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光廷把自己那一日的偷窥见闻彻彻底底的和盘托出;因他从那以后留了神,还曾见那二人有过亲昵举动,这回也一并说了出来。金光耀听在耳中,气的脑袋都要爆炸了。
“还有呢?”他压低声音追问道。
虞光廷被他攥着脖子,细声细气的断续答道:“没、没有了。”
金光耀很狰狞的又问:“床上的事情,有没有?”
虞光廷当时只是随口那么一说,本意是和金光耀拌嘴,没想到对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心知自己这是又闯祸了:“我、我没看到过。”
金光耀伏在他身上喘了一阵子粗气,强行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今天我和你之间的这些话,你不许和别人说,包括幼棠,记住了吗?”他盯着虞光廷的眼睛恨恨说道:“否则我把你大卸八块扔河里喂鱼!”
虞光廷都懵了,乱点了一阵头。
金光耀又做了几个深呼吸,然后才放开虞光廷,摇摇晃晃的爬了起来。
金光耀推门出房,见虞幼棠孤零零的站在不远处,就极力做出平和面容说道:“我打了那败家子一个嘴巴!”
虞幼棠听得只是个嘴巴,当即放了心:“其实他都怕死你了,何必还打呢。”
金光耀没说别的,也不正眼去看虞幼棠。弯腰揉了揉膝盖,他“哎哟”了一声:“打他一个嘴巴,我也跟着受了罪——你那个阮医生会不会推拿?”
虞幼棠知道他那腿可能是伤了力,就走过来扶他进入客室,又把阮明志叫过来,为他按摩了一番。
第76章 残杀
虞幼棠这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剩下阮明志和虞光廷在家里。
阮明志百无聊赖,想要和虞光廷说两句话,然而虞光廷心里有鬼,简直不敢和他对视。很乏味的交谈了三言两语后,金家忽然打来了电话,说是金光耀腿疼,想请阮明志过去帮忙按摩推拿。
阮明志的手艺上次就在金光耀那里得到了夸奖,所以听闻此言他并没多想,还认为是对方对自己的医术十分欣赏。虞光廷得知了此事,却是怯生生的说道:“你……真去啊?”
阮明志点点头:“反正我也是闲着,去帮帮忙嘛!”
虞光廷低下头,用手掌从头到尾抚摸小猫的皮毛:“那个……家里的汽车被我哥开走啦,你还是等我哥回来再去吧!”
阮明志找来一顶白色遮阳帽扣在头上:“我可以乘电车去啊。回来的时候正好经过小白楼,我还可以去吃冰淇淋。”
虞光廷不敢再多说了,只是眼睁睁的看着阮明志走出楼去。
阳光明亮的泼洒下来,虚化了阮明志的身影,只有那一顶白帽子光芒万丈的,是一场辉煌的戴孝。
虞光廷打了个冷战。撇下小猫起身跑到电话机旁,他拿起号码簿子连翻几页,刚要伸手去摸话筒,然而随即他又是怔怔的停顿住了。
他平日对他哥哥的行踪是不闻不问,如今自然是很难找到;而且纵是想方设法的找到了,那又当如何是好?实话实说?那他不敢!
阮明志吹着口哨挤上电车,在这个不甚炎热的夏日午后来到了金公馆。
虞幼棠每月所付给他的薪水很是丰厚,所以他满可以把自己收拾的摩登舒适,做一名很体面精神的青年。进楼之后他向仆人说明了自己的来意,果然立刻就有人跑去楼上进行了通报。
金光耀并没有亲自下楼,有人前来把阮明志引到了楼上房中。两人见面后,阮明志照规矩摘下帽子,对着他不卑不亢的招呼了一声:“金先生,你好。”
金光耀趴在床上,两条腿长长的伸着,这时就转头对着他淡淡一笑:“阮医生,辛苦你了。”
阮明志很高兴有地方可以施展自己的才学。放下帽子搓了搓手,他像一名真正医生那样公事公办的问道:“你是哪里不舒服?还是筋疼?”
