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我长痘痘,他就说我激素分泌失调,需要男人。

  我痛经,他就说需要男人帮助平缓。

  可是我也不恼他,他虽然是个流氓,可是他是一个文明的流氓,有素质的流氓,他调戏我起码证明了我还有点女人的特质,而不至于被失恋摧毁的一塌糊涂。

  所以有一次我跟他说,如果我二十五岁生日时候还没男朋友,我就挑你算了。

  不是做男朋友,都市男女都知道。

  于是他每次必问,你还有没有男朋友,然后迫切的数着我二十五岁的生日。

  他在东华医院的器官移植科做主治医师,我问他认不认识顾宗琪。

  他说认识,我说这个人怎么样,他说人倒是不错,但是……

  我喜欢听的就是“但是”这个词,凡是高伊辰鄙视的人,在男女关系上一定规矩的很,而且一定是那种会有很多机会送到嘴边,不吃的那种。

  果然他说,顾宗琪人好,脾气也温和的很,一点普外的架子都没有,就是太呆了。

  我不去接话了,我去做测试。

  算男人的价格,底价都是1000元——身高超过180,每超过1CM+100;身高低于170,每低1CM-200;排球、篮球、足球会打的各加100;网球斯诺克各加100;溜冰-300;游泳+100,体重超过150的每超过5斤-100……

  我是那么讨厌的数学啊,我还把顾宗琪的价格算了出来,连带童若阡的参考价格。

  估计在2500到1900之间,而童若阡只有1500。

  差别好大啊。

  于是我又开始臆想了,顾宗琪真是不错,如果长的帅加分的话,他价格肯定更高,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我就关了电脑,爬上床去准备睡觉。

  这么长时间,我第一次没梦见童若阡,也没梦见顾宗琪。

  我就梦见我干爸,给我讲肠扭转,我啥都不懂,他气的吼我,于是我笑醒了。

  第 4 章

  第二天我去找老板,他最近对超现实主义特别热衷,搞了好几幅这样的画作放在办公室里,不是达利瘫软的时钟,就是毕加索乱七八糟的眼睛。

  看的我觉得很诡异,但是又不能说不好。

  他让我翻译米罗给乔治·拉亚尔的信,然后提出送我一幅超现实主义画的复制品,可是我总是觉得实在不符合我的审美观,权衡之下我搬了一幅毕加索的向日葵回去。

  我一点都没觉得这向日葵好看,甚至有些讨厌。

  说到我的老板,真的是很厉害的一个人,去年他跟我们一起合译了多丽丝·莱辛的好几部作品,他那时候就笃定的说,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很有可能是这个老太太。

  他说,再迟,人都挂了,给荣誉也无福消受了。

  我译的是她的短篇《无魔法可售》(No Witchcraft for Sale)和《温柔的蝗虫》(A Mild Attack of Locusts),最后跟我师姐师兄译的其他的一些短篇集结成书出版了。

  后来果真是这个老太太得奖了,那时候我就觉得我老板应该去押研究生考试英语题目。

  因为诺贝尔文学奖,她在中国一下子成名了,然后我们的书就连夜加印。

  真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

  于是我就傻乎乎的拿着那幅画出了院办,没走几步远就听到我师兄喊我,我这个师兄也是奇人一只,炒股票的很牛的一个散户。

  老板的老婆炒股票,买基金,于是我师兄每星期都要到老板家吃饭、谈心。

  有一次我问他,“你都赚那么多钱了,干嘛还要过来念研究生?”

  他很干脆的回答,“我怕哪天大盘崩了,我奔驰进去裤衩出来,有了硕士文凭,起码我还可以去大专当个英语老师,不至于没饭吃。”

  我当时就很敬仰了,连后路都想好了,怪不得这么勇往直前的。

  他叫住我,愁容满面的,我以为是今天股市跌停了,连忙问到,“怎么了?赔了?”

