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很滑,我揣着热腾腾的饭盒,小心翼翼地走。
还没到修车铺,老远就看见人头攒动,心里一喜,今日的生意倒是很好。
但越走近越发现有点不对劲,空气中凝滞着一些铁锈味,浓重阴沉。
突然眼睛被大片红色攫住,我直直楞在原地。
修车铺的玻璃,四壁上都被红色的油漆泼得斑斑驳驳,猩红一片,像是洒满了温热的鲜血,几个硕大变形的“死”字印在墙上,地上,玻璃上,几乎无处不在。
周围人一片哗然,我反应过后,连忙进去找楚竞。
他正蹲在地上,手拿抹布擦拭着地上殷红的一片。
“楚竞!”我走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他转过头来,对我笑笑。
“冬哥,你来了啊。”
我心急地看着他的脸,幸好,他浑身上下没受伤,悬在胸中的那块石头微微下坠。
“怎么会这样,一夜之间怎么变成这样了!”我急着问他。
“没事。”他淡淡地笑,“就是有人恶作剧。”
恶作剧?我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这狭小的店铺像是淌满了鲜血,随时会酿成悲剧。
“到底怎么了?”我焦急地问,声音提高了些。
他不语。
我起身,走到门口关上铁门,拉下窗帘,顿时隔离了喧嚣的看客。
屋子一下子暗了下来,我看着奶白色的墙上斑驳交错的猩红,一片一片,像无数只魔鬼的眼睛融合在一起发出幽冥的光,齐臻臻地倾轧下来。
“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我直视着他。
他只是机械式地擦着瓷砖上的红色,保持缄默,身边那只吊桶里的清水全被抹布侵染成粉红色,看着有些毛骨悚然。
“告诉我。”我蹲下身去,摸着他的头。
他手一顿,抬起头来,满面疲惫,眼神还有些惶恐。
“冬哥,他们回来了。”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垂死挣扎的病人。
“他们?什么他们?”
“就是。。”他突然局促地一笑,像是要安慰我一样,指指头上的疤,“就是划我这刀,把我扔进孤城河里的那帮人渣子。”
“什么?”我心一凉。
“其实前几天他们就来闹过来了,放些血淋淋的猫头,耗子在店门前,本来以为只是同行间的恐吓,后来才知道那帮人渣子回来了。”
“我们去报警!”
“没用的,冬哥,警察也管不住他们的。”他凄楚一笑,摇摇头。
“也许是你多心了,他们不会怎么样的。”我心里发慌发乱,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只是摇头。
“他们这次不会放过我的,我和他们之间结怨太深了,我早就隐隐预料到有这天,只是不知道来得这么快。”
“他们会怎么样?”我脱口直问。
“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真的。”他目光有些呆滞。
“楚竞!现在是法治社会,警察不会不管的,听我的,我们去报警。”我拉起他的手,却被他脱开。
“算了。”他垂着头,半天后回过神来,“没用的,真没用的,警察也拿他们没办法,他们号子都进进出出习惯了,就算进去了照样有法子整你,他们就是要我死。”
“楚竞!你说什么!”我喊着,心如乱麻,根本不知道下一步怎么走。
仿佛一夜间,这个小城,这个琴韵书声的小城变了天,而我们的生活岌岌可危。
“冬哥。”他转过身去,背对着我,“你走吧。”
“走什么?”我呆呆地问。
“离开我吧,别和我再见了。”他小声地说。
“那你呢?你一个人准备怎么办?”
“我,就这样罢了。”
他说罢了的时候语调凄然,带着一些远远离去的决然。
我心头涌上一股酸涩,几乎不能自控,从背后抱住他。
“我不会丢下你一个的。”
他挣脱开我的手,慢慢转过身来看着我,两眸子里一片死寂。
“你何必呢?”他笑笑,笑的如此之冷,“你从来都没爱过我。”
我楞在原地,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只是我缠着你而已,而你也只是同情我。”他继续说着,眼神里一潭死水,一点温度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