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他心思一转,起身拍了拍灰,指着太太的鼻子问道:“你还真是不笨,让你来香港,你就一路疯过来了!”

凌太太暂停嚎啕,腾出嘴来回答:“让我来,我为什么不来?我不快点来,你就又跑了!你个龟儿子哟!”

凌霄冷笑一声:“让你来你就来,那人是谁啊?你这么听他的话?”

凌太太仰头怒视他道:“我不晓得那人是谁!反正我也抓不到你的影子,索性接了电报就赶过来!大不了空花一趟路费罢了!”

凌霄转着眼珠想了想,突然一跺脚,回身指了沈静道:“他就是小婊子!我就爱上他了!我把钱都花在他身上了!我看你能怎么样!”

此言一出,院内立时就安静了。

沈静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还问身边的佣人:“他说我……说我是什么?”

那佣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少妇,面红耳赤的答道:“他说您是、是……小……那个坏女人。”

沈静还未做出回答,院中的凌太太已经一骨碌站了起来,把那仇恨的目光沿着丈夫所指的方向射了过去。只见那楼房门口处站着一名西装男子,打扮的油光水滑,一张脸又白的好像被粉刷过一样,虽然没有十分的美貌,可也生的干净伶俐。

这可让她受到了绝大打击,伸手揪住凌霄吼道:“好哇!没想到你现在竟堕落至此!连男人都玩!”

凌霄用力挣开,得到自由:“你家老太爷当年不也是专门捧小旦么?男人有什么不能玩的?”

凌太太气的怪叫一声,无暇答话,提起两只脚就向沈静冲去。沈静见事不妙,赶忙揪了一名女佣挡在身前,同时大声喊道:“凌太太,你别听凌霄胡说,这是误会!我和他可没有关系!你们两口子吵架,可别连累我——哎哟!”

原来沈静话音未落,身前的人肉盾牌已被凌太太一把推开,沈静也被带了个趔趄。尚未站稳,就听凌太太高声骂道:“老娘今天打死你这个不要脸的兔崽子!将男作女,勾引男人,你简直羞了你的先人!”

沈静无论如何没想到自己会招来这么个下场,又知道自己万万不是这凌太太的对手,索性蹲下来抱住头缩成一团:“凌太太,你不要听信凌霄,我和他真是……来人啊,快把这个疯女人拉开!凌霄,你他妈的管管你这老婆——哎哟!”

凌霄站在院中,眼望着自家太太双掌翻飞,把沈静拍的抬不起头,口中笑道:“沈老弟,你也就不要装无辜了!我没想到你会来这一招。在我后院点火,你可是够损的啊!”

此时凌太太已被人七手八脚的拉了开,口中却还是谩骂不止。沈静扶着门框站起来,哆哆嗦嗦用手杖从凌太太指到凌霄:“你们这一对神经病,马上给我滚出去!”

凌霄走上前去,递给太太一条手帕:“美凤,擦擦眼泪吧!”

凌太太一颗心枯寂已久的了,此刻从这条手帕上又感受到了爱的温暖,何况也的确是闹的筋疲力尽了,便接过手帕可着脸的擦了一遍,同时低声叫着丈夫的字:“凭云,你还是同我回去吧,和个男人在一起,能有什么将来呢?家里的大宝二宝,也一直吵着想爸爸,你看在孩子的面上,也该回去一趟啊!”

凌霄开始采用怀柔政策,拍着太太的肩膀,和声答道:“美凤,走,我先为你安顿下来,有话我们慢慢谈,好不好?”

十分钟后,凌太太提着旅行袋子,同凌霄乘坐汽车下了山。

而沈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生平最怕的那一类型流言,眼看着就要再一次的流传开来了。

又过了三天,凌霄回来了。

他大使手段,把凌太太给哄的转怒为喜,独自回了上海。如今腾出手来,准备报仇。

“走吧?”他站在沈静面前,居高临下的斜睨:“我邀请你去我马来亚的家里做客,你不会不赏光吧,沈先生?”

沈静大摇其头:“我不去!”

“你以为你能做主吗?”

沈静站起来:“我要见顾理元!”

凌霄伸手,轻轻的把他按着坐回去:“顾理元是你的保护人了?你和他也勾搭上了?好啦,我告诉你,顾理元带着他弟弟去仰光了,你现在孤家寡人,还是老老实实的听话吧!”

沈静歪着脑袋,恨不能痛哭一场:“凌所长,我们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香港解决呢?我身体不好,不适宜长途旅行啊!”

“又不是让你走着去!”凌霄说到这里搓了搓手:“嘿嘿,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我以后就把你带在身边,看咱俩是哪一个先玩完!哼!”

第79章

缅甸,仰光。

顾理元坐在旅馆楼下的餐厅里,头上沐浴着晨光,眼睛瞪着对面的弟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你是要吃你哥哥的肉吗?”

