野,不由得一惊,随即又问:“回来了?你是说他人在天津?”
马从戎思索着答道:“不是在天津,就是在北平——您稍等,我这就打电话问问去!”
马从戎朋友无数,通过电话略一打听,就得知了连毅的行踪——还真是在天津!
但具体问他住到了什么地方,可就是个无解的谜题了。马从戎在家中魂不守舍的苦熬了许久,如今终于有了霍相贞的消息,虽然这消息是苦乐参半,但他一颗心在腔子里砰砰乱跳,还是高兴得面红耳赤了。至于白摩尼,虽然是一贯不入他的眼,但是如今既然有他的用处,自然该用还是得用。等大爷过了这股子寻死觅活的劲,再让连毅把他收回去便是。
马从戎打定算盘,又招待顾承喜吃了一顿很精致的晚饭。饱足的睡了一夜之后,翌日上午他出了门,想要亲自去寻访连毅。连毅在天津有几处非常好的私宅,既然回来了,必定不会住到别处去,他抱定决心,一处一处的找过去便是了。
新年前夕,天寒地冻,路面全结着冰壳子,汽车夫不敢快开,汽车的轮子简直是在一点一点的往前蹭。放到平时,马从戎也是安全第一的,但他今天心里有事,急得冒火,人在后排座位上,他一会儿换一个姿势,口中聒噪不止,逼着汽车夫加快速度。汽车夫被他骂得晕头转向,心慌意乱的加大了油门,结果汽车向前一窜,只听轰然一声巨响,车头正撞上了前方汽车的车尾。马从戎还在张着嘴催促,此刻顺着惯性向前一扑,一排上牙狠狠啃上了汽车夫的后脑勺。汽车夫剃了个毛茸茸的寸头,头皮没遮没掩的,此刻便是痛得大叫一声,以为自己被三爷开了瓢。而马从戎随即推着座位靠背向后一仰,单手捂着嘴也哀鸣了一声。
与此同时,前头汽车中下来了人,已经气势汹汹的叫骂上了。
马从戎心知这回实在是自己不占理,又有要务在身,所以决定痛快的赔钱。用舌头顶了顶前面两颗门牙,他感觉牙齿依然坚固,这才放心的推门下了汽车。这回站在雪地里看清楚了,原来被撞的汽车锃明瓦亮,是辆崭新的黑色凯迪拉克,车屁股赫然受了伤,正是自家汽车夫的杰作。对方的汽车夫气得红头涨脸,低头看看车屁股,抬起头骂一句,骂完了低头再看看车屁股。马从戎无暇多说,直接要提赔钱的话,哪知那话未等出口,对方汽车一开车门,有人轻言细语的唤了一声:“马三爷。”
马从戎闻声望去,很意外的看到了白摩尼。
他从昨天下午就盘算着要找白摩尼,盘算了一夜,没想到还未等他开始寻找,白摩尼竟然主动送上了门。狂喜之下,他一时反倒失了语。而白摩尼一手伸出手杖点了地面,另一只手扶了车门,慢慢的将一条腿伸了下来,同时很客气的说道:“马三爷,这可真是遇得巧了,正好,我还有句话想要问你呢。”
他一出声,他的汽车夫就老实了,不但不再骂人,而且转身扶了他一把。白摩尼伸手推开汽车夫,然后摇晃着一步一步走到了马从戎面前:“马三爷,咱们借一步说话?”
马从戎和他明枪暗箭的斗了许多年,从没想过他会喊自己一声“马三爷”。转身跟着白摩尼走到了路边,他放下了捂嘴的手,只听白摩尼低声问道:“我听说大哥打仗败了,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你有大哥的消息吗?”
