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吉笑了,自己抬手摸了摸脑后的长辫子:“等你学会梳媳妇的发式了,你给我梳一个,我们就算是正式结婚了。”
明石也笑着点了头:“第一次见你,简直吓死我了,谁能想到后来你会是我的妻子?”
大吉伸腿下炕,不接他这句话——第一次见面,他吓死了,她却是第一眼就看他长得好看,好看得让她忍不住要虚张声势,故意的要再吓吓他。不过旧时的坏心眼,现在就不必再提了,现在她想在明石面前做个好大姑娘,好小媳妇。
一夜过后的第四天,在大吉刚刚要睡熟的时候,明石起身洗漱穿戴,走丁宅后头的小门,又往他的铺子里去了。
开了铺子那不甚大的大门,他第一件事是去隔壁的茶楼买热水,否则天气越来越热了,饿着不怕,渴可是真受不了。而在伙计把大茶壶拎给他时,一颗按捺了三天的好奇心实在是按不住了,终于忍不住问道:“先生,您究竟是干什么买卖的?”
“呃……”明石沉吟了一下:“就是谁有什么古董不知真假,可以送到我那里去,我会瞧这个,要是价格合适,我也愿意买或者卖。”
“哦……”伙计没太听明白,但是很懂规矩,并不追问。而明石提着沉重的大茶壶回了铺子,进门之后先抬手在眼前用力扇了扇,仿佛留在墙壁地面上的旧日影像都是蚊子。
然后他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热茶,百无聊赖的喝。喝了一口,房门的帘子被人掀了起来,一个油头粉面的脑袋伸了进来:“你这儿是干什么的?”
明石看着这个脑袋,就见这个脑袋分头锃亮,脸蛋粉白,也说不准是男扮女装还是女扮男装。
“我这里……”明石站了起来:“是专门给人瞧古董的。”
脑袋一听这话,脖子下面连着的身子灵活一扭,扭了进来。明石这回看清楚了,就见对方穿着一身水绿的绸缎长袍,一手拎着个小包袱,看身段倒确实是个男人。一扭一扭的走到明石面前,他把小包袱往桌子上一放,拎着包袱的手上光芒闪烁,戴了至少三枚戒指。
“那瞧一次要多少钱哪?”那人继续问。
明石抽了抽鼻子,发现这人特别香——香点儿也好,要不然他总觉得这屋子里有包子味。
“看着给吧!”他弯腰从抽屉里找出了一只新茶杯,涮了涮之后倒了一杯,送到了客人面前:“今天你是第一个,给多给少都行。”
客人东张西望:“店里就你一个人呀?”
“嗯,就我一个。”
客人听了这话,见旁边摆着一把椅子,便直接伸手拽过来坐了下去。翘起二郎腿露出一双紫缎子鞋,他可能是觉着自己这脚挺美,所以将脚不但翘,而且摇,一边摇一边说道:“你给我瞧瞧包袱里头的小香炉,给我那人说是宫里出来的,可我不大信。”
明石见他挺会招待自己,就坐下来解开包袱,捧出了里头那只小香炉。歪着脑袋盯着香炉看了片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直接把香炉放回了包袱皮上:“假的。”
客人一听这话,紫缎子鞋立刻不晃了。圆睁二目望着明石,他的嗓门提高了几度,发出了公鸡打鸣般的声音:“什么?假的?你确定?”
明石答道:“是假的,至少没进过皇宫。这是个新东西,做出来没多久。”
客人站了起来,将一只白手拈成了兰花,对着香炉指指点点:“你再看看,上头还有那么厚的绿锈呢!”
明石收回手,摇摇头:“不信你就另找高明,要我看,就是假的。”
客人听了这话,气得粉面通红,柳眉倒竖,且狠狠的一跺脚。用包袱皮胡乱包了香炉,他转身就走,且走且嚎了一声:“我找他算账去!”
然后他走了个无影无踪,一个铜板也没有扔下。明石见势不妙,起身绕过桌子就往外追,然而等他跑出去时,那客人早不见了踪影,只留下门前一股子余香。
明石无可奈何的瞪了眼睛,扭头问旁边扫地的伙计:“这人是谁啊?”
伙计笑了:“他你不知道啊?他是个唱戏的,叫香满楼。”
明石怒道:“他没给我钱。”
伙计扶着笤帚直起腰,依旧是笑,也没有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