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料理馆内立时有些乱套,幸而那日本老板是识得盛国纲的,这时便跑上前来,操着蹩脚中文和他好一顿敷衍寒暄;盛国纲见状,也就忍下一口气,随便找了处宽敞雅间进去坐了。

待到一桌菜肴上齐了,有人关好雅间拉门。而盛国纲盘腿而坐,先草草吃了一口生鱼,随即抬眼扫视全场,越看越来气。将筷子往桌上一拍,他指着张参谋长骂道:“张宗耀!得亏你没妈没大爷,要不我真要活活骂死你。你说我交待给你的事情,你哪有一次是办利索的?”

张参谋长低头喃喃道:“那人不是马大公子的亲戚嘛……我琢磨着您和马家关系密切,所以就没敢下手……”

盛国纲不耐烦的一挥手:“去他妈的关系密切吧!他马家敢抢我的买卖,我就弄死他!你到底能不能干?你要是干不了,我把钱给姓陆的,你跟着再看一次,看看什么叫做专业!”

张参谋长很忸怩的交握双手,被盛国纲骂的心都满了。

盛国纲方才已经把其余人等全部痛斥过一遍,如今余下这位参谋长也没能逃过。端起酒杯喝了一大口清酒,他“咕咚”一声咽入肚中,而后轻轻吐出一口气来。

“不要看我!”他微微低头,抬眼望着前方众人:“吃吧!”

大家当即开吃,不敢不吃。

酒过三巡之后,盛国纲那情绪渐渐好转,言谈间也和颜悦色起来。部下诸人察言观色,也随之活泼了些许。谈到过年一事时,张参谋长大着胆子建议道:“马上就过年了,师座是不是也去趟北平,拜访拜访赵将军呢?毕竟外面说起来,他可还是咱们的顶头上司呢!”

盛国纲将胳膊肘支在桌沿上,以手托腮的思索答道:“赵振声?这人也就是名头大,他手下能有多少兵?再说咱们现在几乎是全进了天津卫,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地盘,剩个番号,他若是想要,我也给他——还有必要再去瞧他么?”

张参谋长陪笑道:“反正……的确是去不去都行。去的话……也就是官样文章,大家脸上都好看嘛。”

盛国纲皱着眉头想了想:“赵振声——这老小子最爱摆谱儿,我真是看不得他那死样。不过去一趟也行,只是麻烦得很,还要提前打电话,也不知道能不能见上面。”

张参谋长搓着手,笑着不敢再多说了。

盛国纲咂了咂嘴,又若有所思的发了会儿呆,忽然转头询问张参谋长道:“哎,你说,什么东西既好吃又好消化?”

张参谋长没想到他会忽然问到这里,十分认真的忖度了一下,他郑重其事的答道:“炖肘子吧!”

盛国纲不屑的一摆手,显然是非常的不以为然。

盛国纲在樱花料理馆门口和众人分离,然后就独自坐上汽车,一边想心事一边前往了英租界一带,去那好馆子里买来几样自以为美味的饭菜,用食盒拎着带回了家中。

进门后他把那几样吃食交给仆人,然后就蹑手蹑脚的上楼去窥视虞家兄弟。站在门缝前这么一瞧,他发现那二人正在床上抱着睡觉——虞幼棠是终日卧床的,虞光廷无所事事,也跟着懒惰了起来。

推门走到床前,他低头望去,就见虞幼棠侧身仰脸睡的正沉,而虞光廷把鼻尖拱到他的颈窝处,也是呼吸悠长。两人因为还是睡衣打扮,所以身上倒也横搭了一条小小毯子,顾头不顾尾的一起露出了小腿和双脚。

盛国纲见了此情此景,很觉喜爱,忍不住弯腰伸手,分别摸了摸两人的脚。虞幼棠没有反应,虞光廷睡的不熟,倒是一下子就被惊醒了。

睡眼朦胧的坐起身来,他仰起头怔怔的望向盛国纲:“大哥。”

盛国纲一歪身在床尾坐下了:“怎么又睡上了?”然后伸手一指虞幼棠:“早饭吃了吗?”