顾理初挨了训斥,低下头讪讪的舔叉子上的番茄酱。

顾理元见傻小子乖的可怜,倒又自悔起刚才的申斥,便抬手摸摸他的短头发:“快点吃,吃饱了哥哥带你出去,我们去看大金塔。”

顾理初开始在椅子上晃来晃去,并且把脸转向窗外,做漫不经心状。就是不肯理会盘子里那块半生不熟的猪排。

顾理元见他不听说,一时也没了办法,只好匆匆填饱肚子,然后带他出去另外找食。

作为英属殖民地,这里显然是个几乎比香港还要繁华的地区。然而顾理初似乎是并没有逛大街的兴趣,他用汗津津的手抓着顾理元的手臂,慢吞吞的拖着两条腿勉强跟上。走了五十米,他忽然叹了口气。

顾理元停住脚步回过头:“又怎么了?”

“哥哥啊……”他摇撼着顾理元的手臂:“我要去看外国兵做操!”

“他们那是在做早操!现在已经不是早晨了,他们都走啦!”

“那他们去哪儿了呢?”

“回营里去了!大兵做早操有什么好看的?”

“帽子好看啊!”

顾理元愣了一下:“……是么?”

当晚,顾理元领着弟弟,一身疲惫的回了旅馆。

顾理初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顶黑色贝雷帽,非常得意,自以为可以效仿英国大兵了。见他哥哥靠着床头半躺半坐的休息,便撒着欢儿的一头扑了上去。

顾理元正在闭目养神,忽然受此重压,当即便一口气上不来,只在喉咙里“呃”了一声。紧接着,顾理初那带着贝雷帽的脑袋便顶到了他的下巴上。他顺着这个力道猛然昂首,后脑勺“咚”的一声磕到了铜床头上。

这痛楚来的是如此的出其不意,导致他当场就红了眼圈。而顾理初浑然不觉,笑嘻嘻的抬起头,又伸手扶正了帽子:“哥哥,漂不漂亮?”

顾理元哭笑不得的点点头:“漂亮。”

顾理初心满意足的伏在他身上,不晓得以如今自己这副成年人的身量,已经不大适合向他哥哥身上乱跳乱扑了。而顾理元尽管方才险些被压断了气,然而也依然毫无觉悟,他习惯性的抚摸着弟弟的后背,仿佛生活天生如此。也唯有如此,他才能心安理得。

他,同属于他的傻小子,两个人便构成了一个完满的私人世界。傻小子需要的不多,但足以逼着他拼了命的到社会上去挣钱。他不是宗教徒,无可皈依,所以钱和弟弟,就算是他唯一的信仰了。

他很贪财——他需要很多很多的钱,一手抓着钱,一手领着弟弟。人钱俱在,才能让他感到足够的安全。

记得在最困难的时候,纱厂濒临破产,连房子都要被收去抵债。十七岁的他被逼的没了办法,就打算要抱着弟弟去跳黄浦江。后来走到江边了,他忽然发现江水很凉,弟弟的身体热烘烘的,怎么能承受住这种低温?

这个问题让他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抱着顾理初回家去了。

所以说起来,他在生活中并没有真正的受过穷,可是在他的心里,却是穷怕了。

现在当然是一切都完全的好起来了。经过了许多的波折,总算还是个美满的结局。波折就波折吧!生逢了这大时代,生命都已成了微不足道的存在,何况这一点短暂的离别——真也不值得一抱怨的了。

顾理元把手插进弟弟的腋下,用力的把他向上托起来,让他面对自己:“阿初,这一阵子怎么没听见你提那个陆先生了?”

顾理初眨眨眼睛:“我不要再找他了。”

顾理元有点托不动他了,便缓缓的松开手,让他重新趴回自己身上:“真的?为什么?”

顾理初向上蹭了蹭,把头枕到了顾理元的肩膀上:“哥哥,你说这有多奇怪!陆先生先前说他总是找不到我;而我现在呢,也总是找不到他!我想他可能是精神病没有治好,真的把我忘记了。”

顾理元听他语气很平静,便微笑着追问:“那你难过吗?”

顾理初闭上眼睛:“本来是很难过的,现在好多了。”说着他一手拄着床,半撑起上身对着顾理元道:“虽然陆先生忘记我了,可是我总记着他呢。”他用空着的那只手拍拍自己的胸口:“他在我这里——有的时候我会在梦里见到他。只要能见到他,我就很高兴了。”

顾理元摸摸傻小子的短头发:“你记得他的样子?”

顾理初很笃定的点点头:“我记得,记得很清楚。他的样子很好看,鼻子最漂亮了。”

顾理元很苍凉的微笑起来:“阿初,哥哥做你的陆先生好不好?”

顾理初困惑的歪了头:“哥哥,你要做陆先生?那怎么做?”

“就是……”顾理元想了想,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陆先生怎样对你,哥哥也怎样对你。”

顾理初大摇其头:“那可不要!还是你好。陆先生没有你好。陆先生爱发脾气!”

