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沈静自从离开集团生活所后,也有近一年的时间没有见过这个人了。只听说他后来被调去南京,做了森田慎吾的随行翻译。而和先前相比,这曾锡言似乎也并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脸面雪白,背头锃亮。见沈静回过头来了,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睛,然后微微躬身一笑:“沈主任,好久不见了。”

沈静也微笑起来:“是你……真是好久不见了。听说你被调去了南京?”

曾锡言点点头,一路走一路答道:“是的,我也是新近才回上海。沈主任,您近来可好?”

沈静摆摆手:“我早辞了职,可不是什么主任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好。我如今么,就是赋闲在家,正好养病。你呢?”

曾锡言答道:“我……也是差不多吧。对了,听说这次晚宴的规模不小,周市长、缪院长、丁省长都来了。”

沈静心神不定的向四处张望一番:“是么?那还真是……不知道他这是什么用意。”

二人且谈且走,虽在开始时都有些战战兢兢,不过进了公馆之后,见周遭灯火灿烂、弦声悠扬,倒是一片荣华富贵的太平气象。一颗心便渐渐平定了些。其间又碰上了许多熟人,相互之间小心翼翼的寒暄着,同时暗地里琢磨着对方将来可能落得的下场。待到入席时,依旧气氛祥和,沈静同曾锡言坐在一起——明明先前是心存芥蒂的两个人,隔了许久再相见,倒有点老朋友的意思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座上众人还只是低声的嘁嘁喳喳,并无人敢高声谈笑。幸而那戴局长站了起来,操着一口浙江官话道:“抗战八年、如今终于取得了胜利!在座的诸位,有许多人都曾在抗战期间、出任伪职。不过呢,我也相信,其中是有着各种原因的!从今天起,只要诸位能立功赎罪,政府自然就会宽大为怀、既往不咎的!诸位要相信蒋委员长、相信政府!”

座下众人听到这里,顿时一齐松了口气,自觉又见着活路了,那脸上不由自主的就现出了笑影儿来。那戴局长拖着长声,很是长篇大论了一番,若是平时,大概无人爱听;可放在现在,那就如同纶音佛语一般,众人竖了两只耳朵,唯恐漏下一字一句。

待到那戴局长发言完毕,侍者们又重新上菜,这回众人没了心事,便将注意力转到了吃喝上,顿时席上就热闹起来。又有人见是无事的了,便借着空儿偷偷溜走,这溜走的人中,就有沈静一个了。

沈静是素来讨厌赴宴的,因为既不能像别人一样大饱口福,又有被迫喝酒的危险。他那个胃肠纸糊的一般,非得精心保护,否则就要闹毛病。此刻他跑出公馆,费了好大劲儿才找到自己的汽车,然后便毫不犹豫的向家中开去。一路上心情愉快,便将车窗打开了,让那夜风吹进来,也凉快凉快。不想刚开到街口,便发现有人在那里乱停车,挡住了道路。沈静把头探出去望了望,只见前方已经有人下车前去疏通,便安心的靠回座位上等待。

这时旁边又有汽车停了下来,沈静无意间扭头瞥了一眼,哪知那车上的人就等着他这一眼呢,他的目光刚射过去,那人就咧着嘴做了一个狞笑:“沈主任,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沈静睁大眼睛望着旁边车中的人,舌头当即有点打结:“潘、潘世强?”

潘世强把一只手臂横搁在车窗上,那表情就别提有多得意了:“听说沈主任一直在找我啊,现在我人在这儿了,不知沈主任到底是有何贵干啊?”

沈静看看前方,拦路汽车的主人已经被找了来,正在那里倒车让路,暗想若是单个儿的走了,恐怕要让这姓潘的在路上找麻烦,不如转回去,等宴会散了,再同人流一起离去,倒还把握些。思及至此,他便和颜悦色的向潘世强笑笑:“不,没什么事了。”说着就要倒车后退。那潘世强见了,早猜出沈静的心思,故意大声道:“沈主任,你跑什么?”

