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理初却并不知晓他内心的冷酷念头,只随着自己的性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哥哥,我们原来的家,被锁上了!”
“哦,是么?那倒没有关系,我已经让人找了一所更大的房子,是很漂亮的三层楼房,现在正收拾着呢,等你嫂子到了上海,我们就一起搬进去。”
顾理初皱起眉头:“嫂子?那是什么东西?”
顾理元把他拉过来坐在自己的腿上,耐心解释道:“嫂子,就是哥哥的娶来的太太啊!”
他说完这话,却惊奇的发现顾理初不只是皱了眉头,并且还瞪大了眼睛,琉璃珠子似的灰眼睛里面居然也放出点光来:“你什么时候娶太太啦?”
顾理元脑筋一转,立刻就反应过来:“阿初,嫂子是一位漂亮的大姐姐,又会唱歌又会跳舞,还能带着你玩儿呢!你见了,保准会喜欢的!”
顾理初用鼻子重重的出了气,也不坐在他哥哥的腿上了,站起来就要走。顾理元连忙拉住他:“傻小子,怎么了?哥哥就算娶了妻子,最疼的人也还是你啊。”
顾理初用力挣开他的手,大声道:“你不要我,去娶嫂子!”
他的意思是,顾理元抛下自己不管就算了,居然还在抛下自己不管的同时,娶了一个外人。他晓得两个人要结婚,那感情一定是非常好的;而且结了婚,就要在一个床上睡觉,出门游玩时也都是两个人手挽手——周遭那些洋人家庭里的青年夫妇都是这样的!
一想到他哥哥和别人那样要好亲密了,他就气的了不得,可他又不会大喊大叫的发火,所以只是气鼓鼓的站在他哥哥面前:“你、你……”
“你”了半天,却说不出什么来。
顾理元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可因为这反应之根源,不过是向自己争宠吃醋而已,所以不但不气,反而暗暗的很是得意:“阿初,你别担心。你是我的弟弟,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天生的就是我们最亲近了,别人怎么能比得过呢?”他跟着起了身,高高大大的站在顾理初面前:“哥哥以后很忙,所以娶一个大姐姐陪阿初玩啊?这不好吗?”
顾理初听了这话,半信半疑的,心里还是很不痛快。
第46章
顾家兄弟久别重逢,非但没能皆大欢喜,反而一起都觉出了别扭。这样的结果,自然是完全出乎二人意料的。然而这种事情,并不涉及到什么根本问题,而且顾理元一味的压着性子,对顾理初连骗带哄。过了不久,那顾理初也就缓过劲儿来,并且委委屈屈的说道:“哥哥,你结了这一次婚,以后就不要再结了。我不用大姐姐陪我,自己一个人就行。沈先生不在家的时候,我都是一个人的。”
顾理元听了这话,还有什么可说,只有点头答应、随即转移话题的份儿了。兄弟二人就此和好,顾理初黏在他哥哥身上,忽然又想起了沈静。
他对沈静,倒没有什么特别深厚的感情。只是他的头脑决定了他的行为具有一定的刻板性,尤其是一旦某种行为成了习惯,他便不愿再有所改变。先前他和他哥哥在一起生活了近二十年,所以他哥哥一朝入了集中营,他就马上有点活不下去;如今同沈静在一起混了一年多了,沈静忽然消失,他自然也会感觉出异常来,不由自主的就总要想一想这个人。
况且,沈静这一阵子对他实在不错,而他这个人,说他是良心重也好,说他是记吃不记打也好;总之他已然是把沈静最初对他的那些残忍行为都大部忘怀了,就只晓得沈静给他东西吃,给他衣服穿,叫他阿初宝贝儿,跟他打打闹闹的玩笑……当然也有很讨厌的地方,就是喜欢往他脸上撒尿。
所以,对于控制欲极强的顾理元来讲,他这傻弟弟的性子,也成了他那烦恼的来源之一。
沈静坐在审讯室内,强光灯的光芒把他一张脸照耀成了黄白色,五官的轮廓也显得模糊起来。因见他的上身不住的摇晃,仿佛是一副要栽倒的样子,便有人拿来绳子,把他绑在了椅子上。沈静随人绑着,也不挣扎。一双眼睛木然的盯着前方,仿佛是神魂出窍的样子。
现在的审讯者已经是第四班了——这叫“熬审”,对待嫌犯,不打不骂,只是不让活动、更不让睡觉。沈静身上的手表早被收走了,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这儿到底坐了多久,只晓得隔一会儿就有人给他灌一肚子浓茶或者咖啡。幸而上头有强光灯烤着,茶和咖啡全变作汗水从头上脸上渗了出去,所以一直倒没有尿急的情况发生。
坐在沈静对面的军统特务,名叫张国康,这一阵子也审过几名大汉奸了,像沈静这么嘴硬的还是第一次遇见。清了清喉咙,他再一次问道:“哎,看来你是要顽抗到底了,是不是?”
