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静腿都软了:“不不,我怎么敢同大少爷抢。那个……是大少爷先将他赶了出来,我才把他带走的。没想到大少爷会对他那么上心……我这就把他送过来给大少爷。”
陆选仁轻轻的叹了口气:“你那时还同我东拉西扯的讲到什么安全问题,头头是道的。我听着就有些奇怪嘛,你什么时候对新民这样关心了。原来是这个缘故。”
沈静心慌意乱的恨不能哭一场:“陆先生……我对不起您。”
“那建议新民用鸦片,也是因为这个缘故吗?”
“不不不,那可不是……那是说真的……陆先生,大少爷是您的儿子,我怎么能害他呢,我不是那样没有良心的人……陆先生,我发誓,那个主意我是认真的,我……”说到这里,他嗵的一声跪在了陆选仁面前:“您相信我吧,我没存什么坏心思,我的确是挺喜欢那个顾理初的,仅此而已。我也不敢同大少爷抢,我这就回去把他送过来。”
陆选仁起身走到他面前,伸出一只手把他拉了起来:“阿静,你不要这样骨头软,就算是对着我,也不能随便跪下来。”
沈静晓得面对陆选仁,只有老老实实才是出路,所以哆哆嗦嗦的继续说道:“我没想到您会关注这个事情,所以就对您隐瞒了实情,我实实在在是错了……”
陆选仁知道沈静这个人有点外强中干,大概是小时候过的太艰苦,被吓破了胆子。不过对自己,应该还是一片忠心的。现在这个局面,什么主义理想革命同志都是狗屁,倒是沈静对自己的这点人情还现实一些。想到这里,他又微笑起来:“阿静,那个男孩子,你喜欢,就继续留下吧。其实我也是很不愿意让新民和他在一起的,新民现在情况还算稳定,便能拖一刻算一刻,等时间长了,大概他对那男孩子的感情也就淡了。”
沈静被陆选仁吓的有点晕头转向的,连连答应了几声,简直有点浑身脱力的意思。他深恐自己会瘫在这书房里,然而又不能马上离开,真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
潘世强坐在自家的二楼阳台上,八姨太站在一边,咿咿呀呀的哼唱着小曲儿,天涯海角郎情妾意的一套套唱出来,很有些味道在里面。然而他瞪着两只眼睛望了前方,也晓得身边有这么个声音一直在高高低低的响着,好像蚊子叫一样,但若问是什么歌词什么曲调,就全然不知了。
他有大心事。
若早知道会有今天这么一个结果,他是绝不会去招惹沈静的。
又或者那天晚上如果直接一刀就把沈静的脑袋削下来,大概现在也不会这么乱套。
还有,那个秋城寺不说是个日本军队里的大官吗?怎么连个老头子都摆布不了!
讲起来,自从那夜沈静逃走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过一天的消停日子。其实他并不是贪图安逸的人,在上海滩混了这么些年了,什么事理都明白的。然而现在的日子,未免太惊心动魄了一些——简直就是没法儿过!
到处都是沈静的人,逮着个机会就要打冷枪,铁了心的是想要自己的命。公司下面的场子也让人烧的七零八落。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虽然门徒众多,然而被沈静惦记上了,也就只好穿了防弹衣过生活,大夏天的,热的满身起痱子。他想同沈静谈一谈,然而沈静并没有和解的意思,继续的终日追杀他。他现在是——要么被这些特务杀死;要么被这些特务烦死。总而言之,便是忍无可忍,而又无计可施。
他花了好些钱,四处活动着,总算搭上了个秋城寺,以为这回总算能有个结果了。哪知同沈静一起出场的那个陆老头子比疯狗还厉害,他觉着秋城寺也没说什么过份的话,就把那老不死的气到面孔铁青,竟然一甩袖子就走人了!
一个念头忽然冒出来:
“我得走!”
这三个字让他愣了一下,然而细究起当下的情势,他越想越觉得应该如此。
“我马上就走,先去浙江乡下躲一阵子,过了这阵风头再做打算。他妈的,这回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想到这里,他微微的瞟了眼身边的八姨太,然后站起来笑道:“差点忘了,一会儿还有个约呢!”
八姨太向他一笑:“什么约?可是又有人勾了你的魂儿了?”
他穿过房间,且向外走且大声笑道:“哈哟,我的魂都落在你的身上,别人想勾也没得勾啊!”然而扯着脖子大喊道:“老五!把汽车开到大门去!”
八姨太给他炖了莲子粥做回来时的夜宵,然而等到天亮,也不见他的人影。
第25章
顾理初蹲在新家的院子里,正在旁观阿妈洗衣服。
阿妈今年大概有四十多岁了,头发已经有些花白了,梳到脑后挽了个小髻。脸上依然淡淡的施了脂粉,可见心还是年轻的,并没有把自己归到老婆婆一类的群体中。她家离这里不远,每天朝来晚走,工作便是洗衣做饭外加整理房间。
“阿初少爷,洗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你看他们说说笑笑的多开心,你也去和他们一起玩嘛!”