虞光廷摇摇头:“早饭不好吃,我也没吃。”

盛国纲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我从外面馆子里买了饭菜回来,一会儿多吃点儿吧。”

盛国纲手指有劲,虞光廷被他弹的很痛,抬起手一边揉一边又说道:“药没有了,鸦片酊也都用光了。你昨天给的烟膏太少,只够早上的份儿。”

“药没有了,我让人再去按单子买回来;鸦片这东西,终究不是什么好的,我看他现在也不那么又喘又晕了,那该停就停一停吧!当然,全停了怕他受不了,我一天给你一点膏子,你自己分配着用,反正就那么点儿,多了没有。”

虞光廷一听这话,简直有点发急:“不行啊,我哥会难受的。”

盛国纲一听这话,忽然笑了,压低声音答道:“难受了找我,我能让他快活!”

虞光廷脸色一变,当即转身躺回原位,不再理睬盛国纲了。

盛国纲也不理会他,自去抚摸虞幼棠的小腿;房内沉寂了片刻,虞光廷忽然又坐起来了。

“大、大哥,我想回一趟金家。”他试探着发出请求:“我的猫还在那儿呢。我的小猫,养了好久了,你手下的人答应帮我喂它,可是我不放心,我还是想把它要回来——你放心,它经常洗澡,一点都不脏,也不乱叫。”

盛国纲这才想起了金公馆——这房子现在没了主人,无形中已经被他接收过去,不过这一阵子他生活的太幸福,竟是把这一处房子给忘到脑后去了!

于是他骤然站起来,打算去那块新领地上巡视一番。

盛国纲是个行动派,既然有了这个打算,便立刻动身,乘坐汽车一溜烟的去了金公馆。

金公馆内如今只有几名盛家手下留驻看守,也没有烧热水汀,全靠炉子取暖,所以盛国纲走进楼内时,就觉着凉风扑面,仿佛进入了冰窖一般。

他把手插进大衣口袋里,站在金家大客厅里四处环顾了一番,见周遭布置还都是老样子,只是家具表面上都蒙了薄薄一层灰尘。

缓步往楼上走去,他一气到了三楼,结果发现这一层仿佛是无人居住的,只在几间空房内层层叠叠的垒起许多木箱,大概所装的皆是些不见天日的老什物。

盛国纲来了兴致,他像个偷入宝库的小贼一般,饶有兴味的开始翻翻捡捡。

他费尽力气打开了那些老式大箱子,从中找到许多件上好的大皮筒子,水貂银狐灰鼠混杂在一起;又看到许多套镶金镀银的杯盘碟碗,都是现在不兴再用的。

最后他找到了一箱子书。

书是中文英文皆有,教会中学校所用的课本,封皮上横平竖直的写着“金光耀”三字,下方又点缀了一串英文。盛国纲一本接一本的拿起来翻看,就见书页已经发黄,里面画的乱七八糟,可见这金光耀并非一名好学生。

课本下面是一叠硬壳笔记本,看样子仿佛是金光耀的日记本。本子很好,然而每本都只写了打头几页,后面全是一片空白,内容上也是错别字连篇,让人看了简直不能领会。盛国纲随手拿起了一本较为陈旧的,翻开后就见第一页上赫然画了一只猪,旁边还有钢笔字的注解——幼棠的老婆!

往下一行又是一串钢笔字,不过笔迹换了,那字的尺寸也小了一圈——放屁,是金哥的老婆!