沈静眨了下眼睛,只觉着心慌气短,胃里做痛,耳边隐隐约约的轰鸣着,视野中的一切都有些走形。那种无法言说的难受从五脏六腑里发出来,直逼的他恨不能吐血。
见沈静依旧是不说话,张国康冷笑一声:“好!有宽大处理的路,你硬是不肯走,那我也没有办法!你说你在特工分部不过是挂名,你说你早早辞职,养病在家,你说你特工分部的一切命令,都是陆选仁下达的,与你并无干系,是不是?好,那我就叫个人进来,这人是你的老下属,他供出来的话,和你那一套可是大不一样啊!”说完他拍拍手,对着房门大喝一声:“进来!”
沈静背后的房门果然吱嘎一声被推开了,然后就听见一个颤悠悠的声音带着哭腔发出来:“沈主任……”
沈静身子被绑着,脖子早僵硬了,也没有力气回头。就听着身后有人拖拖沓沓的走到自己旁边,接着一名警卫吆喝一声:“站好了!”
沈静这回侧过脸去,只见眼前这人鼻青脸肿,一身的血迹。眯起眼睛仔细辨认了,才认出这一脸狼狈相的人,竟是林秘书。而那林秘书见沈静向自己望过来了,便双腿打晃儿,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声哭道:“沈主任,我对不起您,我也是没有办法才招的……我老婆马上要生小孩了……我得活着啊……”
沈静漠然的把头转了过来,觉着自己好像正在分成两部分——身体向下坠,灵魂往上飘。燥热的空气吸进肺里,烘的肺腑都要着火。而林秘书的哭喊,听起来似乎就很遥远了。
张国康把一份装订好的材料拿出来在桌面上磕了磕:“沈静,你的那些罪行,我这里已经收集的很齐备了,别以为销毁了一些文件,现在又坐在这儿装聋作哑,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我告诉你,办法多的是!没有物证,还有人证呢!”说着他把那份材料劈头扔向沈静:“好好看看吧!然后给我把名字签上!如果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要请你挪挪地方,去刑讯室松松骨头了!”
那份材料正打在沈静的额头上,上面的铁制订书钉在沈静的右眉上方划伤了一道,伤口极浅,先是几乎看不出来,后来渐渐的渗出一滴血,慢慢的流进了眉毛里。
“不能签……”他昏昏沉沉的想:“签了,就死定了。”
张国康见他摆出那副半死不活的德行,便偷偷看了表,发现这人也熬了有将近五十多个小时了,半死不活也是正常。便毫不掩饰的扭头对同伴道:“这小子又要犯迷糊,你去拎桶冷水过来。”
那同伴嫌拎水太重,便建议道:“那还不如把那根电警棍拿来用一用,新运来的美国货,据说是有点儿意思。”
张国康挥挥手:“好主意,快去吧!”
不想他话音刚落,房门忽然被人毫不客气的推开了,张国康等人看清来客之后,赶忙一起站了起来:“凌所长?”