沈静哼的笑了一声:“潘老板先走吧!我不急。”

潘世强身上有事儿,而且这沈静不是现在可以动得的人,又听他满口服软的话,便也就先把那仇恨压了下来,只开口道:“沈主任,我好容易又回了上海,过两天我可得找你好好叙叙!你等着我吧!”语毕,便令司机开车先行走掉了。

沈静心中暗暗叫苦,先前的那种轻松心情也不见了,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一路疾驰回了家中。

第44章

沈静自从见了潘世强之后,便如霜打了的茄子一般,很是萎靡了几天。心里犹犹豫豫的,又起了先前那番跑路的意思。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的根基都在上海,出去了便是两眼一抹黑;况且军统的戴局长已经许下了那样美好的诺言,让人听了,先前生出的种种危机感不由得就一扫而空;再有一点,就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想除非自己效仿陆先生,一气儿跑出中国了,要不然在哪儿都是安生不下来的。

因为这几个理由,他那番心思便是一闪而过,随即就被压下来了。而他这人的生命力,一贯都是坚韧如野草一般的,萎靡几日后,见潘世强并没有上门寻仇,便稍稍的宽了心,又重新的打起了精神。他这辈子,小时候是有闲无钱,大了后是有钱无闲,如今好容易钱闲两样凑到一起了,他便琢磨着如何能让自己过的舒服点。

不过对于一个从来没经过什么好日子的人来讲,坐在房里是想象不出那所谓舒适生活的真实面目的。沈静觉着只要能吃饱饭、睡足觉,身上再没有什么不自在,那就是顶好的日子了。

这天傍晚,刚刚下过一场雷雨。院子里积出一个水洼来,顾理初赤脚穿了双木屐,在里面趟来趟去。沈静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低头翻着一本日历,口中说道:“哎哟,明天就是中秋了,我还不知道呢!”

顾理初闻声回头:“中秋吃月饼。可我不爱吃!”

沈静点点头,一本正经的回答:“我也不爱吃,月饼馅子不好消化。”

“豆沙馅的还好一点,但是太甜了。”

沈静认真的思考了一下:“枣泥的吃吗?”

顾理初踢了一趟水花:“不吃。”

沈静抄起一把团扇摇了摇:“难得有闲心过个中秋节,我看那阿妈的手艺一般,明天还是叫外面馆子送来一桌酒席吧。”

顾理初对这个不感兴趣了,一门心思的想在水洼中踩出几个水泡来。

沈静又扇了会儿扇子,觉着周围好像有蚊子似的,便起身道:“进房吧,当心咬你一身的包!”

顾理初却笑嘻嘻的摇头:“再玩一会儿,一小会儿!”

沈静摇着扇子,自己回房了。

这时荣家那边的大门处忽然热闹起来。只见荣熙拎着几个纸包欢天喜地的走在前面,他那父亲空手跟在中间,又有殿后的孟管家一名,两只手至少拎了八个袋子,被坠的腰都弯了。这一家三口形态各异的穿过院子进了楼,虽是一路上一言不发,可是那种快乐的气氛,却是可以让人很明显的感觉到。

顾理初抬头瞧了一眼,随即继续自得其乐的踩水花。不想那沈静虽然自己回了房,可是左思右想,总觉得外面蚊子无数,便又走出来,把顾理初硬给拖了回去。又打了一盆水,让他把脚洗干净。

顾理初坐在床上,用鼻子拐着弯儿的嗯了一声,表示不情愿。沈静蹲下身,抬过他一只脚来插进水盆里:“撒娇也没有用,乖乖的陪着我睡觉!”

“可是天还没有黑呢!”

“闭上眼睛就黑了!”

“睡不着啊!”

沈静为他把一只脚洗干净了,然后抬起头,一边洗另一只一边说道:“这么喜欢玩水,明年夏天带你去海边玩。去青岛好不好?”

