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顾理元先吩咐染厂的孙经理帮忙看管工厂全局,然后又去银行提了一些现金。家是不必回了,他准备在曾婉婷这里住一夜,反正翌日凌晨就要出发的。

曾婉婷站在院子里,见他来了,便迎上前去询问情况,顾理元摆摆手:“我明天去找他们,你留在这儿看家吧!”

曾婉婷点了点头。这时沈静家中的大鹦鹉“嘎嘎”的叫了两声,顾理元寻声望去,只见院内空空荡荡,可见这个沈静,一定是真的伙同苏东海把阿初带走了——其实他没有证据,不过也不需要证据。

单凭苏东海一个人,还掏不出这些坏来!

当晚,顾理元住在顾理初的房间内,他嗅着枕头上残留着的体味,不禁就懊恼的流了眼泪。

“都是我的错!”他想:“我还有脸做哥哥呢,竟连个弟弟都保护不了……天天就是在工厂里转……可阿初若是没了,我要工厂还有什么用?一个人的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思?”

想到这里,他躺也躺不住了,抱了枕头,把脸深深的埋进去。

流下来的眼泪,就都被那枕头吸收了。

他是一夜都没睡,后来见窗外天光渐明了,便悉悉索索的起床穿衣,又去厨房弄了一点盐水擦眼睛——眼皮哭肿了,没法见人。

他手边也没个镜子,自觉着差不多恢复常态了,便回房去洗漱。洗手间内灯光明亮,他洗了脸后对着镜子瞧了瞧,发现自己的短发又白了一层——真要变成老头子了。

这时,曾婉婷也已经起床,她草草的收拾了,然后就去厨房打发佣人给顾理元预备早饭。顾理元哪里还吃得下,可见曾婉婷眼巴巴的瞧着自己呢,只好象征性的喝了一点粥,然后便匆匆忙忙的要走。曾婉婷跟在他后面,一路送一路道:“大哥,你要是见了阿初弟弟,可别骂他,他胆子小。”

顾理元听了,倒感念她这份牵挂阿初的心意,便点头答应道:“我知道。你好好在家吧,我有事会给你发电报。”

曾婉婷站在大门口,眼望着顾理元的汽车愈开愈远。说起来这个大伯子是很不好伺候的,可是一旦走了,反而让人觉着没了主心骨,心里更虚。

第67章

苏东海一头大汗的回了酒店。电报既然已经发了出去,他便无所牵挂,就等着苏饮冰给他汇款了。

“天气太热了……”他打开房间内的电风扇,又揪起衬衫前襟用力抖了抖:“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出门的好。”

沈静坐在旁边,看苏东海活泼的好像吃了药似的,就若有所思的笑了笑。苏东海瞥见了,便扭头望着他说道:“沈先生,这次多亏你慷慨解囊,等我有了钱,一定重重谢你!”

沈静摇摇头:“那也不必。”

苏东海继续吹风,沉默了没有两分钟,忽然“嘻”的笑了一声:“妈要是知道我和你在一起,非得气死不可!”

沈静听了这话,倒是一愣,心想难道我就臭名昭著到如此地步,连他母亲都晓得了?不对呀……我好像还没有这样大的名气吧……

他思索了片刻,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话是从何说起?你妈……令堂知道我?”

苏东海笑道:“太知道了!哪天不得把你拎出来说上一万遍,非得把爸爸说跑了,才算是能安静一会儿!”

沈静越听越奇怪:“我没听明白你的意思,你能不能说的详细一点?”

苏东海兴高采烈的刚要张嘴,忽然反应过来,赶忙正了脸色:“就是……我爸爸总夸你好,也没什么别的——傻子呢?”

沈静听他转移话题,就向前探了点身子,笑眯眯的哄他:“东海,你不对我说实话了?”

苏东海暗道如果对你说了实话,你非得不高兴,我又何必要惹你不痛快。思及至此,他便摇了摇头:“没有啊!我是实话实说!傻子呢?”