顾理元知道他是误会了,然而迟疑片刻,他取消了继续解释的打算。

顾理初在他哥哥身上撒了一会儿娇,坐起来开始摆弄他的新帽子。顾理元则趁着这个空当儿,前去沐浴更衣。

他洗的是冷水澡,因为抵抗住那冰凉的刺激之后,精神往往能更加振奋一些。然后他擦干了身体,赤裸着走到床边。

“阿初。”他轻声唤道。

顾理初放下帽子扭头望向他,忽然笑着伸手向他下体处抓去:“哥哥光屁股了!”

顾理元躲了一下,然后抬腿上床。跪在顾理初面前,他双手捧住傻小子的脸,很温柔的吻了下去——从额头一路向下,直到嘴唇。

顾理初很自觉的张开嘴,一只手搂住了他哥哥的脖子,一只手还抓着帽子。

顾理元对于床帏之事,虽然并不热衷,然而也不生疏。对于一个英俊而又富有的男子来讲,性欲的解决大概永远都不会成为问题。此刻他把自己在这一方面的所学全部应用到了弟弟身上。而顾理初缠在哥哥的身上,欢愉的细细的呻吟——同旁人相比,他的快乐因为纯粹,而显得无比鲜明强大。

他这种天真无邪的放荡让顾理元也开始战栗起来,他的气息随着动作,一下一下颤抖着呼出来。

“这算是什么呢?我和我一手养大的阿初做这种事……可也算不了什么!我们的身体里流着同样的血液——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我们本该是一个人的……”

想到这里,他紧紧的抱住了顾理初,恨不能把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合二为一。顾理初经受不住似的哼出声来:“哥、哥哥……放开我……”

顾理元气喘吁吁的,身体脱离了大脑的控制,他开始用力的冲撞起来。

不过最后,他还是按照惯例,没有把精液射进弟弟的身体里。仿佛如此,就算不得乱伦一般。

他这人就是这样,表面看起来精明世故,其实私底下很有些荒诞的小坚持。这点无人干涉的小坚持,是他对自己那贫瘠的少年时代的一点补偿——众生平等,他也是有权利任性的!

顾理初仰卧在床上,不敢乱动,只尽量的抬起头,望着肚皮上那一小滩精液——他,和他哥哥的种子。

顾理元拿着条温热的湿毛巾走过来,给他擦净了肚子,然后指挥道:“去洗澡吧,洗干净了好睡觉。”

顾理初躺回去,摊开四肢摆成一个“大”字:“我腿疼,腰也疼,走不动了啊。”

顾理元俯下身,运力把他拦腰抱了起来:“臭小子,装模作样的,就等着我伺候你!”

在顾理初的头脑中,他从未长大,而他哥哥,也永远不会衰老。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向他哥哥身上扑去,也可以非常坦然的任他哥哥抱他去洗澡。

顾家兄弟在缅甸又度过了一个星期,二人在一起其乐融融,仿佛是终于回归到了战前的生活之中。顾理元本是因为公事而来,然而到了这个时候,也不由得给自己放了几天假,直到公司内的副经理几次打电话催他回去了,他才打点行装,带着弟弟回去香港。

从仰光到香港的飞机,乃是夜里出发,清晨抵达的。顾理元领着顾理初出了机场,便有小金迎上来接机。这小金倒是个伶俐人,见人先带三分笑,一边接行李一边道辛苦,不但恭维顾理元,连顾理初也不肯落下。

顾理元经过了愉快的仰光之旅,所以情绪不错,也肯有说有笑。这三人走到汽车前,小金正在安放行李时,忽然就听到有人高声大嗓的召唤道:“啊哈!顾经理!这么巧啊!”

顾理元觅声望去,当即堆出满脸笑容,伸手走过去:“凌老板!早上好啊!你这是……”

凌霄同他握了手:“我这是要回家啦!”

顾理元立刻流露出惋惜的表情,埋怨道:“凌老板!你这可不对,我好容易从缅甸回来了,你就不肯多呆两天,我们好多叙一叙?”

凌霄摆摆手:“咱们以后见面的日子多着呢!我在那边住久了,出来反倒不惯。这样,下次你来槟城,我们好好的相聚一次!”

顾凌二人高声寒暄,亲热的有如异姓兄弟一般。正嘻嘻哈哈的对日后合作进行展望之时,凌霄身后的汽车忽然开了门。

只见车内伸出了一条腿,紧接着又有一根乌木手杖点在地上,最后,沈静把头探了出来。

他穿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鼻梁上架了一副墨镜。因为身体瘦削,所以倒把西装穿的格外笔挺。顾理元见了他,很是纳闷,刚要发问,却听身后不远处的弟弟欢喜的喊了一声:“沈先生!”

沈静愣了一下,扭头左右望了望,很困惑的自语了一声:“阿初?”

此时顾理初已经跑了过来:“沈先生!你从上海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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