顾理初顺着她的指点望向大门口,那里总有几个身着便服的年轻人,白天一班,晚上一班。或站或坐的,是一个小团体,活动范围仅在大门附近,永远不往院内多走一步。
他摇摇头:“我不认识他们。”
阿妈笑了:“哎哟,真是孩子话。你先前也不认识我的,现在呢?”她捞起一件衬衫,夸哧夸哧的搓了几把,然后拧干了扔进一边的空盆里。
对于顾理初,她总是觉得难以定位。这人瞧着是个顶漂亮的公子哥儿,漂亮到让人觉得自惭形秽的程度。然而一张嘴,就彻底露馅了——比那老成点儿的孩子都不如,脑子里不晓得少了几根筋。
顾理初固执的继续摇头。其实他是有点畏惧那班青年,也说不上原因,直觉上就感到了威胁性,好像当初见到沈静时一样。
阿妈端了铁盆进房去接自来水。顾理初也站起来,转身走向院栅栏处,双手握着栏杆,试图把头从栏间伸出去。栅栏是铁制的,刷了黑漆,把一片空地隔成两区。这边是一片光秃秃的草茬儿,那边就是绿草茵茵,另有两个水泥砌出的长方形花坛,里面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热热闹闹的能开过整个夏天。由院子的布置便可看出,这户邻家的日子过的应该是蛮不错的。
他把耳朵都蹭红了,才确定了自己的头是挤不过铁栅栏的。悻悻的叹了口气,他又走回洗衣盆前蹲了下来。那阿妈在房内远远的望见他那副百无聊赖的样子,心生恻隐,就找了个玻璃瓶,调了些肥皂水在里面,又去厨房拿了根塑料吸管插进瓶中,给他送了过去。不想顾理初得了这点子不值钱的东西,竟乐的了不得,望着阿妈不住的笑,笑得一双眼睛里面波光粼粼的,仿佛洒了阳光的碎片一般。阿妈见他开心,自己也跟着高兴,高兴了一会儿,又暗暗感叹:“可惜了这么个好模样儿!”
顾理初拿着那瓶肥皂水,走到一边开始欢天喜地的吹泡泡。玩了一会儿,他又靠回了铁栏杆上,把那吸管伸到邻家的院子里,试图把泡泡吹到不远处的花坛里去。正在得趣时,只见那家出来一个十来岁的男孩子,一身西装打扮,面目生的极清俊,一头乌黑短发也被打理的一丝不苟。那孩子坐到花坛边,直盯盯的对顾理初瞧了半晌,忽然起身走到栅栏边,伸手道:“喂!给我玩一会儿!”
顾理初被他吓了一跳,不禁后退一步,隔着那道栏杆问:“你是谁?”
那男孩子一手插进裤袋里,稍稍的蹙了点眉尖,上下打量了顾理初,忽然把手从栏杆间伸进来,劈头就抢。顾理初猝不及防,手上一松,那瓶肥皂水已经被那男孩子夺了过去。
“你这么大的人还在玩这种东西,好不好意思啊?还问我是谁,我告诉你,我叫荣熙!记住了吗?记不住的话就出去打听打听好啦,我可是很有名的!”
那男孩子年纪不大,说起话来却是一派刁蛮,不想话音刚落,忽然楼门口站了一个阿妈,大声喊道:“宝宝,还不进来吃午饭哦?”
荣熙听了,立刻扭头过去,气急败坏的喊道:“少来叫我宝宝!我又不是没有名字!”
眼看那阿妈缩头回去了,他还呶呶不休的道:“真讨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还每天‘宝宝宝宝’的,让人听见笑死了!”
说完这番话,他走到花坛前大喇喇的坐下了,侧了身子开始对那一片花儿吹泡泡。顾理初在自家院子里眼睁睁的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看了一会儿,他回头对阿妈告状:“他抢我的东西。”
阿妈洗了一头的汗,也无心去断这两位少爷的案,只匆匆应了一声道:“是吗?先等我洗完这盆衣服啊。”
顾理初听了这话,并没有得到什么安慰。只好又回了头,继续傻看着那男孩子玩的得意。
约摸过了半个钟头之后,荣熙大概也是玩的腻了,走过来把那只剩一个瓶底的肥皂水递还给顾理初:“给你!看什么看?不要那么小气!我对你讲啊,你要是敢向我家里人告状的话,我就带人揍扁了你!”