  我师兄说,“哪里啊,要是赔了我就没这么烦神的事情了,喻夕,你帮我个忙行不,我表叔家那个小妹妹要住院,但是东华医院那边说没床位。”

  我问咋回事,我最近挺怕人生病的,尤其是小女生。

  他又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刚才查出是乳腺纤维瘤,要做手术的,可是普外那边说没床位,给拒绝了,手术起码要延期一个星期。”

  “多大?”

  “十七岁。”

  我立刻就同情心泛滥了,我想了想打了个电话给肝胆外科的值班室,然后得知我干爸在医院参加会诊呢,我立马就拉着我师兄去东华医院。

  结果我忘记我手上还拎着那幅向日葵。

  然后就被误解了,我干爸会诊完一看到我手上这个玩意,以为是我师兄给他送礼来着呢,脸一板一吼,“干嘛,拿回去!”

  我翻翻白眼,“少来了,我老板给我的复制品,你以为我给你送礼来着呢啊。”

  他“哦”了一声,然后仔细听我师兄把事情讲给他听,然后他又火了,“普外什么没床位啊,就是指望病人给送红包的,医德败坏!”

  我干爸的嗓门实在是太大了,医生办公室的主治和实习生都被震的头发一竖一竖的,我觉得他这么一吼过之后,起码一段时间内肝胆外科没人敢收红包了。

  然后他就打电话给普外的主任,没两分钟那边给消息,说是马上就可以办理入院手续。

  我和师兄都笑了,可是我干爸就更气了。

  于是他开始把那些手术安排重新看了一下,提前了好几个,也延期了好几个。

  我陪师兄去办理入院手续,然后他家人把小妹妹送了过来,小女孩很可爱,花季一般的年龄,现在却穿着松松垮垮的病号服,名字和病史被贴在护士站上的看板上,医生护士统一叫她58床。

  她连课本都带过来了,可是每时每刻都在说话,掩饰自己的不安。

  她的主治医师给她开了很多化验检查的项目,主要是为了确认各项指标都正常,才能安排她的手术,不知道是不是干爸关照过的,小护士都挺热情的。

  房间离医生办公室挺近的,我一向是在东华医院走动惯了,觉得没啥作为病人家属的禁忌,然后就往那边体重秤上站了过去,然后就听一个小护士斥责的声音,“家属不要到这里。”

  然后我发现自己的向日葵还拎在手上,肯定加重了我的体重,准备放下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没事,她是我朋友。”

  轻了一点,我心满意足的走下去,一抬头,就看见那张很帅的脸。

  我真的很惊讶,直接就把向日葵举起来指着他,“你怎么还没回家,不是早交班了嘛?”

  他温柔的笑笑,“我刚上课回来,准备回家了。”

  我不置可否,他反问我,“你怎么在这里,你妹妹还好吗?”

  “我陪别人来的,58床。”我故意给他时间去想想,结果他不负众望,“刚才入院的,刘施瑜,女,17岁,乳腺纤维瘤?是韩医生的病人。”

  我很是佩服他,不是自己的病人记性也那么好,简直可以媲美电脑上的医生工作站了。

  于是我问,“什么是乳腺纤维瘤?是良性的吗?一定需要手术切除吗?”

  我又变成了好学宝宝,其实我是挺害怕自己也得这个鬼病的。

  那时候放杨千嬅和任贤齐的《天生一对》,电影里杨千嬅被查出有乳癌,被迫切除,之后我们学校医学部就开始大肆的宣传防治乳腺癌。

  我还记得赵雅芝,李小冉,吴佩慈全裸的照片啊,多么的香艳,那个粉红丝带的运动,多少明星都为之献身,于是我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我回去就缠着童若阡问他什么是乳癌,怎么能检查出来,他又递给我一本外科学,说如果我有兴趣就自己去找吧。

  那次我是真的火了,我把书摔回去,头也不回的走了。

  然后我就受到了他的短信,密密麻麻的,把乳腺癌所有的知识都打了上去,足足收了三分钟才收全了,我草草看了一下就把删了。

  以后,我再也不问他任何专业知识了,我觉得自讨没趣的很。

  可是顾宗琪跟童若阡不同,他是很愿意告诉你任何你想知道的专业知识,即使当时他不知道,一定也会事后做很多功课约你再谈的。

  “患者的乳房没有痛感,只有生长缓慢的肿块,肿块表面光滑,活动度较大。”

  “手术是唯一有效的治疗方法,虽然是良性的,但是不排除恶变的可能,所以要求对肿瘤和包膜完整切除,还要做病理切片检查。”

  我立刻就开始神经紧张了,指指自己的胸,“我……不会也有吧。”

  他眉头微微的皱起来,“平时没有自检过?”