马从戎等的就是这一句,当即把所听所闻全部说了出来,至于自己和顾承喜的主意,也一并告诉给了他。白摩尼静静听着,脸上先是现出了喜色,随即喜色又转成了忧色。及至马从戎说完了,他点了点头:“好,我必定想办法去一趟——”回头看了汽车夫一眼,他转向马从戎又道:“我现在也不是很自由,明天我给你答复。”
说完这话,他又从胸前口袋中抽出一支沉甸甸的金笔,向前递给了马从戎:“府上的电话号码是多少,你写给我,我好随时能联系你。”
马从戎接过钢笔拧开了笔帽,先在白摩尼的手掌上写了自家的号码,然后从衣兜里掏出个小小的白纸本子,刷刷点点的记录了对方的号码。拧好钢笔还给了白摩尼,他感觉自己今天算是大功告成了,便沉吟着又道:“不管成不成,白少爷明天都给我个信儿,大爷那边等不起了,我得尽快出发。”
白摩尼垂下眼帘,对着掌心的墨字吹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笑了一下:“我记住了。”
马从戎和他分离得太久了,此刻相见,感觉他和自己印象中的白少爷颇不相同,居然少了一脸嚣张的欠揍相。想了一想,他感觉自己没什么好说的了,便想告辞离去。而在他转身迈步之时,白摩尼忽然抓住了他的手腕:“哎——”
他这一抓,与众不同,并非是实打实的一把抓,而是先把手指搭上对方的腕子,紧接着轻轻的捏了一下。他手软,手指肚更嫩,这一捏别有意趣,连马从戎这个对他深恶痛绝的人,都感觉腕子一麻。莫名其妙的回头看了他,他见白摩尼虽然手上俏皮,脸上却是一本正经的,可见那一捏并非有意为之。见马从戎停步了,白摩尼收回手,抢着又说了一句:“你等我的回话,可别急着先走了啊!”
马从戎笑了一下:“放心,肯定等你。”
第167章 禁锢
新汽车的车屁股被撞了个坑,但是不耽误行驶,照样能开。汽车夫坐上驾驶座,本来就小心,如今平白无故的被撞了车屁股,而且还不得赔偿,于是越发小心了,一边缓缓的发动汽车,一边抬眼望向后视镜中的白摩尼:“白少爷,接下来是去中原公司?”
白摩尼低头看着手掌上的电话号码,看了一遍又一遍,想要把它记在心里:“不去了,回家吧!”
然后他垂下双手,交握着用力搓了搓。
汽车慢吞吞的走过几条大街,末了在一座西洋式宅院门前拐了弯。门外一响车喇叭,门房里的听差立刻就冲出来打开了大门。汽车夫沿着平整的水泥板路往里开,一直让汽车停在了院子中的洋楼门前。等到楼内的仆人赶出来搀着白摩尼下汽车了,他才继续前进,奔了汽车房。
洋楼有三层高,从外看,是座文艺复兴式的建筑,堪称美轮美奂,楼内装潢却是无甚特色,不过是最平常的富贵气象。白摩尼现在走平地是不为难的,皮鞋底子踏着一寸来厚的大地毯,他无声无息的掀帘子进了小厅。小厅缭绕飘着淡淡的烟雾,是连毅歪在沙发上,正在坐没坐相的抽雪茄。
兵变过后,他在山西又住了三个来月,熬到如今才得以回到天津。他的队伍已经被缩编成了一个师,李子明的师长委任状也下来了。若非如此,他也不能回来——在一切敲定之前,李子明不敢给他自由,怕他余威尚存,一旦离了自己的控制,会立刻召集旧部,重新布局翻牌。
多少年没受过的窝囊气,这三个月全受足了。幸而他想得开,该服老认命,就服老认命,即便心里压根是不服不认,但他无力回天,也只能自己宽慰自己。况且从来没有带兵带到七老八十的道理,他如今年过半百,说起来简直算是老人家,也该到解甲归田的时候了。
口鼻呼出几道似有似无的薄烟,连毅懒洋洋的对着白摩尼一笑,虽然是个养老的人,可头发衣服依旧是一丝不苟,只可惜两鬓斑白了一层,让他没法子再冒充中年人。白发自然是不美,但对于连毅来讲,总比脱发要强。两害相权取其一,只要能够保证数量不减,白就由它白去吧!