沈静指指隔壁,见苏东海转身出门去了,才重新向后靠回椅子里。

其实,他倒是有点想家了,他在那所房子里住的其实满舒服自在。如今到了广州,不但天气更热,而且毕竟是住在旅馆之中,地方总不像家中那样宽敞。

时间就在这热腾腾的汗湿中混过去了,幸而入夜时下了场极短暂的阵雨,也小小的起了一点降温作用。这一点似有似无的凉意,对于睡眠倒是很有好处。

苏东海在这酒店之内,开了三个房间,照理便是一人一间,既方便又肃静。苏东海吃饱喝足,见沈静那边似乎是已经睡了,便又敲开了顾理初的房门,喜滋滋的溜了进去,也等不及说话,随手关了门,扑上去抱住顾理初道:“傻子……这回我们又可以好好玩一次了!”

顾理初蹙着眉头,任他抱着:“可是……我今天不想玩。”

苏东海抱着他往床边挪:“你不玩,我自己玩,你躺在那儿就行了,不用你费力气。”说着便放开他,转身弯腰把床上的薄被草草叠起来堆到床头,然后拍拍床,很兴奋说道:“来啊,你躺在这儿!对了——你洗澡了吗?”

顾理初有点为难:“洗了。可是我……”

“洗了就好!我也洗的干干净净。”

顾理初犹犹豫豫的被苏东海按在了床上,苏东海趴在他身上,先是低头盯着顾理初的眼睛看,然后就笑着用鼻尖去碰他的鼻尖,并且歪着头,在他的嘴唇上轻轻舔了一口。

顾理初不假思索的就张了嘴,让他把舌头伸进来。舌尖缠绵相触,二人顿时就有些激动沉迷了。苏东海伸了一只手,摸摸索索的开始解他的衬衫。而顾理初软绵绵的仰卧在床上,绯红了脸,目光也有些迷离。

如此不过几分钟后,二人便成了赤裸相拥的状态。苏东海这人一贯任性,凡事只凭自身意愿;而顾理初也是没有什么自制力的,稍一撩拨便能俯就。这样两个人凑在一起,非但不必调情,甚至连开场白都不用一句的,直接便成了个情热如火的状态。那苏东海后来有些受不得了,便欠身扯过自己的裤子,从裤袋里掏出个精致小瓶子出来,在顾理初面前一晃:“是女孩子用来擦脸的油,上次从我四姐那儿偷偷拿来的。”

顾理初伸手去抓,苏东海赶忙一躲,让他抓了个空。然后跨坐在顾理初的大腿上,低头拧开瓶盖子嗅了嗅,咕哝了一句:“好香啊……”接着就把那瓶中的粘稠液体倒在手心上。

顾理初以肘支床半起了身,伸长脖子向下望:“你为什么把姐姐擦脸的油涂到尾巴上啊?”

苏东海瞪了他一眼:“什么尾巴不尾巴的!躺回去!”

顾理初果然依言躺了下去,苏东海丢下瓶子,双手托住顾理初的腿弯用力向上推去,同时又低声嘱咐道:“你可别大喊大叫的,要是疼就告诉我,我不动就是了。”

顾理初倒没有表示异议,仿佛是并不在乎。然而苏东海刚刚顶入,他便猛然抬手捂住了嘴,眉头也蹙了起来,吓得苏东海立刻停了动作。等了许久,见他表情不再那样痛苦了,才腰上用力,一点一点的深入。后来又小小的抽插了几下,见顾理初闭上眼睛,手也放了下来,似乎是有乐无苦,才放心大胆的动作起来。

苏东海平时做这种事情,都是在深夜的顾家,真是战战兢兢的,只怕一点动静不对,被人察觉。如今换了一番天地,无所顾忌了,便忍不住的有点要发疯。顾理初被他冷不防的用力一顶,整个人都向上方冲去,一头撞到了床头上,痛的刚要伸手去揉,却被他按住肩膀,动弹不得。

如此快活了许久,苏东海放下他一条腿,将另一条腿抗在肩上,让他侧躺了,口中问道:“这么着就不累了吧?”