顾理初想了想,忽然说道:“沈先生不会让你揍我的。”
荣熙一听他居然还敢回嘴,便又把手伸过栏杆,企图当胸抓住顾理初——可惜他年幼个矮,只抓到了顾理初上腹部的衬衫,力气却是不小,抓住了就不肯放开。顾理初向后挣,他向前扯,把那扎进裤子里的衬衫下摆都给拉了出来。阿妈听见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见对方是个小孩子,也就没在意,低了头继续洗衣服。
顾理初正被那小孩子拽的手足无措时,邻家的楼内忽然走出了一个高挑个子的男人。只见这人生的面色白皙,鼻梁上架了副墨镜,头上又歪戴了顶淡黄色窄边凉帽,打扮的很是摩登俏皮。看到荣熙在那里扯了顾理初歪缠后,他并不过来劝阻,反而是转身回了楼内,不过几秒钟的功夫又出来了——这回手里多了根手杖。
然后,顾理初便目瞪口呆的见了一场好戏。
那高个子的男人一言不发的走过来,一手扯了荣熙的后衣领,一手挥着手杖把他从头到脚好一顿敲打,痛的荣熙连哭带嚎的,也不扯着顾理初了,只抱着头意图逃跑,然而最终也未能成功。末了他被那男子扯了耳朵牵回楼内,嘴里还在呜呜咽咽:“爸爸!耳朵要掉啦……救命啊……孟叔叔救命啊……耳朵真的要掉了……”
顾理初手里汗津津的握着那个玻璃瓶,跑到阿妈身边学舌:“那个男孩子被他爸爸打了。”
阿妈也听见了荣熙的哭声,然而因为觉得小孩子挨打是很正常的事情,所以并不动容:“那小孩子不听话的。”
顾理初听了,觉得这阿妈不是他的知音。等晚上沈静回来了,他又把这件事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次。沈静忙碌一天,累的浑身酸痛,抱着顾理初一面上下其手一面含糊答道:“哦,打的好——”忽然反应过来,一只手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我说,连个小崽子都能欺负你,你还真是没用的出奇!厨房窗户外面不是有一堆碎砖么,下次那个小崽子再敢欺负你,你就用砖拍他的脑袋!拍死了也没关系的!”
顾理初一听他这么恶狠狠的说话,心里就发怯:“我哥哥说不能打人。”
沈静嗤之以鼻:“你哥哥?他分明是抛下你自己逃命去了,你还想着他?真是傻透了。”
顾理初生平是最护着他哥哥的,若是早先听了这话,纵然畏惧沈静,也多少要为他哥哥辩白几句。然而时光流逝,转眼间几个月过去了,他嘴上不提,心里也渐渐的有了觉悟。所以此刻他只低了头,半晌方轻声说了一句:“我是累赘,我知道。”
沈静没听清:“什么?”
顾理初从他的腿上挪下来坐到一边:“我哥哥不要我了。”
沈静笑道:“哎,你今天怎么想明白了?”
说完这话,他忽然发现顾理初的神气大异往日,既非惊恐也非惶惑,而是一种沉重的哀伤,好像兜头被浇了一盆冷水,让人凭空生出一种拖泥带水的寒意。
把手从他的衣服里抽出来,沈静拍了拍他的后背:“你不要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有我在,你怕什么?”
顾理初没说话,只扭头望着黑漆漆的窗外,轻轻的叹了口气。
“他不要我了。”他想:“他真的不要我了!这怎么可能呢?他是我哥哥啊!”
沈静斜睨了他一眼,看他难得的显露出心事重重的样子,并不同情,反而暗暗觉得好笑,觉得他这模样怪有意思的。
其实在顾理初哀伤已极的叹息之时,顾理元也正躺在麦地里,眯着眼睛看星星。
他已经把自己的前路都打算好了,当下要做的,便是尽快的离开汪政府的地盘。至于上海的弟弟……
他闭了眼睛,不自觉地做出一个痛苦而冷酷的表情。
身边的亨兵顿窸窸窣窣的绑好了炒面口袋,然后推了他一把:“顾,我们该赶路了。中国游击队的人说会在路边等待我们。”
走在前方的美国人弗朗西斯回头低声道:“希望他们可以像昨天所承诺的那样,把我们偷偷的带出这里。”
顾理元一直不吭声,听到这里时方开了口:“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欺骗我们的,因为没有必要。如果想把我们送去警察局里请赏的话,他们昨天见面时就可以这样做——他们虽然打扮的破破烂烂,但是他们人多有枪,足可以制服我们,不是吗?”
亨兵顿听了这话,觉得很有道理:“我认为顾说的很对。况且我们已经迷了许多天的路,如果不寻求帮助的话,后果将会是饿死在这里!”
一行四人弯了腰,用手左右拨分了麦子,艰难的向前走着。弗朗西斯依旧在前方带路,走了一段之后,他直起腰,夜色朦胧中依稀望见了前方的乡间小路。
“如果可以活着离开这里的话,我一定要马上回国。”他喃喃的自语道:“我再也不要离开我的女儿了。”
四处除了此起彼伏的虫叫之外,再没有别的噪音。所以弗朗西斯虽然是低声言语,却连殿后的阿克星顿都听了个清清楚楚。他也接着说道:“我不回去。我在国内是没有家的了,回去做什么?”