顾理初摇摇头:“海里有鲨鱼,鲨鱼吃人。”

沈静在他的脚底轻轻挠了一下:“鲨鱼不吃小傻子!”

顾理初怕痒,被他这样一撩拨,条件反射似的就蹬了一下腿,正好把沈静踹的坐倒在地上。顾理初先是吓了一跳,而后看见沈静笑嘻嘻的爬起来作势要向自己扑,便转身飞快的爬到床中央:“我不是故意的。”

这时沈静已然跳上床来了,两人先是又笑又叫的滚作一团,而后顾理初忽然向旁边一躲,慌里慌张的大声道:“不玩了!不玩了!”

沈静仰面朝天的翻过身来,只见那胯下的裤子又被支出了一个小帐篷。他伸手在顾理初的脚上摸了一把:“好好好,不玩就不玩。反正我今天也玩不动!”

第二天,沈静早早的起了床。拉开窗帘望出去,只见天空晴的一碧如洗,阳光明媚的让人心里都亮堂了。就不由得高兴起来,回去推顾理初起床:“阿初,醒醒,还睡?”

天气热,顾理初也没有盖被,身上只穿了一条短裤,滚了一夜了,短裤退下去,露出了半个屁股。他是睡的正酣,忽然被人打扰了,便哼了一声,把身子蜷了起来,并不肯醒。

沈静低头看了他一会儿,又不忍心惊动他了。于是便独自去洗漱,然后房里房外的走动,就觉得闲不住,可又没有什么事情做。

站在客厅中央,他摸着下巴四周打量着,心想这家里似乎有必要添置一些家具了,要不然总像是个临时住所。——重新订做一套家具,然后把地毯全部换掉,还要四处摆放一些花草,院子也要重新铺草坪、后面的小院子可以种几棵果树,再多找几名佣人……算起来,要做的事情还真是多啊!

他找来纸笔和一个算盘,开始计算这一切开销的总数额。正一笔笔加的入神时,忽然窗外传来汽车喇叭声。他先还没理会,后来听这噪音还扯着长声响个没完了,便走到窗前向外望去。一看之下,不禁头疼:原来又是一辆汽车停在自家门前;又是一个西装男子夹了公文包在拍大门。

沈静扔下笔,懒洋洋的下楼走了出去,心里就琢磨着可能是晚上有点什么事儿。果然,那西装男子见了沈静之后,便从公文包内抽出请柬隔着栏杆递了过来:“沈次长,今晚六点,我们戴局长在愚园路的公馆内举行中秋晚宴,还望沈次长届时能够赏光。”

沈静打开请柬看了看,心想愚园路就在自家附近,去的话倒是方便的很。到时先去露个面儿,然后再悄悄的回来,大概也花不了几十分钟的功夫。应该不会耽误自己和阿初过节。思及至此,他便微笑着点点头:“好,我一定到。”

拿着请柬回了房,他在账单上又添了一笔。除了佣人之外,门房也是必需的。否则让自己这么天天的跑出去开大门,实在是有点不像话。

这时顾理初也起床了,睡眼惺忪的走下来看了看沈静,然后就转身要回去洗漱。沈静一手执笔,一手在他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拍完之后有感而发:“圆滚滚的,胖了!”

顾理初没听清他的话,所以并不理会;沈静也继续低头打算盘。过一会儿阿妈来了,便张罗着开了早饭,又四处搞卫生。沈静嫌烦,便带着顾理初出去逛了大半天。后来约莫预定的酒席该被送到家中了,才驱车回来。

因为过节,所以阿妈早早的下工回了家。沈静看看手表,已是五点半多了,便嘱咐顾理初道:“我出去一趟,六点多就准能回来了。你要是饿了,就先自己吃吧!”

顾理初点点头:“我等你。”

沈静低头在他的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阿初真好!”说着拿了汽车钥匙走了出去——走到房门口时,他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心里忽然就觉着很舍不得似的。便折回去又抱了抱他,嘴里说道:“这回真得走了,要不然就要迟到啦!你乖乖等我啊!”