白摩尼尽管和他朝夕相处,没有一刻分离,可还是看不惯他那些新生的白发。白摩尼年轻,漂亮,有的是青春和光阴,所以看他成天研究自己那一脑袋头发,看他早晚疑神疑鬼的照镜子,就不由得又想叹又想笑。他甚至感觉连毅是一直在憋着一口气——憋着,忍着,扛着,死乞白赖,咬紧牙关,硬是不老。
从连毅的两鬓收回目光,白摩尼慢慢的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下了。攥起拳头捶了捶左大腿,他随即用胳膊肘一杵连毅:“你过来,跟你说句话。”
连毅坐正了身体,朝着他微微一歪脑袋:“洗耳恭听。”
白摩尼伸长了双腿,又把自己的双手合十,伸到了腿缝中缓缓的搓:“我在街上遇到马从戎了,他说他有大哥的消息。”
连毅咬着雪茄,神色不变,仅一点头:“嗯,然后呢?”
白摩尼继续说道:“我大哥不是兵败了吗?他……他当时想自杀,被顾承喜救了。活是活了,但现在的情况很不好,一是病得厉害,犯了肺炎;二是他自己灰了心,完全没有求生的意愿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忽然无端的想哭,但是没有眼泪,只在心中有一点哭意,一阵一阵的往头脑里冲,冲得他气息紊乱,声音直颤:“马从戎说,也不知道他多久没吃过饭了,不吃,喂也不吃,顾承喜有时候估摸着他要挺不过去了,就硬给他灌点儿汤汤水水,或者让医生给他注射营养针……现在,就剩一口气了……”
然后扭头望向连毅,他可怜兮兮的哀求道:“他人在顺德府,我想过去瞧他一眼,劝他几句,他就是骄傲惯了,心里转不过这个弯儿。我相信我能劝通他,你行行好,让我去一趟行不行?”
连毅放下雪茄,开口笑道:“活该,他们霍家满门犟种,霍静恒这回要是活活倔死了,也算死得其所。”
白摩尼立刻搡了他一把:“你少胡说八道,当我跟你闹着玩儿呢?”
连毅笑眯眯的沉吟了一下,正要开口说话,不料楼外又响起了汽车喇叭声音。这宅子里的两位主人都在场了,照例不该再有人回来,所以白摩尼愣了一下,连毅则是起身走到了窗前向外望——一眼看清之后,他勃然变色,转身迈步就要往门外走。可是未等他走到门口,李子明已经挟着一身寒气进了厅。
白摩尼坐在沙发上不言不动,只见连毅不假思索的问道:“谁让你来的?”
李子明抬手摘了军帽,回身往屋角的衣帽架上一扣,随即自顾自的脱下黄呢子大衣,也整整齐齐的挂好了。规规矩矩的转向连毅,他低声说道:“去北平有事儿,顺路就来天津了,想看看你。”
连毅冷笑一声,然后直接向外一挥手:“滚,马上滚!”
李子明看着他:“军座——”
连毅双手叉腰转向了窗外,同时做了个啼笑皆非的表情:“军座?军都没了,我往哪儿坐?”
李子明上前几步站到窗前,侧身倚着窗台看他的脸:“刚锋。”
这两个字让他咬得低而清楚,也说不清是哪里透了凶恶,让沙发上的白摩尼都惊了一下。连毅更是一愣,随即对着李子明就踹出了一脚:“王八蛋,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狗杂种,这他妈也是你叫得的?”
这一脚踹得狠,正中了李子明的左膝盖。而连毅继续骂道:“别以为你吃里扒外,吞了老子的队伍,现在就可以跑到老子面前耀武扬威了!老子有钱有人,关门过日子,不仰仗你!”
李子明低头揉了揉膝盖,顺势看了白摩尼一眼,然后平静的答道:“知道你有钱有人,否则我也不放心把你一个人留在天津。”
低头踢了踢左腿,李子明抬眼望着连毅,继续说道:“我这趟来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想你了。”
连毅气得一张脸煞白,语气反倒阴森森的温柔了:“宝贝儿,你回你的山西,我住我的天津。咱俩往后一刀两断,你呢,年轻有为,前途不可限量;我呢,凭着我手里的钱,再养一百个小子也不是问题。我不缺一个你,你也不缺一个我。对不对?好不好?”
