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帮你修理一下。”

“你会剪头发?”

“水平很业余,但对付你够了。”

他说完带她去三楼办公室,并找出角落里的一套剪发工具,拿出来后,她仔细一看,还真的是什么都有,包括宽大的剪发围布,几把家用型的美发剪和不同类型的梳子。

柏子仁被安置在一张沙发椅上,程静泊给她的脖子系上围布,散开她的长发,用手指分了分,然后持剪刀削薄了她比较厚重的头发,修齐了马尾的部分,再清理细碎的小头发。

他一言不发,做事认真,但她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以前帮人剪过头发?”

“帮妹妹剪过。”

柏子仁停顿了一下,又问:“为什么不带她去理发店?”

“因为她当时海鲜过敏,脸上起了红疹,躲在家里不肯见人,头发又厚又长,我只好帮她剪了。”

“你对你妹妹真好。”

他刚弯下腰,打量她额前的细发,修长的手指缓缓拨了拨,清亮的眼眸恰好对上她的,似在研究她的一切,听到这句话,解释说:“因为她和我有血缘关系。”

一句话打消了柏子仁潜藏在心底的醋意,她大大方方地问:“除此之外呢,你还为她做过什么?”

“一般兄长会做的,像是帮她写作业,仿照父母的签名,给她买喜欢的冰激凌吃,在她生日的时候送上礼物,平时有什么请求不能推托,她一闯祸就得及时去收拾烂摊子。”

柏子仁安静地听他说完,缓缓地眨了眨眼睛,同时也说出了心声:“真可惜,我没有大哥。”

“幸好你没有。”他语气平和地接话。

“嗯?”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掸了掸她围布上的碎发,将她两侧的长发拨至肩头,收回手的时候,手指不经意地滑过她的耳垂。

“不然,我会吃醋曾经有人对你这么好。”

她仰起脸,反问:“那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所以我很少提妹妹的事情,怕的就是这个。”

“…”

“你妹妹长得漂亮吗?”她又问。

“她很可爱,改天给你看照片。”

“我第一次从你嘴里听到你说别的女生可爱。”

“可爱并不会让我心动。”他垂眸看着她的眼睛,堂堂正正地说。

大概是光线的关系,她似乎看见了一片蓝绿色的湖泊,在阳光下泛着光,平静辽阔,足以让人沉醉。

他伸手蒙上她的眼睛,低声说道:“先闭一会,等我剪好了再睁开,小心伤到眼睛。”

她闭着眼睛,任由他用手修剪她的长发,时光像是凝聚的白沙,随着窗外的阳光,和尘埃一样缓速落下,无声无息地沾在地板上,她想起很小的时候,爸爸带她去理发店,那个胖乎乎的理发师,用手掌贴在她刘海上,热得像是传递过来一股蒸汽,但他的手不一样,所到之处都像是一阵和煦的微风,温度刚好,很舒适。

“不过,作为兄长,我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有耐心,有一段时间我觉得她很烦,话太多,又爱闯祸,像是一个永远甩不开的包袱。”

她听他说下去。

“现在后悔了。”他的语气未变,既没有自嘲,也没有伤感。

她的眼眶瞬间有些酸涩。

等他修剪好她的头发,帮她摘下围布,她自己拿梳子梳理头发,并且照镜子,发觉他剪得很好看,干劲利落,还有弧度。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她已经悄悄来到他身后,伸手戳了戳他的腰。

“嗯?”他微笑地问。

她抱住了他。

他低头看合拢在腰间的手臂,没有多说话,任由她依赖着。

“如果我以后想吃冰激凌,你也买给我。”

他若有所思,再开口的时候,语气都是纵容:“你想买什么都可以,我全部给你。”

七月初,程静泊去了集山县,柏子仁开始发呆。

她的发呆和别人的不一样,是真真正正的发呆,一个人坐在书桌前,看一会书后放下,眼睛看向窗外,然后一个小时过去了,书本摊开,还是停留在那一页。

一道小身影摇摇晃晃过来,跳上另一张椅子,摆出同样的姿态,一手托腮,用心地看向窗外。

柏子仁这才回过神,看向沐子北圆圆的侧脸,问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沐子北转过脸,委屈地说:“瓜子仁,我在门口喊你好多遍,你都不理我。”

“抱歉,我没听见。”

“自从姐夫走后,你就一副谁都不理的样子,连英俊无敌的小少爷我都不放在眼里。”

“这个…你找我干嘛?”