亨兵顿扭头问顾理元:“我是要去越南的,我的女儿女婿都在那里。你呢?”
顾理元想了想:“我不知道。”随即又转眼望向远处那一条小路:“不论去哪里,我迟早都还要回来的!我弟弟还在上海,我不能就此撒手不管他!”
弗朗西斯头也不回的抛下一句:“那很难。”
沈静发现,潘世强失踪了。
怎样也找不到,车站机场都派人盯了,可连个人影都没见着。这让他着了急,凶神恶煞的带人杀进了他那公馆里去,只捉到了几位如花似玉的姨太太。又逮了许多荣华公司里有头脸的人物,带回去细细拷打。结果人也打死了几个,家也抄了几处,潘世强却有如人间蒸发一般,音信痕迹一丝也无。这人就此便算是没了。
其实对于沈静来讲,把潘世强逼到隐姓埋名逃出上海的地步,也就算是可以了。然而陆选仁那边却不肯放松,一定要他把潘世强找出来立刻处死。特工分部又不是他沈家帮,每天正事都忙不过来,哪能终日的派出大批人马去追查这么个没有影儿的倒霉蛋?潘世强那辆敞篷的奔驰轿车还停在分部后院的车库里,锃亮崭新的一台好车,没有任何用处。沈静想把它卖掉,然而又没有人肯买。
“这算是什么事儿呢?”他独自坐在写字台后面,歪头咬着一根铅笔的末端:“问题在于——我的车到底是不是他抢的?我这边只是小张和老林自己揣测出来的,没有什么证据;而那姓潘的也一直没有承认。哎呀,总不会是我把他给冤枉了吧?那可真是……如果真是冤枉了他,那他岂不是恨死了我?如此看来,这人还真是非杀不可!”
想到这里,他松了口,再看那铅笔头,已经被他咬的齿印斑斑。
拿起电话,他拨了内线号码:“老林吗?”
电话里一直响着嘶嘶的电流声。所以林秘书放下电话,在一分钟后便跑来他的办公室内:“沈主任,什么事?”
“你去警察局里,让他们发通缉令,在四省内通缉潘世强。”
林秘书愣了一下,认为沈静这个主意实在异想天开。他压低声音道:“那个……潘世强不是罪犯啊,这样公开的通缉他,那不是故意的去扫了青帮那些老头子们的面子了嘛!”
沈静把那支铅笔伸进嘴里,又咬了一口:“没关系,潘世强有老头子,我这边不是也有一位嘛!至于罪名呢——就说他‘破坏和运’!”
“破坏和运”的全称是“破坏和平运动”,言外之意便是反日反汪,是当下最流行最有力的罪名之一。林秘书听了他这番好想,也不禁称妙:“主任高见!那我这就去办!”说着便推门欲走。然而一只脚刚踩到走廊的水泥地上,便听身后房内的沈静惊讶了“哎”了一声。回头望时,只见沈静已是背对自己站在了窗前,正在向外望。
“沈主任,怎么了?”他停了步子,好奇问道。
沈静没回头,只挥了下手,很紧张的说道:“你过来看,这是怎么回事?”
林秘书听他声气不对,赶忙走过去看了,发现院外居然停了一辆军用卡车,一队日本宪兵从上面跳下,大摇大摆的便往院内闯进来。守门的便衣警察自然不敢阻拦,并且还站成两排,摆出一副夹道欢迎的架势来。
他也纳了闷:“这是闹的哪一出?日本人没事来我们这里干什么?”
沈静转身,拿起茶杯喝了口水,显然是有点不安:“管他呢,下去看看吧!”
平心而论,沈静对于日本人,素来都是恭而敬之的,礼数也都是十二万分的周到。然而却并没有从日本人那里吃到过任何好果子。
这回的来者是名上尉,不入流的小军官而已。面对沈静,他气势汹汹的长篇大论了一番,然后旁边的翻译官过来,三言两语的翻译道:“沈主任,请跟我们去宪兵司令部走一趟吧。”
沈静看起来面无表情:“有什么事吗?”
上尉又开始操了日语叽呱,然后翻译官摆了架子再翻译:“沈主任近来的行为,有破坏和运之嫌,秋城寺将军有话要亲自问你!”
秋城寺三个字,好像三滴滚油一样,火辣辣的溅到沈静心里,痛的他浑身一抖,脸上一点血色立时褪了下去。又想真是造化弄人,自己方才还要用“破坏和运”这个罪名来通缉潘世强呢,没想到通缉令尚未发出,这四个字的大帽子倒由自己先一步的戴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