李子明定定的凝视着连毅,半晌过后,低声说道:“我特别想你。”
然后他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连毅,随即对着白摩尼一点头:“让个地方。”
白摩尼拄着手杖起了身,意意思思的横挪了一步:“子明,有话好说,你别逼他。”
李子明不再理会,连拖带拽的将连毅摁到了沙发上。连毅也是有把子好力气的,但毕竟过了年轻力壮的时候,李子明真发了狠,他绝不是对手。白摩尼一边看一边退,见李子明已经扯开了连毅的腰带,而连毅的一只手在茶几上摸来摸去,显然是想找样武器,可是烟灰缸距离他的指尖还有一段距离,他所能抓到的东西,只有一份报纸。
白摩尼六神无主的停在了门口,替连毅使劲。连毅的手越伸越长,眼看就要触碰到沉重的玻璃烟灰缸了,李子明却是有了知觉,当即一把攥住他的腕子,把他的手硬扯了回来。
白摩尼不想看了,李子明对连毅简直就是迷恋——情投意合的时候,叫迷恋;等到双方闹翻了,迷恋也随之改了名,叫魔怔。
放下帘子关了门,白摩尼靠墙站到了厅外。厅里扑通扑通的热闹着,光是扑通,没有人声。
白摩尼站累了,席地而坐继续等。足等了好几个小时,才等开了厅这一扇门。
李子明穿着大衣戴着军帽,披挂整齐的走了出来。低头看到了地毯上的白摩尼,他开口说道:“我去北平了,然后直接回晋城,过年再回天津。辛苦你,多照顾着他。”
白摩尼现在有点怕李子明,所以立刻答道:“我知道,你放心。”
李子明点了点头,随即转身走出了大门。白摩尼也扶着墙壁起了身,一路踉跄着回了厅。厅里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但是温暖的复杂了,空气中似乎夹杂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成分。连毅坐在沙发上,衣服穿得很利索,头发也是一丝不乱,抬头看了白摩尼一眼,他随即垂下眼帘,继续忙着手上的活儿——他在给自己点雪茄。
一只手拿着雪茄烟,一只手捏着长杆火柴,他的手有些哆嗦,但最后也把雪茄点燃了。咬着雪茄深吸一口,他面无表情的又望向了白摩尼。
两人一站一坐的对视了片刻,连毅忽然喷云吐雾的笑了。
白摩尼跟着他笑,一边笑,一边坐回了他身边,抬手拍着他的后背说道:“老家伙!你行啊,头发都白了,还这么招人爱!”
连毅笑得先是弯了腰,紧接着又向后一靠:“可不是!我这辈子的桃花运还没走完呢!”
两个人一起大笑,笑着笑着,大笑渐渐的全成了惨笑。连毅一只手死死攥着白摩尼的手,另一只手夹着雪茄,来不及赶不上似的,一口接一口的吸。
一鼓作气的吸掉了半根雪茄,连毅忽然望着前方说道:“儿子,你哪里也不要去。”
白摩尼沉默了一瞬,然后答道:“我是去救我大哥的命。”
连毅一扬头:“死生有命,不必管他。你的小心眼儿,我全明白,我是老了,可我还没有老到要拖累你的地步。你乖乖的跟着我,我这份家业,将来全是你的。”
白摩尼一笑:“好像我没看过钱似的,往后的事情我不敢说,反正现在,乐意给我花钱的人可不止你一个。”
连毅扭头望向了他,同时松手拍了拍他的大腿:“孩子,我的钱多。”
白摩尼觉得他心里已经够苦了,所以此刻不想惹恼了他。笑微微的看着他,白摩尼极力想要做出心平气和的态度,可是心里想着只剩了一口气的大哥,他的笑容闪闪烁烁,时有时无的不能保持:“刚锋,求你了。我现在就剩那么一个亲人了,你忍心让我看着他死?”
连毅像怕吓着谁似的,悄声答道:“我也只剩你一个亲人了,我不放你走,半步也不行。”
白摩尼依然笑着,忽然甩手抽了连毅一个嘴巴!