凌霄大步流星的走进来,也不回应,只把审讯记录拿过来翻开看了,然后便皱眉道:“这记得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张国康答道:“所长,这小子牛皮糖似的,死活就是不认罪。看来不用刑是不行的了!”
凌霄用鞋尖指了指跪在一旁的林秘书:“这又是干嘛的?”
“这个是人证——那什么,伪特工分部里四四年末之后的文件大部分都被销毁了,所以物证难找,就得靠人证了。这是沈静手下的人,对他的所作所为,是最清楚不过的了!这个沈静,真堪称是罪大恶极……”
凌霄一摆手:“别扯屁!不罪大恶极,也进不了这里面。你们这班废物,审了两天多快三天,就弄出这个结果来,还有脸跟我贫嘴!都滚出去吧!”
张国康等人莫名就挨了骂,无可奈何,只好拖着那林秘书讪讪退下。凌霄在沈静对面坐下来,把那审讯记录推到一边,开门见山的说道:“沈静,我是奉戴局长的命令,来问你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若是老实回答了,那之前特工分部的事情,我们可以不追究,还可以算你是将功赎罪,让你免于受审,直接出去继续过你的消停日子。”
沈静听到这里,缓缓的抬起头,怔怔的望着凌霄。凌霄见了,便是一笑,而后忽然变脸:“可你若是顽抗到底,不肯配合的话,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你也是做过特工工作的人,我们这里有什么手段,你也一定知道的很详细!”
沈静咳了一声,只觉得满嘴的甜腥,可又没有真的咳出血来。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挣着发出声音:“我要睡觉……先让我睡觉……”
凌霄笑了一声:“我的问题是很简单的,只要你肯回答,那统共也花不了几分钟,然后你想怎样睡,就怎样睡。”
沈静喘息了一下,然后垂下头,低低的说:“你问。”
凌霄把胳膊肘拄在桌面上,双手十指交叉着挡在脸前,只有一双眼睛在暗处放光:“陆选仁,在哪里?”
沈静猛然抬起头——然而只抬到一半,却又垂了回去:“他全家自焚而死,报纸上报道过的。”
凌霄放下手:“沈老弟,你要是这样的话,那就没意思了。你应该学习那个曾锡言,人家就懂得审时度势,结果怎么样?已经离了这看守所啦!其实你说他能有什么重要情报?不过是从门缝里听到森田慎吾和陆选仁密谈逃亡的事情,就这么一条小小讯息,救了他一条命!而你呢?都知道你是陆选仁身边一等一的亲信,他跑去哪儿了,你能不知道?我说老弟,你年纪轻轻的,不要太死心眼儿了,放着活路不走,偏要作死!”
沈静摇摇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凌霄皱起眉头:“你说这话,是自己装傻啊,还是觉得我傻啊?”
沈静微微张开嘴,用力的吸了一口气,头上的汗一层一层的冒出来:“天地良心,我真是不知道。”
凌霄腾的站起来,眉头拧成了一个大疙瘩,语气也随之变得暴躁:“我说你他娘的装什么坚贞不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姓沈的是个什么货色?那个差点让日本人玩死的沈主任说的不就是你吗?嚯,看不出来啊,怪不得你一个要饭的小瘪三能一路爬到警政部次长的位置,凭的是什么?凭的就是你既不要脸也不要屁股吧?这么维护陆选仁,是不是和他也有一腿啊?”
沈静立刻气喘吁吁的抬起头,对着着凌霄咬牙道:“我去你妈的!”