盛国纲合上本子,很不是滋味的笑了一下,然而心里又有一点自傲。

盛国纲继续巡视查看。离开三楼下到二楼,他进了卧室。

卧室床上还保留着坐卧的痕迹,靠墙柜子上摆放着金光耀的遗像。盛国纲站在遗像前看了片刻,最后就对着照片一点头:“手下败将。”

金光耀在照片中意气风发的斯文微笑着,是凝固了的存在。

盛国纲在金公馆消磨了大半天的时光,直到傍晚时分,他才拎着个皮箱回了家。

这时虞家兄弟已经吃过晚饭,正相对着坐在卧室床上玩扑克牌。盛国纲没惊动他们,自己偷偷的就溜进了书房里。

把皮箱放在写字台上打开,他先从里面拿出一本影集,同一张装在信封里的房契——这必然是虞幼棠的东西,可以先放在一旁。

然后他就对着余下那只锦缎盒子发起呆来。

盒子里面的东西,真是好玉,不过金光耀年轻力壮的,要这东西干什么?

想着床上是虞幼棠和金光耀同榻共枕,床下放着一盒子这玩意儿,盛国纲真是不由得要闹心;不过话说回来了,他们要真是有那种关系,双方脱光了亲自上阵就是了,何必还要弄来这么几根玉势?助兴?

盛国纲有心再去质问虞幼棠一次,不过在房内徘徊良久后,他忽然又有点生怯,怕自己会问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到时那话横成他心里的一根刺,日日夜夜的扎着他,那他可怎么办?

盛国纲夹着盒子走下楼去,又从厨房里找来一把铁锤。

撕扯下盒里衬布包裹了玉势,他在院子里叮咣一顿痛砸,将那几根好玉砸了个粉碎。然后用盒子装着扔到门前的脏雪堆里去了。

第98章 大年夜

盛国纲告诉虞光廷,说他的猫已经跑了,不见了。

虞光廷听了这话,那种悲恸不啻于虞幼棠失去了金光耀。他忧郁的整整一天没有吃饭,强烈要求亲自去找小猫——盛国纲当然不许。

然后盛国纲也不见了,连着失踪了两天半。

盛国纲是前往北平,给赵将军送礼去了。

他虽然对赵将军一贯不满,可是既然人已经到了北平,那就索性下点功夫,把这礼送出皆大欢喜的效果,况且他如今在钞票上毫不为难,也有这皆大欢喜的资本。

他携重礼进入赵公馆,不但把赵将军本人哄的心花怒放,对赵将军身边的副官也一并施以了恩惠。赵将军生平最信仰“相由心生”这个理论,如今见盛国纲相貌堂堂的,就很是喜悦,对他颇为善待。盛国纲在赵将军这里大肆恭维了一番,得到许多内幕消息,心满意足的回了天津。

下火车后他忽然想起了马三小姐的丰乳细腰,不禁一阵心动,驱车前往新公馆,想要去看看太太。然而到地方后公馆仆人迎出来,说是太太早回娘家了,大概也不能回来过年。盛国纲听闻此言,并没有想着去接太太,调头就回家了。

盛国纲到家之后,因这天已经是大年三十了,故而他开始兴致勃勃的指挥仆人贴春联拿鞭炮。回房后他发现前些日子在成衣店订制的新衣裳已经被运到,就把虞光廷叫出来,让他一件一件的试穿。

此时正是下午时分,厨房忙着准备年夜饭,楼内上下弥漫着菜肴气息。虞光廷依稀嗅到了煎鱼味道,不禁想起了小猫,就痛苦的心如刀割:“外面这么冷,又没有东西吃,妹妹一定要死了!”

盛国纲知道他这是在念叨猫,也不理会,只是上下检查那衣裳是否合身——虞家兄弟两个的身材是一模一样,他当初去成衣店时,也说不出具体尺寸,是直接用手比量出来的。

虞光廷愁眉苦脸的脱下最后一件西装上衣,口中改换了话题道:“大哥,烟膏太少了,我哥晚上总是难受的睡不着觉。”

盛国纲从后方搂住了虞光廷的腰,又把手从衬衫下摆处伸进去,拈住他的一侧乳头轻轻揉弄:“你这个小废物,不会哄哄他吗?”

虞光廷皱了皱眉——他那乳头的确是个敏感所在,但他现在不爱盛国纲了,所以并不情愿被对方触摸:“他难受,我怎么哄?”

