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对。”

他们一起上楼,沈老师不经意地说:“刚才过来的路上碰到周辰然同学,她也辛苦啊,参加完辩论赛再赶回来。”

程静泊只是听着,没急着说话。

“也许是光太暗了,我隐约看见她脸上好像有两块淤青。”

“她回去了吗?”程静泊问。

“回去了,我看见她时,她就在报亭的位置,没几步路就是女生楼了。”

“那就好。”

沈老师又说:“看来程老师也对她很关心,确实啊,她是讨人喜欢的学生,我听很多老师表扬过她,说她有天分还很努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程静泊没有应和。

沈老师放缓脚步,语气低了下去,态度严谨:“对于好苗子,我们应该用心栽培,为人师表,厚德修身是每一个教师的责任。”

“您说得对。”

沈老师又说:“对了,我还和她聊了几句,她说刚从你的办公室出来。”

程静泊坦然道:“她是临时过来找我的。”

“是不是向你请教专业课上的问题?”

程静泊淡淡道:“她是这么说的?”

“对,没错。”

沈老师摘下老花眼镜,按了按鼻梁,声音没有异常。

程静泊没多说什么,看了看手表:“时间不早了,我回办公室了,沈老师您也别忙了,早点休息,身体重要。”

沈老师重新戴上眼镜,仔细看他的脸,像是一种审视,但并未看出任何蛛丝马迹。

“再见,程老师。”

第二天,沈老师约周辰然来心理辅导中心的会议室,和她单独面谈。

事至此,周辰然的情绪已经冷却了,她原本打算澄清误会,告诉沈老师自己脸上的伤和程老师无关,轻描淡写地带过昨天在办公室发生的事情,却没料到沈老师对这件事很看重,甚至在她眼里有些不依不饶。

“小周,程老师说是你去找他的。”

周辰然清楚如果回答是的,那就证明她撒谎了。

“是这样吗?”沈老师凝视她的眼睛。

“不是。”

“那你确定是程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的?”

“嗯,上周他和我说好了,等周五比赛结束后去他办公室。”

“之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我的意思是,他特地挑一个这么晚的时间喊你过去。”

“没有。”

“那他找你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

周辰然没有回答,此刻只有她自己清楚心跳多么快,掌心密密麻麻都是冷汗。

她没有路可走了,如果直说是自己喝了酒后去找程静泊,那么也就必须坦承是何原因,这么晚去找一个男老师本身就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更何况,现在她还不知道程老师对沈老师说了什么,也许他已经将她写的情书和她对他的情愫都说出来了,如果是那样,等全校的老师和同学都知道了,她还不如死了算了。

暗恋一个已有未婚妻的老师,千方百计地接近他,还信心十足,这是多么羞耻的事情,她素来品学兼优,在大家眼里是出类拔萃,无可挑剔的学生,无法想象这事被他们知道后,他们的反应会是怎么样,自己又该如何应对。

除了强烈的自尊心,还有名声和前途,她不能被自己轻易毁了。

既然他完全不把她放在眼里,就好像她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那么无论年轻的她说什么,他都无所谓,大概也不会影响到他的什么。

似乎就是一瞬间,她忽略了心底那点内疚,决定继续撒谎。

“我记不得程老师说的每一句话了,但当时他的情绪很奇怪,好像对我各方面都不满,他指责我,我争辩了一句,他…”

周辰然说不下去了,沈老师问:“他对你做了什么?”

“他用力推我,我摔到在地,脸不小心碰到了沙发几。”

“除此之外呢?”

“什么?”周辰然没听清楚。

“小周,你必须实话实说,程老师有没有在曾经暗示过你什么?”

周辰然的头很晕,感觉沈老师的声音忽远忽近,上一秒很飘渺,这一秒就变得尖锐了,她不想再待下去,却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走不了,整个人心力交瘁,如果可能的话,她愿意花一切代价清除昨晚的记忆,但是于事无补,此时此刻,似乎只有顺着谎言的轨迹走下去,她才能保全自己,离开这里。

她握了握拳头,用指甲狠狠地去刺掌心,强迫自己恢复常态。

“有。”

周五在灯塔里咖啡馆,柏子仁一边看书一边等程静泊,过了七点,她接到他的电话,说会晚一些时间到,她问是不是学校有事情,他没有否认,只是说让她等他,别一个人回去。

挂下电话,柏子仁感觉有点不对劲,但说不出是哪里。

为了排遣郁闷的心情,她放下书,慢慢走到楼下,一眼看见呆滞的小纪站在吧台旁边。

“你怎么了?”柏子仁从没见过小纪这样失魂落魄。

小纪回神,实话实说:“我可能快没有工作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张无疾说如果我不答应他的条件,我就要收拾铺盖走人。”

“他提出什么条件?”