话音落下,他心想自己这条命算是交待了。交待就交待吧,反正活的也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凌霄没想到沈静会突然冒出这么句话来,还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怒气冲冲的绕过桌子,照着沈静的脸便是一个嘴巴——劲儿用过头了,竟把沈静连人带椅子一起打翻在地。而那沈静除了在摔倒时发出一声细微的惊叫之外,之后便无论凌霄如何拳打脚踢,也不再发出一丝声音。
幸而那凌霄心里还记着戴局长对他的命令,所以三拳五脚略出了点气之后,便也就停了动作,而且还弯腰给沈静解开了绳子。
沈静伏在地上,已经是口鼻出血、一丝两气的状况了,一双眼睛却还睁着——困意一次次的被熬过去之后,人就是这样,晓得自己是困的,疲惫的,痛苦的,然而就是不能阖目、不能入睡。
“好,沈静,你既然不识抬举,那我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一会儿吃了苦头,也别怪我事先没有告诉你!”
说着,他打开房门,探出身子想要去叫人。不想就在他伸头的一刹那间,身后委顿在地的沈静忽然一跃而起,一头便向墙上撞去。待他听到“咚”的一声闷响,随即转过头来时,发现沈静已是窝在墙下,显然方才这是要撞墙寻死了!
凌霄顿时吓的魂飞魄散,心想陆选仁的消息还一丝也没有问出来呢,这家伙可绝对死不得,否则戴局长也定然不能饶了我。
思及至此,他赶忙走过去,抓着衣领把沈静揪起来,低头一看,倒被嚇了一跳,原来沈静被熬审了将近三天,又饿又困的,哪里还有力量把自己撞死。方才这一撞,虽是他拼尽全身力气的,然而也不过是撞出声闷响、以及头上一个大包罢了。他既没有死,便依旧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凌霄,实在是让人觉着有点死不瞑目的架势,颇为瘆人。但凌霄是个见多识广的,一惊之后,便马上恢复常态,抓紧了沈静的衣领,也不叫人了,亲自动手,拖死狗似的把他弄到了刑讯室内。
到了刑讯室内,凌霄反倒犹豫了起来,一时间不知道先上哪种刑罚。原来他早看出这沈静的身体虚弱如朽木一般,只怕稍一用刑,便要喀吧一声死掉。
而在凌霄犹豫的同时,沈静的脑子也在飞速转动。
他怕了。
怎么不怕?刑讯室里的一幕幕,他看的多了,人一旦被绑上了刑架,那真就是早死早托生,活着除了受罪,再没别的了。
死,他是琢磨过的;可是背叛陆选仁这个念头,他真是从来没有生出过。大凡一个人活着,心里总会有点儿坚持。忠于陆选仁,就是沈静心中的坚持之一。他对陆选仁的感情,介乎于父子与主仆之间,只要是陆选仁交待下来的事儿,他无不忠心耿耿的照办,即便那命令的内容伤天害理,他也执行的异常坦然——他这人没有什么明确的是非观,陆选仁赞同的就是“是”,陆选仁反对的就是“非”。
他对陆选仁的感情,素来都是这样的崇拜、敬畏、爱戴、依赖。所以凌霄的要求,是他从心理上就完全不能接受的。可是如果不接受,自己的下场,不会比千刀万剐好多少。
他挣扎着抬起头环视四周,视野是一片模糊,他还在寻找自杀的机会。
然而这时凌霄已经有了决断,戴局长在等着他的回信呢,他没有多少时间可以浪费,必须速战速决!
“老张啊!”他回头向刑讯室外喊道。
张国康噔噔噔的跑进来:“所长,上哪样儿?”
凌霄一笑:“别的不要,你把那个美国无线电拿过来。”
所谓美国无线电,指的是从美国新购进的电刑设备,这设备大小形状都同普通的无线电收音机相差无几,所以提起来时,都只简称它是无线电。
张国康听了这话,倒愣了一下,随即才答应了一声,转身出门。不过三两分钟的功夫,便捧着一个钢制箱子回来了。打开箱子,他把那“无线电”拿出来放到桌子上。然后看着凌霄,等待命令。
凌霄却并没有理会他,只踱到沈静面前蹲下来:“老弟,瞧见了吗?前两天从重庆空运过来的,目前为止,还没对人用过。现在我再问你最后一遍:陆选仁,在哪里?”
