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我不需要你养。”我笑笑,“你顾着自己和爷爷就好。”

“这怎么行?我说过要宠你的,你就乖乖地让我养。”

我无奈地笑笑,他又扑过来俯在我身上。

就这样,日子一天天过去,春夏秋冬,兰香,蝉噪,梧桐,莹雪,四季轮回,转眼就两年过去了。

我已经习惯了这个城市散淡的节奏,每天清晨和楚竞一起去馄饨摊吃早点,沿着河走,看着河边须鬓皓然的老人听着广播晨练,风韵犹存的妇女对着河面梳理头发,穿着虎头鞋的小孩子捧着小人画坐在树下转着眼睛看。

一抬头,白墙黑瓦,飞檐纱窗,天空是湛蓝的,近处,远处都是二胡幽幽的声音,时而苍凉,时而明快。

我和楚竞一直保持着两年前的关系,没有跨前一步,也没有后退一步,他似乎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像是夜晚灯火通明的一扇窗。

他近年来工作很顺利,在修车行学了个饱,得到老板赏识,荷包渐渐鼓起来,在邻里邻外间的口碑也渐佳,爷爷很高兴,一个劲说他长大了。

难得的是,他对我依然很好,他的好是粗中带细的,免不了一些幼稚的痕迹,却深深打动了我。

时间果然是可以改变一切的,想起很多年前,年少时的承诺,年少时的狂热,飞蛾扑火,在所不惜,现在想来,却是混混沌沌的一片,虽揩不去,也不怎么鲜明清晰。

第一百零二章

这两年,我的生活很平静,每天夜未深就睡下,清晨随着鸡鸣声起来,几乎不看时钟,饿了吃饭,渴了休息,每天中午蹲在院子里看书,一看一个下午,直到书页上太阳的光晕褪去,才微微闭上酸涩的眼睛。

又开始抽烟,各种劣质的烟,全当作是慰藉,静静地看着两指间那截蓄积得长长的烟灰色,轻轻掸掸,小撮小撮地落地,转眼间,灰飞烟灭。

像是什么也没有存在过,什么也没发生过。

有时候,看着这个小小的院落,一盆白玉兰,一堆粟米黄的谷子,一只溜进来打瞌睡的花猫,突然有种错觉,自己怎么会在这里,一切都似不真实。

心里始终有块是空的,苍白空旷的一片。

楚竞几乎每天都来陪我,和我说话,有时候也陪我安静地看书。知道我喜欢看书,他常常买来给我看。

“冬哥,出去逛圈,今天太阳好。”他过来拉我。

我仰头,看看金色的阳光,眯起眼。

“走。”他不由分说地拉着我。

我们照例走在那条茶馆酒肆林集的小街上,这条街算是这个城市的繁华之所,仅有的娱乐也基本上集中在这里。

他兴致很好,买了热乎乎的糖炒栗子抱在怀里,阳光下,牛皮纸上渗着油渍。

“真甜,冬哥,你尝个。”他飞快地剥了个塞在我嘴里。

我笑着咀嚼。

“冬哥,你看,去那看看。”他指着一家简陋的小书铺。

书铺很小,书也很少,基本上是一群背着书包的小学生拥挤着凑头看漫画。

“让让,让让。”楚竞一个劲地挤进去,和小学生抢看漫画。

几个扎麻花辫的小学生扑哧地笑。

我也随便看看,想着买本小说回去。

最边上的架子上是一些零散的画刊,海报,面皮上积着薄薄的灰尘,透着一股樟脑丸的味道。

轻轻抽出一本,一看,是本旧影集,上面有穿旗袍的民国女子和一些烟草广告。

陈年旧事,总是隐藏在生活的角落里,出其不意地挑动记忆的弦,影集上的印象已经模糊朦胧,那穿旗袍的女子嘴角边的红色已黯然。

一看摄影的时间,1934,想必现在也已是美人迟暮,成为一个掩不住岁月痕迹的老太太了。

时间就是这样,像一把钝刀,不犀利,不尖锐,却慢慢地割去青春,年华。

合上影集,放回原处,又拿起另一本画册随意翻看。

突然间,目光被凝住。

光影流动,时间起伏,像是又回到很多很多年前,我第一次看到这幅画一样,心里泛起微微的颤栗。

临战前的大卫,头微微转向左边的大卫,左手举着投石器的大卫,坚定的凝视着敌人的大卫,充满紧张感和运动感的大卫。

我垂眸一直看了很久,画边上全是泛黄的痕迹,我脑中的记忆也是泛黄的。

十六岁那年,在学校附近的小书摊上兴冲冲地买回来,然后一直看一直幻想,生理的幻想,心理的幻想,全是青涩幼稚的本能。

正想着,周围有窃窃私语声,转头一看,那几个小学生不知不觉中全凑过来,盯着我手上拿的大卫笑,两个扎麻花辫的小女孩还红着脸。

马上合上画册,从里面挪出来,那副画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永远不会有关系了。

从书店里出来时,楚竞捧着大堆的漫画书满足地笑。

“买这么多?”我看着他手上的漫画书。

“又可以看个通宵了。”他笑得没心没肺,“再去买点鸭脖子,边喝啤酒边吃。”

我笑着摇摇头。

“冬哥,你看那是什么?”他探过头去看一家有些人聚集的小铺子。

走近一看,原来是在卖银饰品,几对情侣正围在摊前挑挑选选。

老板热情地招来看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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