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眼前的楚竞倒在血泊中,几乎是血肉模糊,手上,脚上全是血,流淌成浓重的一片。

“被人从顶楼扔下来了。”“诶,造孽啊,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可怜啊,还这么年轻。”

周围的声音和蚊子似得嗡嗡作响。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眼前只是一片凝重的血渍,顿时像一块玻璃一样扯裂开来,纷纷飞飞,坠然落地。

“你认识他?”一边的警察问我。

我呆呆地蹲下去,直直看着楚竞那张血肉模糊的脸。

“连眼睛都被挖去了。”“真是残忍。”

周围的声音继续嗡嗡响个不停,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

我什么也听不见了,只记得楚竞刚刚还在我身边说着话。

“冬哥,我没想到,我也可以等到这么一天,现在想想,什么都值了,什么都完整了,我没遗憾了。”

我轻轻掰开他紧握着的拳头,淌着血的手心里握着那枚小戒指。

那枚便宜的,光彩黯然的戒指。

到最后一刻,他依旧那么珍惜。

突然一个响雷,沉闷的一击。

终于来了场大雨。

第一百零四章

在警察局整整呆了四十九小时,就那样一直坐在冰冷的椅子上,听着墙上的钟声,滴答滴答,犀利逼人。

身边静静地搁着一盒未拆的饼干和一瓶矿泉水。

一直没有吃东西,神经处于麻痹状态,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些污糟糟的地板上若有若无地呈现出血肉模糊的一滩,那是楚竞的脸,左边的眼眶黑黑空空。

这起案件被定义为故意群殴致死。

在第四十九小时二十七分钟时,警察终于逮捕了三个凶手。

我盯着他们看,他们统一穿着红背心,粗壮的臂,丰硕的肩,皮肤上隆起条纹瘢痕,神情阴鸷,打着哈欠。

就是那几个打手,活活地将楚竞打死。

也是那样乌黑,爬满泥垢的手指将楚竞的眼睛挖出来。

我不能想象死前的楚竞在想什么,也无力去想象。

没有任何意义,死亡终结了一切。

周围一切都是空的。

走出警察局,立刻被太阳眩晕了,几乎睁不开眼睛,我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两天没合眼了。

青石砖的路,路缝里龇出的小草,金光粼粼的河面,河上的一叶扁舟,白墙黑瓦的平房,房檐上栖息的鸽子。

一切依旧。

我被这金灿灿的阳光熏着,直到熏出眼泪。

消息在邻里邻外传开,很快的,楚竞的爷爷也知道了孙子的遭难。

犹如晴天霹雳,老人家悲恸地哀嚎,却怎么也挽回不了已经在阴间道上的人。

死亡证明,注销户口,遗体运送,最后火化。

灰飞烟灭。

不知道忙碌了多久,我才慢慢接受了楚竞已经离开的事实。

每天除了去看卧床不起的老人家,就一直呆在楚竞的墓前,一呆就是一天,直到夜幕降临,几只乌鸦纷纷落在丛丛树影里。

我一直在回忆和楚竞一起的日子,发现自己居然可以想起他每个顽皮的动作,每个雀跃的神情,原来那些一直蛰藏在自己心里。

那些,一直一直存在,驱赶了我的孤独,痛苦。

可悲的是,我一直在忽略,一直没有珍惜。

天气一直很好,每天都有暖洋洋的太阳,没有人会注意这个世界这个城市的这个角落少了一个楚竞。

这个角落,是连上帝都不曾瞟过的遗角。

三个月后的一天,我拎了一袋子的水果,绿豆糕去看楚竞爷爷。

突然迎面走来一个身着紧身背心的瘦削男人,上下打量我。

“喂,认识楚竞吗?”男人问,声音极细。

“你是?”我静静看他,一头黄发披在肩膀上,眉眼间皆是戾气,有点神似初次相遇的楚竞。

“算是个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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