连毅面不改色,不还手,但是对他一摇头。
白摩尼想以情动人,对着连毅嚎啕一场,可是许久不哭了,他憋得脸热眼胀,硬是没有眼泪。连毅笑微微的,主意比铁还硬——白摩尼是个残废,真好,自己不用给他罩笼子,他也飞不了。
白摩尼看着连毅的笑脸,心里先是怜透了他,后是恨透了他。连毅本来就是铁石心肠,自从遭了兵变,自怜自艾,越发不管旁人的死活,尤其那旁人还是姓霍的种。
白摩尼知道自己硬闯肯定是闯不出去了,偷偷的走,也不可能。家中上下全是连毅从军队中带回来的私人,目光炯炯的,都在替连毅看管着自己,包括汽车夫。既然去不成,就不要再让马从戎傻等着浪费时间,但话说回来,人去不成,去封信总还不成问题。
思及至此,他不闹了,走进房坐下来,他往自己面前摆了几张浅绿色的布纹信笺。右手握着拧开的钢笔,他开始措词遣句。见字如面,这封信,就是他的化身了。
然而房门一开,连毅背着手,又溜达过来了。拖了一把椅子往写字台旁一坐,他把双臂横撂在台面上,公然的去看信笺。
白摩尼粗声怒道:“还没写呢,看什么看!”
连毅笑道:“你写你的。”
白摩尼又狠瞪了他一眼。垂眼注视了手下信笺,他慎重的落了笔尖。一笔一划的写下来,全是苦口婆心的好话,任谁看也挑不出毛病。写完一张半信笺之后,他认认真真的垂下头,开始一行行的画叉。
连毅没看明白,很疑惑的问道:“什么意思?”
白摩尼头也不抬的答道:“表示我还有很多话要说,但是一时不知从何说起,所以就用它代替了。”
他一边说,一边写,工工整整的画满了半张信笺的叉,他把余下一张空白信笺摆到面前,继续又画了满满一篇,画到末尾,他写了落款和日期。
然后把信笺叠起来折了三折装进信封,白摩尼仔仔细细的粘了封口。挑战似的又看了连毅一眼,白摩尼说道:“我去给马从戎打电话,让他替我把信带给大哥。”
马从戎正在家中收拾行装,接到电话,立刻赶来了连宅。在洋楼里见了连毅,马从戎谈笑风生,开口便称“锋老”,还是一如既往的亲热。连毅握着他的手,也开了几句玩笑,又拍着白摩尼的后背说道:“天气太冷,我就不让摩尼和你去了,本来就是去看病人的,万一没等看到病人,他先病了,反倒成了你的累赘。”
马从戎一听这话就明白了,立刻点头表示同意。而当着连毅的面,白摩尼很冷淡的把信交给了马从戎。马从戎见他气色不善,便要告退。连毅没有亲自去送马从戎的道理,所以白摩尼在一名听差的跟随下,陪着马从戎走进了院子。
及至要到院门口了,白摩尼忽然跌跌撞撞的加快速度,甩开了身后的听差。一直走到马从戎的汽车前停下了,他和马从戎又握了握手,做了个道别的姿态,同时低声说道:“马三爷,我这边儿实在是出不去了,除了这封信之外,我还有两句话,请你一定要带给我大哥。”
马从戎当即轻声答道:“你说。”
白摩尼看听差站在了院门里,未必听得到自己说话,便匆匆的道:“第一句,你告诉他仗打完了,我在等他;第二句,你告诉他,我手里留了一张支票,是他上次给我的,我还没有动用。”
话音落下,他恳求似的拍了拍马从戎的手背:“求求你,一定帮我带到。”
马从戎把信封揣进大衣口袋,然后微笑答道:“放心,这么两句话,我一定忘不了。既然白少爷不能同行,那我今晚儿就和顾军长出发啦!”
第168章 宝贝来信
马从戎这一趟出门,因为是要搭乘顾承喜的专列,所以没敢前呼后拥的摆架子,只带了一名最得力的随从。此随从生得五短三粗,双臂有千斤之力,能够拎着两只硕大的皮箱健步如飞,并且是个虎头虎脑的相貌,有他陪衬着,马从戎越发显得玉树临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