“他要我做灯塔里咖啡馆的老板娘。”

“原来如此。”

“因为他和程老师打过赌,谁先娶到老婆谁赢一千块,为了一千块,他也是拼了。”

“他那么有钱,怎么可能在意一千块?”

“你可能不了解他,他一向是抠门大王,员工不小心打碎一个玻璃杯他会扣钱,水龙头没有拧紧他会扣钱,卫生纸外带立刻开除。”

两人默默对看,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纪当然没有说出全部事实,脑海里浮现那天在这里的烛光晚餐。

当时张无疾的原话是这样的:“我是一个刚正不阿的男人,绝对不屑占人便宜,既然把你看光了,我就会负责,从今往后,这家咖啡馆是你的。”

当时听了他的前半段话,她差点乐疯了,但后半段话让她从云端跌入谷底。

“什么时候和我去办手续?”

“是店铺转让书?”

“不,是结婚手续。”他的声音冷了几分。

“怎么回事?不是在说咖啡馆的事情吗?”

“我的意思是,你以后会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娘。”他说,“难不成你理解为我会免费送你这家店?”

听到老板娘三个字,小纪有如晴天霹雳。

“你妄想要店不要人?”他的声音就像北极冰川一般严寒刺骨,英俊的脸犹如雕塑。

“如果是呢?”她明明没有做错事,却一直在心虚。

“那就滚。”他冷冷道。

柏子仁朝已经风化的小纪摆了摆手,后者的灵魂终于接上了脑壳,倒在吧台上,大喊生活真的不容易,她活得好累。

“对了,你知道程老师最近在学校的工作还顺利吗?”

“嗯?我不清楚啊,他不会和我谈这个。”

柏子仁垂眸,有些疑惑。

“难道他不开心吗?”小纪问。

“我猜有可能。”

“我很理解你,他是从不说心事的人,有时候从脸上很难看出他的心情如何,他给我的感觉好像是,什么大难题摆在面前都如浮云,甚至是连生和死都看淡了,这可能和他研究哲学有关。”

柏子仁点头:“对,哲学家都淡然地看待生死,苏格拉底死之前惦记的是欠别人的一只鸡,他让徒弟务必帮忙还给人家。”

小纪听了就笑,顷刻间,门被推开,张无疾走了进来,理所当然地扼杀了她的笑声。

柏子仁见状就上楼了。

程静泊来的时候已经快十点了,和柏子仁聊了一会书,便送她回宿舍了。

“你工作不顺利吗?”柏子仁在路上问他。

“有一点小意外。”

“什么?”她很紧张。

“没事,等处理好了再告诉你。”他漫不经心地说,手里还拎着她的书包。

“现在就不能告诉我吗?”她说,“我可以帮忙分担。”

他收敛了眼里的笑意,牵着她的手慢慢向前走。

就在她以为他不可能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开口告诉她:“有一个女同学和心理辅导的老师谈话,坚持说我对她动粗,”

“她为什么要冤枉你?”

他看着她:“你就这么笃定我是被冤枉的?”

“当然。”她眼眸执着,毫不怀疑。

他揽住她的肩膀,声音很平静:“你相信我的话,一切都没事了。”

她却很着急:“可是别人相信吗?她到底为什么要说谎?”

“别人信不信随便他们,至于这个女同学,说实在,我不太清楚她的想法。”

“你能告诉我全部吗?”

程静泊对柏子仁说了周辰然的事情。

现在周辰然咬定是程静泊对她动了手,沈老师已经站在她那边,学校五年前装了电子监控设备,目前部分已老化,很难看清楚每一个角落,加上这件事暂时没有对外公开,几位校内负责人都想小事化了,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调出视频,把事情扩大。

更关键的是,有些人不愿意得罪周辰然,因为她父亲是有名望的商人,对学校有投资,也拉动了商业赞助,可谓是贡献很大。

“她喜欢你不成,就打算害你?”柏子仁是这样理解的。

程静泊否认:“不是,我想她是没有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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