“也没什么,只是刚才吃中饭的时候,爸爸说你很不对劲,再这样下去怕你得相思病,我听了也很担心你,就过来看看,果然你真的病了。”

“哪里?”柏子仁不明所以地拿手探了探额头。

沐子北圆圆的手指点了点她的眼睛,十分肯定地说:“你满眼都是蚊香,好像走是在**阵里。”

“…”

“你是不是在想姐夫?”

“还好,只是稍微想了想。”

“骗人,你一直在想他。”

柏子仁不想自己的内心活动被一个十岁的孩子看破,为了遮掩尴尬,她从抽屉里找出一盒巧克力饼干,大方地分给他吃,趁他吃得津津有味,无暇顾及其他时,匆忙溜出门了。

没有心爱人的城市很无聊。

柏子仁一个游荡在街上,不知想去哪里,但也不想回家,就漫无目的地走。

就是如此巧,路过春容路的电影院,她看见了两个熟人,一个打扮得衣冠楚楚,显得玉树临风,一个却只穿着居家服,脚上还是一双卡通拖鞋,显得狼狈,他们在拉扯,她的目光随着诡异的画面移来移去,心里还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去打个招呼,但不到片刻,高个头的男人完全失去了耐心,将女孩一个抗肩,安闲地走进电影院大门,门口徒留两只侧翻的拖鞋。

好血腥好残忍…柏子仁心想,如果是公主抱的话,小纪会顺从很多。

不过好歹张经理得逞了,看他的样子,不知会在电影院里做出多么可怕的事情。

柏子仁摇了摇头,十分不认同,但又无能为力,当做没看见,掉头走了。

不知又走了多少路,她抵达非书店门口,推门进去便看见老板和老板娘都在,老板娘在和客人们聊天,老板抱着娃在巡视角落里的卫生,站在柏子仁的位置,刚好对上胖娃娃那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他今天戴了一顶红色的帽子,叼了一个奶嘴,雪白如藕的手臂环住爸爸的肩膀,怔怔地看着前方。

柏子仁一个人点了一杯东西喝,坐下后看见老板娘走向老板,接过他怀里的胖宝宝,宝宝的帽子掉在地上,老板弯腰捡起来,给孩子戴好,顺便趁人不注意,伸手去碰老板娘的脸颊,宝宝瞪大眼睛,伸手去挡开爸爸,不让他碰妈妈,偏偏他爸爸逗他玩似的,另一手又牵起老婆的手,宝宝低下头,大眼睛看着他们相握的手,赶紧去阻止,但胳膊短,又够不到,很着急,妈妈又凑过去亲了亲爸爸的下巴,这一回真的气坏了宝宝,他在空中挥舞着手臂。

柏子仁呆呆地看了一会后转移视线,心扑通扑通的,一会儿后恢复正常,反而有些失落了,待在家里很无聊,出来后发现满大街除了情侣就是一家三口,自己一个人很不适应。

她独自喝完了一杯红茶,吃完几块饼干,结了账后离开。

天气很热,外面的空气浮着一层热浪,沿街的水果摊摆出一只又一只碧绿的西瓜,穿着汗背心的少年踩着四轮滑板疾驰而过,带来一阵笑声,大树下有老太太坐在椅子上,一边喝茶一边摇扇子。

夏天一直是她最喜爱的季节,衣着轻便,可以喝清凉的果汁,盘腿坐在地板上看书写作业,静心听蝉鸣的声音就很快乐,但现在不是了,她只感觉很闷,整个人像是被定在原地,不知下一步该去哪里。