  “我不会唉,而且……如果有的话,我会很难受的,所以干脆装聋作哑。”

  他的目光落回我的脸上,我看到他修长的手指慢慢的蜷了起来,一瞬间我以为他要伸手出来做什么的,我本能的后退了一步,他脸上一恍然,连忙说到,“我只是想拉你头顶上的柜子,上次做宣传后好像还剩下来一些粉红丝带的宣传小册子。”

  然后他找了一下,果然有,他递给我,然后跟旁边的小实习生说,“带她去检查一下。”

  于是我被请到了观察室了。

  实习生小美眉好像跟我差不多大,我脱了衬衫,然后解下胸衣,她倒是看惯了,说话也很彪悍,“你胸型挺漂亮的,平时是不是吃挺多木瓜的。”

  我想了想,“我小时候,我干妈经常给我煲木瓜猪蹄汤。”

  “哎呀,怎么煲的?”她的手开始在我胸部打圈,时不时的按压,我想笑。

  还是忍住了,“木瓜一个,猪蹄两只,可以加黄豆或是花生米,自己喜好咯,先炖猪蹄,然后差不多的时候在丢在一起用慢火煲,很香的。”

  “猪蹄胶原蛋白多,怪不得你皮肤也这么好的,摸上去滑滑的。”

  我立刻就起了鸡皮疙瘩,给她制造了不少阻碍。

  然后她检查完了,很高兴的宣布,“没事,很正常的。”

  然后我出去时候正好看到高伊辰师兄,器官移植科其实就在普外的楼上,遇到很正常,但是我挺介意在医院遇到他的。

  他眨眨眼睛,依然是那副风流像,“怎么了,有朋友住院?”

  话音还没落,那边小实习美眉就邀功一般的跟顾宗琪说,“顾老师,她没事,胸部检查都很正常,没肿块硬物,摸上去还很光滑。”

  我立刻就想死了,尤其是在高伊辰师兄的面前。

  然后我看到顾宗琪的脸微微的侧了一下,那么细微的小动作,还有他不自觉的抿了一下嘴唇,隐隐的透露着他的一丝不自在。

  高伊辰挑挑眉,“原来是这个啊,下次找我就好了。”

  显得很轻佻,还很有深意,居然是在顾宗琪大帅哥的面前。

  我举起那幅向日葵,很认真的跟顾宗琪道谢,然后故作惊讶的看着高伊辰,“哎呀,原来是师兄你啊,很久没看到你了,不过我现在有事,改天再联系。”

  电梯门正好打开来,我一脚就踏了进去。

  就那么一瞬间,我看到顾宗琪的表情,他就站在那里,好像很呆的样子,难得那么精明的人偶尔脱线一下,很可爱。

  电光火石一般的,我想起一个镜头,他的样子和记忆中的,诡异的重合起来了。

  两年前的某一天,我在急诊室看到白大褂,口罩的年轻医生,我只依稀记得他发呆的样子,就跟刚才的顾宗琪一样。

  那个男病人车祸把脸给弄花了,要缝针,然后病人跑出去打了一个电话,没过十分钟来了一群女人,各种相貌各种年龄的都有,站满了治疗室,然后那个男病人对医生说,“医生,你要给我缝好看一点啊,一定要缝的好看点啊。”

  那个医生就懵了,好久他放下缝补包,很认真的跟病人说,“其实72小时内不缝合是没有关系的,你要不要等明天联系一下整形美容科。”

  他的语气真的很真诚,一点都没有嘲笑的意味。

  后来我就走了,因为那天发生在我身上的事情太乌龙了,所以还是不继续丢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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