顾理初答应一声:“嗯,知道了。”

沈静一路开车一路看表,抵达目的地时,正好是只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只见这公馆门口又是停了长长的汽车,将整条马路占去了一半的面积。因为他是预备中途开溜的,所以特地选了个末尾的地方停了车。然后一路步行向公馆大门走去。

愈走近大门,愈能听见里面公馆内传出来的流行音乐,想必是有人在大声的放留声机。沈静步伐轻快的迈过门槛,这时旁边走来一位侍者,先是微一躬身,然后彬彬有礼的问道:“请问这位先生怎么称呼?”

沈静掏出请柬递过去:“沈静。”

那侍者看了请柬,然后便向公馆左边的一扇侧门一伸手:“沈先生,请从这边进。”

沈静没有多想,拔腿就走。那门是半掩着的,他伸手推开,一只脚刚踏进去,就觉着腰中有什么东西一顶,然后再看眼前,不禁大吃一惊。

只见前方已然站了两排华服宾客,一个个面如土色的望着自己,周围又有十几名军警,手里端着长枪,正虎视眈眈的对着这些人。此时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来:“往里走!快点!”

沈静回过头去瞧了一眼,发现房门已经被关上。用枪顶住他的是一名年轻士兵,见他不动,便用枪管在他身上用力戳了一下,同时气势汹汹的喝道:“看什么看?快走!”然后不由分说,就将他推搡到了那宾客队伍之中。

沈静知道这是情形有大变化了。祸事当真临头,他反而镇定下来,一言不发的站稳了,静观事态发展。这时,那戴局长夹着个簿子从另一扇门中走进来,笔直的在人前站了,先只用眼神扫射全场,默默的数了人数。然后清了清喉咙,铁青着脸色道:“根据国民政府所制定的惩治汉奸条例,凡当过特任职、简任职、以及荐任独立伪职的汉奸,都须按其职守受到检举!从现在起,你们已然是被捕的人犯,将马上被送去城南的看守所!希望诸位在看守所内好好反省、争取宽大处理吧!”

这戴局长话音刚落,就听得扑通扑通几声,宾客中接二连三的瘫倒了好几人,其中就包括沈静一个。

顾理初坐在饭桌旁,面对着一桌冷下来的酒席,饿的肚子咕咕直叫。

餐厅里没有挂钟,他起身走到门旁的衣帽架前,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块手表——还是先前陆新民买给他的那一块——看了看,已经是七点多了。

拿着表,他又走回位子坐下,抄起筷子,捡那盘中边边角角的地方夹了几口菜吃了。周遭这样安静,他又是无所事事,打发了自己那饥饿的肚子之后,他便犯起困来。然而因为承诺过要等沈静回来,所以也不好上楼认真去睡,便把面前的盘子碗略收拾到一边,把头伏在桌子上,枕着胳膊打起瞌睡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他就觉着好像房门打开,有人走了进来似的,便含混的咕噜了一句:“你回来啦?”却不肯睁眼抬头。

并没有回答,只有一双手按在了他的肩膀上,然后一个声音响起来:“阿初,是我,是哥哥回来了。”

顾理初慢慢的直起身。

他是睡糊涂了,一面揉眼睛一面回过头去,待看清了眼前人时,他那双迷蒙的灰眼睛倏的睁大,口中轻轻的“啊”了一声。

顾理元微笑着俯下身,轻轻的拍了拍顾理初的头:“傻小子,不认识哥哥了吗?”

顾理初怔怔的望着他,张了张嘴,似乎是很费力的挤出了两个字:“哥……哥?”

