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迎春却哭了几场。她虽是有些怕我,可因我一直待她好,所以她认定我是个好人。如今看到我眼也盲了,每日被禁锢在这套院落里,便觉得难过,忍不住要替我落泪。

这几天能够和兆儿生活在一起,我已经是很满意了,只是看不到兆儿现在的模样,我心里暗暗的有些难过。我问迎春:“兆儿是像我,还是像贺拔静兰?”

“兆儿,像静兰皇后多一些吧。”

我点点头,这样很好。

三天之后,宇文泰来了。他对我说。他要把兆儿和迎春送回关西行宫。我没有反对。

走时兆儿没有什么反应,迎春又大哭了一场。

我只能叹一口气。

我对宇文泰说:“天下总会有人,能治好我的眼睛吧?”

“我一直在找,只是现在高欢的军队横在南边,等我突破了他的防线,我们可以去宋国,那里有很多名医。”

“我想看看我的儿子,还有你。”说到这里我闭上了眼睛低下头:“我记得,你本来长的很好看的,可是这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可真够黑的啊。”

他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哦……行军打仗的……哪比得了在朝中安逸,自然是晒得黑了……人都会变嘛!”

“那我呢?”

“对啊,我这次见到你时,你看起来也没有好看多少啊,脏兮兮的,脸色好像是失血过多。”

“是么?和你心中的印象大不相同?”

“当然。那年我在酒楼时看到你时,你---------”

我打断了他的话:“别吹牛了,那时候你哪里有胆子看我?我记着你好像差点当场跪下来了呢……”

他大声笑了起来:“我那时候,是傻小子看到了心上人,而且,心上人还是天下地位最高,脾气最坏的人!岂止是跪下,我当时几乎要晕过去呢!”

我也笑了:“你胆子还不小啊,要是真的傻小子,就不敢惦记我。”

他止住了笑:“谁不知道我宇文泰聪明的很,要是傻的话,也就是为你傻一回!”他摇摇我:“要是我得了这天下,你就无论如何也不能够离开我了。”

“哦?你是为我这暴君而战,还是为了国家社稷而战?”

他想了想,然后将指尖按在我的嘴唇上:“都有吧!”

我的眼睛空空荡荡的对着天空,什么都想不清楚了。

吃了晚饭,宇文泰没有走,我摸索着进了卧房,一边脱衣服一边道:“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我觉着天黑了,是不是?”

“今晚儿我不走了。”说着他走过来用手环住我的腰,嘴唇贴到我的脸上。我推了他一下:“你干什么?”

他不回答,嘴唇试探的移动着,我的外袍被他扯掉,露出里面单薄的短衣。我冷的瑟缩起来,他将我拦腰抱起,扔到床上。

当他喘着粗气压到我的身上的时候,我听到他含糊低沉的声音:“别怕,我不会弄疼你的。”

我痛哼了一声,身体被打开,隐秘处曝露在冰冷的空气中,另一个我开始跃跃欲试的兴奋起来,欲望潜伏在暗夜中,如花一般,灼灼盛开。

只要有快乐,我才不在乎我是以怎样的姿态,被什么样的人压在身下。

第11章

天气越来越冷了,和中原人相比,我是不畏寒的。可是这个时候就不大适合出门了。我终日高坐于屋中,虽然宇文泰每日也抽出时间来看望我,可是这日子终是寂寞暗淡的让人提不起精神。直到这天,宇文泰兴奋的跑来告诉我,他从宋国请来的名医到了!

我惊喜的站起来:“你没有告诉过我你去找医生。”

“因为我不大确定他是否能够成功的到达长安。你知道,他得穿过高欢的领地,很容易遭到拦截。若是来不得了,岂不让人空欢喜。我怕你难过,索性就先不告诉你。”

我笑了笑:“你倒是心细。这是什么来头的医生啊?”

“是赛华佗的大弟子,赛华佗死了之后,据说这位就是宋国数一数二的好大夫了。我也没有亲见过他,据说年纪还轻。”

我点点头。

这时我听到门外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我的耳朵动了一下,紧张的抬起头。虽然看不清什么,可是也依稀的判断出有人进来了。

然后我听到一个清朗的声音:“你就是宇文泰了?”很狂妄无礼的口吻。

宇文泰很好脾气的走下去将那人请了上来:“正是在下。先生肯来,,本人,实是荣幸之至啊!先生请上座。”

那人走路很浮,我几乎无法辨别他的脚步声。他毫不客气的坐下来:“这一路来的可是凶险,几次几乎被你们这些魏军射死。”

“哦,”宇文泰小心的应答道:“那是佞臣高欢的叛军,正在南边作乱,想必先生一路上受了苦了。今日请先好好休息,本将军是个粗人,若有什么不周之处,先生一定多担待。”

“不用了,早医好府上的病人,我好早回去。这位--------就是你说的眼盲者吧?”

一阵风掠过我的面颊,那个人已经站到我的面前,眼前的光暗起来,我知道那个人把脸凑了过来,正仔细的看着我的眼睛。

他用手翻了翻我的眼皮,检查了好一会儿才道:“眼睛没有什么问题,应该就是因为毒的关系才导致失明。”他站起来,轻快的走到一边。想是正对着宇文泰说话:“这就不好办了!”

宇文泰命下人将我扶进里院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不让我旁听他和这位医生的谈话,不过那医生的最后一句话让我有些绝望,想必这眼睛,不是那么好治的。

当晚那医生便留了下来,住在偏院的一间大屋之内,听身边的小丫头说,宇文泰对他真可谓是恭而敬之,一应起居,“都是和元公子一样的!”