金光耀点头答道:“是啊,这腿伸直了不一会儿,就从上到下的疼痛。”
阮明志指挥着金光耀翻身仰卧,然后站在床边抬起他一条腿,很认真的告诉他:“疼也得把腿伸直啊,把筋抻长后自然就不会疼了。这个伤,不吃苦是不能好利索的。”
金光耀又笑了一下,静静看着阮明志为自己按摩伤腿。
房内寂静了片刻,金光耀忽然闲闲的开口问道:“阮医生,你在幼棠那里,也有一两年了吧?”
阮明志想了想:“也就是两年左右!”
金光耀向下看了他的神情:“幼棠对你怎么样?”
阮明志咬了一下嘴唇,忽然有一点脸红:“很好啊。”
金光耀不动声色的继续问道:“我看你们之间的关系很不错。”
阮明志不假思索的点了头:“那是当然!”
金光耀继续问道:“有多不错?”
阮明志不由自主的微笑了,却是没说话。
金光耀把目光移向上方的天花板:“我看一定是非常的好,甚至好的都上了床,是不是?”
话音落下,他那条腿即刻沉重的落在了床上。阮明志立着眉毛松手转向他:“金先生,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金光耀很玩味的同阮明志对视了:“你说幼棠是穿着衣裳好看,还是脱了衣裳好看?我看还是穿着点儿比较好,要不然他太白了,乍一看可是怪吓人的。”
阮明志听出了意思来:“你、你和他……你们不是好朋友吗?”
金光耀这回以手撑床,慢吞吞的坐了起来:“怎么?他对你撒谎了?他说我们就是好朋友?”
他嘿嘿的笑了起来:“好朋友……你看我对他这个卖命的劲头,像是好朋友吗?”
他略略蜷起双腿,向前俯身将胳膊肘架在了膝盖上。双手相触十指交叉,他含笑对着阮明志一点头:“医生,对不住,我这人性子太独,我的东西,旁人不能用。一旦用了,就得受到惩罚。”
阮明志都懵了。
“我……他……你……”他语无伦次的瞪着金光耀:“你们……他说他喜欢我!我不管你们之间是什么帐!反正他说过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金光耀到了现在,也说不清是个什么心情,不过因为事前已经将这前因后果都想清楚了,所以头脑思路倒是无比的清晰。
回身一拍床上电铃,他随即转向阮明志轻声说道:“不会再喜欢了。他连病人都嫌,怎么可能会去喜欢死人?”
这时房门骤然开了,几名膀大腰圆的汉子一拥而入,不由分说的就把阮明志按倒在地捆作一团。阮明志奋力挣扎叫喊着——当然是完全没有用!
虞光廷连拨了几个号码,好不容易才在中原公司那里找到了虞幼棠。
电话的背景音是很嘈杂的,虞幼棠仿佛是有点不耐烦,开口便问道:“老二吗?怎么了?”
虞光廷深吸了一口气:“哥,阮医生被金先生找去了。”
“找去干什么?”
“推拿。”
“然后呢?”
“那个……阮医生路上经过起士林,你可不可以替我往金家打个电话,让他回来的时候给我买点蛋糕呢?”
“还有别的事吗?”
“没、没了。你……你往金家打个电话吧!”
电话那边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叹息:“混账,让仆人去买!”
“哒”的一声轻响,电话被挂断了。
虞光廷痴痴呆呆的坐在家里,一颗心如同油煎一般。而与此同时,阮明志已经被那几名大汉抬下来送进了公馆后方的仆人房里。
仆人房是两排平顶砖房,前一排住了人,后一排空置着。阮明志被扔在了水泥地上,摔的浑身骨头都疼。他害怕了,虽然没有落泪,可是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干什么?你们要干什么?”