沈静仰头望了望桌子上的那架“无线电”,身体开始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他的思维已然因为极度恐惧而有些混乱了,然而张开嘴,说出来的还是那一句:“我不知道。”
凌霄终于完全的不耐烦了,他站起身,向张国康一扬下巴。
张国康答应一声,走过来把沈静拽起来按到了特制的行刑椅上进行身体固定。然后把电极接到了他的左手手腕上。
在此之前,沈静仿佛是呆傻了一般,随人拖拽勒绑,并无反应。然而待到那冰凉的金属夹子真触到他的皮肤了,他才忽然如梦方醒似的挣扎起来,同时拼命的嘶声喊道:“放开我……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可尽管他是竭尽全力的反抗,然而四肢躯干都早被牢牢的缚在椅子上了,哪里又能挣动一分一毫。张国康也不管他,只专心致志的把另一枚电极安到了他的右手手腕上。
凌霄这时出去了一趟,随即又进门回来,站在沈静面前,表情倒是轻松了,闲闲的问道:“还是不知道,是不是?”
沈静咽了口唾沫,心跳的太剧烈了,简直说不成话:“我、我、我真的不知道……我要见陈柏生……我救过他,我救过你们军统上海站的站长,你不能这样对我……”
凌霄笑了一声:“可老陈现在在南京哪,况且你这种情况,除非是戴局长肯首了,否则谁也救不了你呀!好了,你想清楚,我再问最后一遍,最后一遍啊:陆选仁,在哪里?”
沈静闭了嘴,胸膛剧烈起伏,一口不递一口的喘息着。
凌霄对张国康使了个眼色:“老张,开始吧!”
张国康走到那台机器前,按了开关,然后把旋钮慢慢的扭下去。他对电刑最有研究,算是这看守所里的技术人员。
行刑椅上的沈静骤然就高声惨叫起来——撕心裂肺的、没有间断的惨叫着,伴随着剧烈的身体抽搐。
凌霄围着他走了一圈,笑道:“老弟,这滋味怎么样?怪刺激的吧?”
没有回答,并不是沈静不能说话——电刑的好处就在这里,受刑人明明已经是痛苦到生不如死的地步了,偏偏头脑却还是异常的清醒,绝不会影响行刑人的拷问。
凌霄转向张国康:“加大电流!”
张国康果然依言,把那机器上的旋钮又向下扭了一格。而那椅子上的沈静,只觉得电流通过他的手腕,沿着神经,一路直走到脑子里,最终进入骨髓之中。全身的血管都在刺痛胀裂,五脏六腑则被炙烤的几乎要燃烧起来。身体的每一次痉挛都伴随着极为痛苦的心脏麻痹,他恨不能立即死去——然而此刻,死亡是根本不能够的。低压电流,足以慢慢的把他的身体碳化。
他开始作呕,三天没吃东西了,他呕出来的只有胃液,胃液吐干净了,他随着呕出了黄绿色的胆汁。然而这还并不是最坏的反应,因为他的嘴巴、鼻子、耳朵、眼睛中马上又开始流出了血水。
他歇斯底里的狂喊着,裸露出来的皮肤正在渐渐变红。在极度的痛苦下,他甚至连精液都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身体战栗的频率,也在随着电流的调整而不断变化。他试图咬舌自尽,然而现在牙关紧闭,他竟然无法自主张嘴。
而凌霄站在一边,静静的倾听着沈静的惨叫,试图从中判断出一个人的痛苦程度。
半分钟后,他转向张国康:“再加大!”
张国康这回犹豫了一下,刚要照办,忽然就听见身后的沈静似乎是尖叫着说了句话。回过头时,他发现凌霄也已然凑了过来。
沈静的确是嘶声喊着什么,喊到第三遍时他们听懂了:
“京都!”沈静的口中不断的涌出一股股鲜血,这导致他的话语听起来尖利而含糊:“……京都!”
张国康抬手啪的一声按了开关,然后同凌霄相视一笑。凌霄随即扭头向门口唤道:“赵医生进来吧,给他打一针强心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