这又让我觉出了一丝希望,若真是治不得了,宇文泰也不会将他留下。

第二天的早上,那医生就跑到我的房中,后面跟着的人捧了一碗汤药,那医生将药放到我面前的桌子上:“是------元公子吧?先喝了这碗药,看看有没有点效果。”

我远远的就嗅到了那药一股腥涩之气刺鼻,强忍着没有皱起眉头:“哦,吃完早饭喝吗?”

“现在就喝!”

小丫头将药端到我的嘴边,我差点没呕出来,试探着喝了一小口,我含在嘴里,无论如何咽不下去,迟疑了一下,我还是吐到了地上。

然后我立时便听到一个暴躁的声音:“你、你怎么回事?竟然吐掉我的药!”

“你的药太臭了-------”我的话音还未落,一只冰凉的手就钳住了我的下颚迫使我张开嘴,然后又烫又腥的药汁被一股脑的灌进我的口中,我连字也没说一个便咽了一大口,然后呛的大咳起来,药汤弄了一身,我头昏脑胀的站起来,抄起桌上的盘子向那给我灌药的人猛掷过去,结果仓啷一声,想是没有打中,盘子落地碎了。

无暇去理会那个医生到底怎么样了,我一把攥住身边丫头的手臂:“带我去沐浴更衣……咳咳……受不了……”

我刚刚转过身去,后面冷嘲的声音就响起来:“府上的这位公子,怎么像条疯狗?”

虽然我看不见,但是反应还是很灵敏的,没有等这话说完,我扭身就向那声源扑了过去,结果,我竟和那位医生扭打到了一起。

在周围众丫鬟的惊叫声中,我迅速的被人制服,那医生将我双手反剪按在地上,气咻咻的说:“宇文泰也将男宠惯的太不像样子了!”

身边顿时肃静。

然后我听到了宇文泰的声音:“这是怎么了?”

应该是宇文泰早上来看望我和这位医生的,没想到进门来看到的竟是这样的一幕。

那个医生放开了我,我坐起来,气急败坏的大喊道:“谁是男宠?”

“你啊!”那个医生的声音。

“我杀了你!”我摸索着要爬起来,宇文泰上来把我拉了起来。我甩开他的手,“男宠”这两个字把我彻彻底底的羞辱了。血一阵阵的涌到头中,我想把那混蛋医生撕成碎片,可是我一时间不知道他站在哪里了。

“医生,站出来!”我用力把着桌角,浑身不住的发抖。

“鄙姓贺,贺成璧。”

我刚想向那个声音冲过去,却被宇文泰一把抱住:“元……你不要闹了!”他无法说出我的名字,因为天下人可以不认识我,却不能不认识元修。

我挣扎不开,回手向宇文泰的脸上狠狠的掴了下去,一声脆响之后,全场又肃静了。

闹剧的结尾,是我被强行送回卧房“休息”。宇文泰向贺成璧道了歉,贺成璧待理不理的也回了房。

在床上躺了良久,渐渐的都觉出了几分睡意,偏偏这时有人踱了进来,是宇文泰。

他坐到床边,轻轻的拍拍我的背,叹了口气:“你可懂事点吧!怎么能得罪贺大夫呢,你的眼睛还要靠着他呢。”

我坐起来下了床,然后咕哝了一句。

宇文泰没有听清:“嗯?什么?”

“我不是男宠!”

“是是是,不要和贺成璧太较真,请他来是治病的,又不是来吵架的。”

我暴躁的对着他:“是什么是!我竟然和一个江湖郎中打架!简直丢尽了脸面!”

“唉,其实你……其实这也没什么……”

我知道我的把柄太多,不体面的事情也做了太多,所以在宇文泰的眼中,今天我也许有些过于激动了。

可是,在我的心里,我只觉得屈辱。

我转过身背对着宇文泰,脸上现出了恶狠狠的表情。

宇文泰,你算个什么东西,让我做你的-------男宠?

真是笑话!

想到这里我收了收心神,勉强做出一个和善的表情。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否则我一天也不要呆在这里。我是鲜卑的王子,不是什么将军家的清客。

不是什么……元公子……

宇文泰走过来抱住我的腰:“不要担心,贺成璧说他有把握医好你的眼睛。你再不喜欢他也忍一忍,等你好了,他自然会回到宋国。”

我哼了一声。然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对了,过几天是兆儿的生日,替我给他备份礼送去。”

“好的,记住了,放心吧。”他把下颏搭在我的肩头:“十天后,我要出征了。”

“嗯?”

“我会统一大魏!”

“嗯。”

宇文泰终是率领大军向南进发,攻打高欢所踞的怀朔。我都忘记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高欢这个人了。不知为什么,每次想起他,我总是有一种不堪回首的感觉。

宇文泰的出征让我松了口气。他企图用自以为是的真诚与殷勤来感化我,但是这只是让我觉得不可思议。若是喜欢我的身体,尽管来拿就好了,难道我还能反抗得了吗?

或是他喜欢我这个人?

我虽然不通世事,可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我没有那样的美好之处。

我不大花心思想这些让我感到莫名其妙的事情。我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给自己打气,鞭策自己喝下贺成璧制出的各种怪药。

贺成璧真的是个了不起的医生。喝了他的药,我的眼睛渐渐清楚起来。因为这个,我不再和他赌气。

我说:“贺大夫,等我能够看清楚你的样子了,我会好好谢谢你。”

“你能有什么让我希罕的东西?”他似乎不记我那天和他打架的仇,可是这个人说话一贯是满不在乎的腔调,我有点摸不透他的心思。

“尽我所能了!我眯起眼睛看着前面的人影,只要继续服药的话,我相信我会康复的。

“你的眼病,根源是毒。”他擦净手走过来翻了翻我的眼皮:“去了毒,自然便复明了。”

然后他的指尖从我的面颊上划过:“所以,要好好吃药。”

我点点头:“是,我一直都是好好的喝你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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