原来是夏花还是冬雪并不重要,关键是他在不在身边。

她脑海浮现在网上搜索的几张集山县的图片,有一瞬间,开始对那边有向往。

作者有话要说:认定下一章瓜子仁百分之一百会赶去找泊泊的亲请冒泡说几句,有什么要嘱咐两人或者作者的都可以,哈哈哈。

第五十章

柏子仁花了两天时间考虑,最后决定去集山县看程静泊,她向妈妈和沐叔叔说了自己的想法,妈妈起初有些反对,后来是沐叔叔劝成功的,他说:“小仁出去走一走也好,能放松心情,老待在家里会闷坏的。”

柏子仁没有事先告诉程静泊,怕他不同意,她简单又迅速地收拾了衣服和吃的,放在一个运动包里,带上足够的钱后就出发了。

从城中心到集山县可以坐大巴,每天只有一趟,是下午一点的,车程是六小时。

沐叔叔开车送柏子仁到了汽车站,眼看她进了检票口才安心离开。

柏子仁上了大巴后,默默地开始计算时间,一想到傍晚时分可以见到程静泊,时间也没有那么难熬了,她拆开一包话梅,吃了一颗,顺便看窗外画面单一,尘土飞扬的公路,不久后有些厌倦了,正想听音乐,旁边的大嫂笑着问她:“小姑娘,你放暑假回老家?”

“不是,我去看朋友。”

大嫂闲着也是没事,便问她是不是去看男朋友,见她点头,又问她男朋友是做什么的,住在哪里,几岁了,多少高…没完没了。

按以往的惯例,柏子仁会敷衍地回答几题,然后低头假装看手机,但这一回,她倒愿意和陌生人聊一聊程静泊,也当是打发时间。

一个小时过去,大嫂困了,扭头就睡,呼噜声很响。

柏子仁立刻戴上耳机听音乐,再看看窗外,满是尘土的公路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移动的水田,细细长长的稻子向着太阳生长,有微风的时候会轻轻地低一低头。

视野开阔,心境亦然。

到了集山县的汽车站,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了,幸好是夏季,天黑得没那么快,此刻还是一片明亮,她没有选择做的士,而是乘坐公车去程静泊的学校,十五分钟后到站,她来到学校门口,仰脸看了看这十分朴素的建筑楼,再往左右一看,果然有一排两层楼的宿舍,感觉是那里,她快步走过去,到了楼下看见一个戴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拿着热水壶走来,她有礼貌地问这里是不是教工宿舍楼,有没有一位名叫程静泊的老师。

男人没有直接回答她,反问她是谁,从哪里来的。

“我是他朋友,从城里过来的,想看一看他。”柏子仁有些局促。

男人笑了:“你应该是程老师的未婚妻吧?听他提起过。”

事至此,柏子仁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点了点头。

“他人还在医院,大概再过半个小时回来。”

听到医院两字,柏子仁很意外,皱了皱眉:“他为什么会在医院?”

“他没和你说吗?前几天的户外活动上,有个孩子差点被一辆摩托车撞倒,幸好他伸手拉回来,孩子没事,他的手指却伤了,这几天都在医院包扎和换药,放心,没有大碍。”

“请问医院离这里有多少路?我过去找他。”

男人摇头:“天都晚了,你一个人去万一路上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他交代?就在这里等吧,他快回来了。”

柏子仁很心急,难怪这几天他发短信的次数少了,原来是手受伤了。

“我是这幢宿舍楼的管理员,正好有各个房间的钥匙,带你上去吧。”

柏子仁站在原地,迟疑地看着他。

他无奈地笑了:“我姓徐,名落山,你不放心的话打电话给他问一问,或者我拿一张椅子过来,你就坐在这里等他好了。”

“谢谢,我在这里等他。”

徐落山点了点头,悠悠地上楼,过了一会后下来,手里拿着一把轻便的折叠椅,展开后放在柏子仁的旁边,没再多说什么。

柏子仁打电话给程静泊,但没打通,有些失望,只好坐在椅子上等他。

天一点一点暗下来,慢慢走来几个女员工,她们说说笑笑,走近后看见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孩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发呆,很是好奇,有人轻声问:“小姑娘,你在等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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