顾理初点点头,“嗯”了一声。

苏东海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气息随着动作一颤一颤:“你感觉……怎么样?”

顾理初也是有些气喘吁吁:“挺、挺舒服的。”

苏东海似乎是很欣慰:“我也挺舒、舒服的、的。”

二人既然感觉一致,并无分歧,所以也就不再废话,只专心做那件正事。偏就在那顶销魂的时候,房门却忽然开了——沈静走了进来。

苏东海顿时就木在那里了,姿势也没变,就那么目瞪口呆的望着站在门口的沈静。

沈静回身推了推门,确定是锁好了,这才把双臂抱在胸前,状似悠闲的笑道:“好嘛,精虫上脑啊,连门都不锁了?”

一滴汗从苏东海的额头慢慢的流进了眼睛里,他用力的眨了眨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沈静慢悠悠的走到床边,低头瞧了瞧二人那交合之处,然后笑了一声:“春宵一刻值千金,既然你们二位还连着呢,那就请继续吧!看我做什么?看我能看出‘舒服’来?”

苏东海这时才渐渐活泛回来,他低头看看自己,性器还插在顾理初的身体里,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

“沈先生……”他算是别别扭扭的开了口:“我现在……你看我这个……要不然……你先回避一下吧!我这儿就快完事儿了。”

说完这话,他又看看顾理初,发现这傻子把脸埋在枕头里,竟是学习鸵鸟了。

沈静表现的异常豁达,他不但没有走的意思,甚至还搬了把椅子,稳稳当当的坐到了二人床前:“东海,你怕什么羞。我只是想瞧瞧你的本事。这小子我睡了有一年多,每次一碰他的屁股,就鬼哭狼嚎的不让——怎么到你这儿,就这么服帖了呢?”

苏东海哭笑不得,舔了舔发干的嘴唇:“那也不能这样看着啊……”

沈静起身走到床头蹲下,抬起一只手,很温柔的抚摸着顾理初的后脑勺:“阿初,你怎么了?没脸见人了?”

顾理初很轻微的“嘤”了一声,不肯抬头。

沈静转向苏东海:“你看他多好玩,小猫小狗似的。让人瞧见在外面打野食儿,还害臊的抬不起头了。真有意思!”

说完,他不等苏东海回答,回手便关了电灯。屋内顿时一片黑暗,然而借了窗外的星月和霓虹灯的彩光,所以也并不是漆黑一片。

“好了,这回我看不到了,请继续吧!不过我要来分一杯羹,希望你不要介意。”

一片黯淡中,苏东海依稀看见沈静扯着顾理初的耳朵迫使他转过脸来,然后就恶狠狠的亲了下去。顾理初挣扎了一下,随即便老实了。

这种景象看在眼里,似乎很有些刺激性。苏东海扶住顾理初的一条腿,试探着向后抽身,然后缓缓用力,重新顶入。

这动作的后果,就是让顾理初迷迷蒙蒙的呻吟了一声,并且情不自禁的抬手抱住了沈静。

沈静的手沿着顾理初的胸口一路向下抚摸过去,最后,他轻轻的握住了那挺立着的性器。

“他总算是知道人事了。”沈静想,心中带着一点失落。

苏东海的冲撞愈发猛烈了,沈静侧耳倾听着肉体撞击时发出的声响,手上则忽轻忽重的挤压着那火热的器官。顾理初气息颤抖的抱着他,似乎是想要把身体缩成一团,然而又没有力量,只好像是溺水之人抱着浮木一般,竭尽全力的搂住了沈静的上身。

苏东海最后几下动作,把顾理初又顶到了床头。这让顾理初惊叫着仰起头,抽搐着射出了精液。

沈静收回手,放到鼻端嗅了嗅,心想这就是阿初的味道了。

事后,苏东海下床开灯,去室内自带的浴室中放了热水。

顾理初趴在床上,下身一片狼藉。而沈静坐在一边,低着头慢条斯理的擦手。

经过了这场激烈的床上运动之后,苏东海出了一身透汗,没法子穿衣服,又见沈静也在,就不好意思赤条条的走来走去。他找了条浴巾围在腰间,然后从浴室中探出头道:“傻子,你来洗澡啊!”