顾理元本以为他这弟弟一旦见了自己,必然是惊喜交加,抱着自己又哭又笑的。哪知此刻现出来的,却是这样一幅呆滞表情。便心里一疼,把顾理初从椅子上拉起来抱进怀里,一边用手在他的背上不住的抚摩,一边低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喃喃的道:“我的傻小子,哥哥不在的时候,一定受了很多委屈是不是?不怕不怕,哥哥回来了,再也不离开你了,好不好?”然后又双手紧紧的搂住他的腰,仔细审视他的脸。

顾理初任他搂着瞧着,自己却把一根手指伸进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劲儿用大发了,痛的他自己都“哎呦”了一声。

顾理元连忙把他的手从嘴边拉下来:“傻小子,不是做梦,哥哥真的回来了!”

顾理初还是不说话,只抬起手,去摸顾理元的脸,从额头摸到鼻梁,从鼻梁摸到嘴唇,从嘴唇摸到下巴。从下巴向上,摸到了短短的头发。头发是染黑了,两鬓处的发根却又泛出花白。

顾理初放下手,把脸贴在顾理元的胸前,半晌,忽然抽了下鼻子,然后就呜呜咽咽的哭了起来。

顾理元把下巴抵在顾理初的头顶上,又腾出一只手摸索着掏出手帕给他擦眼泪。他认定这弟弟是受了苦楚了,所以心里是非常的不好过。

怀中这个温热潮湿的身体中流着和他同样的血液,世上仅此一人,他必须爱他。

顾理初哭了几声便停住了,他拿过手帕擦了擦脸,然后从顾理元的怀中挣了出来。顾理元愣了一下,微微的弯了点腰,以便可以直视他的眼睛:“阿初,怎么不让哥哥抱了?”

顾理初垂着眼帘,一滴泪珠挂在睫毛上,颤颤巍巍的,忽然落下来,滑过了面颊。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住了那股子抽噎:“已经抱过了。”

说完他走回桌边坐下,胳膊肘拄在桌面上,他把碗筷重新摆齐。

顾理元见了,愈发觉得奇怪,那奇怪中,又夹带着一丝失落。走到顾理初身边,他拉了把椅子坐下了:“阿初,没吃晚饭吗?”

顾理初低着头,眼睛望着面前的那副碗筷,因为刚哭过,所以说起话来还带着点鼻音:“我等沈先生回来一起吃。”

顾理元听了这话,那副英俊面孔上当即闪过一个怨恨的表情。可尽管目光凌厉如刀,声音却还保持着温柔:“沈静吗?不必等了,他回不来了!”

顾理初抬起头,一双灰眼睛水盈盈的:“为什么?”

隐隐的担忧从顾理元的心中升起,他觉得自己最怕的一件事情还是发生了。

“我一会儿告诉你……这菜都凉了,我带你出去吃点东西,好不好?”

顾理初想了想,然后缓缓摇头:“我不饿。”

顾理元握住他的手,全身都疲惫的靠向后面椅背。同预期相比,情况有所变化,他那缜密的头脑立刻开始进行理性的分析。

“阿初好像同那个姓沈的下三滥王八蛋还有点感情似的,这说明那个下三滥这一年多来对他大概还不错,这倒不是件坏事情;不过下三滥就是下三滥,阿初同那种人相处久了,肯定是没有好处的——恐怕已经学了不少的坏了!当然,这不是什么大问题,他毕竟是我一手养大的弟弟,就算学坏了,我也能把他管教回来。”

顾理元表情慈爱的望向顾理初——后者依旧垂着头,木然的望着桌面。

于是他又不无悲伤的想:“他同我不是那么亲了。说起来也是我对不起他,把他一个人丢下来自己逃走。大概姓沈的在他面前也没少说我的坏话。他还是个孩子,什么话听多了,恐怕也就要渐渐的相信。可……可我是他哥哥啊……他怎么能跟我生分呢?唉……他是不懂事的,想必还是那沈静捣的鬼……”

想到这里,他又前倾身体问道:“阿初,怎么了?看哥哥回来,不高兴吗?”

顾理初点点头,轻声答道:“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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