金光耀近来腿疼,只好重新坐上了轮椅。一名手下将他推入房中,然后回身关了房门。
五花大绑的阮明志费力坐了起来,转头四顾后发现那些大汉不知从哪里翻出了木棍砍刀,故而终于是吓哭了。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啊?”他颤巍巍的大喊道:“杀人是犯法的!”
金光耀抬起一只手,从旁人手中接过了一柄半长的钢刀。手下推着他缓缓向前,而他握紧那刀作势挥了两下,感觉很是顺手。
阮明志见了那刀锋寒光,吓的肝胆俱裂:“救命!救命!我不和他好了,我不喜欢他了,我要回家!救命啊……”
金光耀扬起钢刀用力劈下,一刀就砍进了阮明志的肩膀中。
阮明志惨叫一声,因为手脚不能自由活动,所以只能就地翻滚躲闪,而旁边大汉见他不老实,就用木棍将他狠狠打回原位。
金光耀再一次挥起刀来,这回迎头劈中了对方的面门。
“和我抢?”他气喘吁吁的狞笑了,接二连三的举刀砍下:“你有那个命吗?!”
阮明志哀嚎着翻滚挣扎,几次三番的想要一跃而起,又几次三番的被木棍当头敲倒。哀求变成了咒骂,最后他在疯狂中开始喊起了爹妈。
金光耀对此毫不动心,双手握刀向下钉去,当场就把阮明志戳了个透心凉。
阮明志很快就遍体鲜血的蜷缩在了地上,一声不吭、一动不动,只偶尔痉挛似的抽搐两下。
金光耀活活砍死了阮明志。
末了他把钢刀狠狠插在了对方的肚腹上,而后喘着粗气向后一靠,身上脸上全是血点子。
旁边无人敢说话,而他休息片刻后下了命令:“小李去给幼棠打电话,让他马上过来,就说我找他。”
小李就是给他推轮椅的手下,是个新上来的小子,听闻此言还愣了一下;金光耀觉察到了,就又补充了一句:“给二老板打电话!”
小李这回立刻明白了,当即答应了一声。
第77章 恸
虞幼棠在中原公司楼上的赌场中听了大半天的帐,累的头晕眼花,所以接到金家电话时,倒是乐得前来休息一下。
疲惫不堪的下车进楼,他在一楼的客室内见到了金光耀:“电话里说的那么急。”他在金光耀身边坐下了,自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到底出了什么非我不可的事?”
金光耀刚洗过澡,短发还是湿漉漉的。若有所思的反复嗅着双手,他斜过目光看了虞幼棠的影子:“因你而生,自然是非你不可。”
虞幼棠没听懂,侧过脸来探究的望向金光耀:“因我而生?什么意思?”
金光耀看着他的眼睛,把头歪过来,又歪过去,含着一点儿笑意并不回答。
虞幼棠看了他这故弄玄虚的模样,以为他是要淘气捣蛋,所以也没放在心上,故意的不去追问,并且还转移话题问道:“明志走了吗?”
“哦?你知道他来了?”
虞幼棠抬手拍了拍金光耀的脸,又为他把架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扶正了:“我什么都知道。”
金光耀迎着他的目光笑道:“他走了。”
虞幼棠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温茶,本是不置可否的,不想耳边忽听金光耀补充道:“走了,永别了。”
他疑惑了,十分迷茫转向金光耀:“永别了?”
金光耀摸索着拄了手杖站起身:“幼棠,你跟我来,我让你看个新鲜玩意儿。”
虞幼棠怀着一种恐怖的预感,莫名其妙的随着金光耀出了楼。
绕了半圈走到楼后,小李不知从何处推着轮椅走过来,搀扶金光耀坐了下去。三人继续前行,最后就停在了后排仆人房前。
金光耀率先被小李推进了那间房中;虞幼棠随即跟上,进门后就见墙面皆是血点,地上更是腥甜潮湿的蔓延了一大滩鲜血,血厚的地方已经凝结成块。一张满是血渍的白布单子苫了具人形,孤零零的停在角落里的一架破木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