顾理初的神情看起来又有些呆滞了,呆滞之余,似乎还夹杂了困倦的成分。苏东海无可奈何,只好把腰间的浴巾系紧了,然后过来把他拦腰抱起,送进了浴缸中。

沈静在旁边瞄着,一时见顾理初已经被苏东海打扫干净了,便下了逐客令:“东海,你回房休息吧!”

苏东海觉着今夜的沈静实在是太怪异了,所以没敢多说,乖乖的穿了衣服回去睡大觉。

顾理初又累又困,闭上眼睛,就有一种神魂飘荡的失重感。

沈静在黑暗中摸上了他的床。

他下意识的就靠近沈静的怀里,口中喃喃道:“沈先生,我没喜欢他。”

沈静拍拍他的后背:“为什么?”

顾理初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他这么丑,我不喜欢……”

顾理元站在一家旅馆中,排队等着打长途电话。

飞机在厦门降落的那一刹那,他终于恢复了正常神智,心想:“苏东海要去香港,那我来厦门干什么?”

所谓亡羊补牢犹未晚也,他发出这番反省时,虽然已是人在厦门,但是从这里转而再去香港,也并不是难事。而且如今静下心来,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重新分析了一番,他发现自己还真是犯了大糊涂。

长途电话终于轮到了他,他凭记忆飞快的拨了号码,找的是工厂中的孙经理,因为身后还有人等着,所以他无法长篇大论,只扼要的下了命令,然后便放下电话回房去了。

在房内心神不定的坐了一会儿,他又下了楼,在长途电话机前重新排队,这回,他把电话打回了家中,找的乃是苏嘉仪。

苏嘉仪正好是在家的,接到他的电话,显然是有些惊奇:“你在……厦门吗?”

顾理元叹了口气:“是的,今天刚到。你那里还好?”

苏嘉仪知道他要问什么,便开门见山的答道:“爸爸现在脱不开身,就给三姐打了电话,让她和三姐夫去找东海。三姐夫也已经和广东的几家大报馆打了招呼,明天就能登出寻人启事来。要不然你就等一等,三姐夫一直在那边,应该办法多些。”

顾理元听了,便随口答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天傍晚,顾理元躺在床上枕着双手,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出神。

不知躺了许久,他觉着有些腰酸背痛了,便翻身坐起来,见窗外天光尚明,便走过去向楼下一望。楼下虽是旅馆的后身,然而参差的摆着两排吃食摊子,吆喝声此起彼伏,倒也不算寂寞。

身边的墙壁嵌了一面大玻璃镜,他扭过头,借着光亮照了照镜子。只见镜中人面色晦暗,那头上好像落了一层白雪似的。不过两天的时间,他好像已经瘦了一圈,因为瘦,所以五官轮廓更显深刻——他这伪荷兰人,本是俗称假洋鬼子的,如今瞧着,倒也有几分真了。

“阿初没找到,我却先变成了这个样子!”

他自嘲的一笑,开门下楼,准备去这旅馆一楼的餐厅中吃晚饭。

顾理元万没想到,会在餐厅中遇见这么三位熟人。

首先同他打招呼的,是被他推过一跤的荣祥。此人坐在靠窗一桌的上席,一反往日那衣冠楚楚的形象,上身只穿了件极单薄的白绸褂子,领口敞开,袖口也挽了起来。饶是如此,还是把一张脸热的白里透红。他一见到顾理元便微笑着招手,引得旁边二人也回过头来,这二人不消说,自然就是那武艺超群的孟管家,和疯狗一般顽劣的荣熙了。

大概是他乡遇故人的缘故,不但这荣家三人表现热情,连顾理元都觉出几分亲切来。四人合了一桌,边吃边谈。其间那荣熙忽然措辞文明的说道:“顾叔叔,你怎么也来这里了?是有公事,还是来玩啊?”

顾理元犹豫了一下:“倒不是公事,是私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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