盛国纲因为没有找到太太,那性致就一直勃发着没有平复下去。此刻他和虞光廷共处一室,便打算顺手用一用这位小二爷——自从在虞幼棠身上尝到了甜头,他对这位小二爷失去兴趣,真是好一阵子没碰过他了。

然而虞光廷却是被吓到了。双手紧紧的捂住腰带,他转过身来后退两步,惊慌失措的哀求道:“不要啊,大哥,我疼。”

盛国纲笑了:“你哥都不喊疼,你个身经百战的小贱货吵什么?”

虞光廷六神无主的拼命摇头——他是真疼,尤其在经过了冯希坤的蹂躏之后,他现在真是怕死了这桩事情。

盛国纲对他招了招手:“那就用嘴吧。反正我不能这么憋着过年。”

虞光廷都快哭出来了:“大过年的,你还欺负人?”

盛国纲上前一步把他拎住了:“我不欺负你,你乖乖听话,我对你好。”

虞光廷无计可施,只得蹲下来解开了盛国纲的裤子。对方那东西直竖竖的弹跳出来,直指他的鼻尖,他一手攥住性器根部,而后探头过去张开嘴,尽量含住了那饱涨的前端。

虞光廷熟练的揉搓舔弄着盛国纲的阳物,也不带有感情,只是急急忙忙的动作;等到盛国纲喷射在他口中后,他训练有素的抬眼望向对方,等待指示。

盛国纲微笑着向他一点头。

他立刻咽下了口中精液,又把对方那渐渐软缩的东西噙住唆了两下,算是清理。盛国纲摸了摸他的头发,口中叹道:“看来我还是太心慈手软了,瞧冯希坤把你调教的多好。”

虞光廷低下头去,轻声答道:“他打我。”

盛国纲弯腰吻了他的头顶:“我不打你,我力气太大,我怕会打坏了你。”

虞光廷又喃喃说道:“我要去找小猫。”

盛国纲直起身来:“不许去,留下来安心伺候你哥哥!”

接下来的半天,过的快而喧闹。

年夜饭是从外边馆子里叫回来的,厨子又竭尽所能的添了几样拿手菜。盛国纲带着虞家兄弟上了桌,照例是挑拣着夹出几样上好菜肴,用小碗端着去喂虞幼棠。虞幼棠这些天鸦片不足,遭了大罪,不但面白如纸,而且连眼窝都青了。昏昏沉沉的张嘴吃了一口菜,他也尝不出滋味来,只是机械的咀嚼。

他喝惯了米粥汤水,如今偶然吃了点异样的,竟是感到难以下咽。盛国纲见状,就把手伸到他嘴边,轻声说道:“幼棠,不想吃就吐出来,我给你接着呢。”

虞幼棠果然低下头去,把口中那点东西吐到了盛国纲的手心里。

虞光廷在一边大嚼着旁观,认为盛国纲要不然就是有精神病,要不然就是真爱自家哥哥。

盛国纲见虞幼棠饮食艰难,就拉近椅子,十分心疼的把他揽进了怀里:“唉……你到底想吃点什么呢?”

虞幼棠低声答道:“我要鸦片酊。”

盛国纲一摇头:“没有!”

虞幼棠恍惚的重复道:“我要鸦片酊,我难受,我要死了。”

盛国纲扭头“呸”了一声:“大过年的,不要胡说!”

虞幼棠到了这个时候,也没有精力和火气去大闹了;勉强着坐直身体脱离了盛国纲,他想今天是大年三十,真的是大过年了。

之前这一年,本命年,虽然没要了他的命,可也就只剩给了他一条命。留在盛国纲这里,当然是让他感到痛苦;可是若离开了盛国纲,他那生活也是一样的灰败黯淡。金光耀死了,阮明志死了,家里只剩下了一爿旧宅,他连个可以思谋的对象都没有了。

然而接下来,他忽然想到了虞光廷——随即他发现自己还是有事情要做的。

他得给虞光廷成个家啊!

这也是一桩大事,足够他琢磨筹划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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