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程静泊。”
“你是程老师的未婚妻?”
柏子仁点了点头,心里有些奇怪,程静泊难道和所有人都说了他订婚的事情?就算真是那样,她们怎么一眼就看出来了呢?
“我说呢,穿得这么时尚,长得漂亮皮肤又白,肯定是从程老师的城市过来的。”
柏子仁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又觉得疑惑,自己不过穿了一件米色的连衣裙而已,算得上时尚吗?再看看自己的脚,哦,对了,她还穿了一双新买的英伦女鞋。
一行人上楼了,纷纷打开门,匆忙地烧饭,柏子仁吸了吸鼻子,嗅到一股酱鸭的味道。
她有点饿了,虽然包里有饼干,但没有心情吃。
她像一个等待爸爸妈妈来接回家的孩子,在没见到人之前什么都不愿意做。
过了近四十分钟,她终于看见了远远的暗色中浮现一抹清隽的身影,那轮廓剪裁,那步伐,那走路的模样,一眼就知道是他。
他穿了一件灰蓝色的衬衣,没受伤的手拎着一个袋子,绕着绷带的手垂在一侧。
她站起来,赶紧躲去楼梯口,心跳得有些快,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幼稚。
耳边传来熟悉的脚步声,她敛声屏息,当看见一道修长的阴影落在楼道口地砖上时,果断地探出头。
砰的一下…
她撞在他的下巴上,五官缩了一缩,真痛啊。
程静泊的眼眸闪过讶异,确认是她后,伸手抬起她的脸,检查了一下,尤其是鼻子,他轻轻捏了捏,问道:“折了没有?”
柏子仁摇头。
他看着她,满眼倒映着夏季宁静又温柔的夜空,片刻后说:“你越来越任性了。”
“我想给你一个惊喜。”
最后一个字落下,他已经单手把她抱入怀中。
他们无声地拥抱了一会,直到她开口问:“你左手怎么样了?”
“没事,小伤而已,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她依恋他怀里的温度,庆幸自己擅作主张地过来了,这几天来的苦闷一消而散,六个小时的车程也是值得的,什么都是值得的。
“上楼去,我做饭给你吃。”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透着再明显不过的宠爱。
因程静泊手上有伤,柏子仁本来想掌勺的,但他温声命令她坐下不许动,人在这里一切必须听他的。
她坐在小桌子后面,守着一个空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的背影,顿悟这世界上有这么多人,看来看去,最帅的依旧是他。
厨房里有食材,虽不丰盛,但可以吃饱,蔬菜已经在早晨出门前洗好了,切好就可以下锅,青鱼刮一刮鳞,拿出内脏,去头去尾后红烧,再打一个蛋,加上虾皮和紫菜就可以是一碗热汤。
程静泊有条不紊地忙碌,等三菜一汤做好了,转过身看见未婚妻在啃话梅。
“把零食放在一边,吃饭了。”
柏子仁丢开话梅,看了看热腾腾的菜,开心道:“你还说自己不怎么会做菜,原来是故意谦虚的。”
“尝尝看我的手艺。”他持筷夹了一块茄子喂她。
“一点也不油腻,很好吃。”
“你先吃菜,饭很快就好了。”
“没事,我还有话梅和薯片。”
程静泊很快取走她手边的零食,放到橱柜的上方,耐心地教育她:“零食不宜多吃,会耽误正餐。”
柏子仁有点错觉,怎么自己一过来就被当成孩子看待?
他回过头看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简单地说了一句:“以后一个人出门,别穿得这么漂亮。”
她来到他身边,认真地问:“真的好看吗?我是第一次穿连衣裙。”
他垂眸看她这一身打扮,即使对女生的服装完全没有研究,他也能凭直觉知道,她穿成这样很吸引人,浅色的连衣裙衬贴白皙的皮肤,腰间镶着水钻的带子很细,扣住她的腰后,感觉更是盈盈一握,裙摆不是很大,裙子也不是很长,她的笔直的小腿谁都能看见。
忽然觉得,她不该穿成这样走在大街上,不然每一个男人都会看她,用目光占便宜。
他淡淡一笑,说道:“我知道你很美,但不知道可以美成这样,我能多看一会吗?”
柏子仁的脸都红了,印象中他很少夸她的长相,也不似同班女同学的男朋友,在一起的时候就喜欢动手动脚,碰这里碰哪里,一副猴急的模样,他是不一样的,除了亲吻,很多时候他只喜欢牵她的手和挽着她的肩膀,不会再过分了。
“你当然可以看。”她小声说。
他用目光礼貌地巡视这件衣服,然后收回,对她说:“我盛饭了,你去坐好。”
他们面对面吃完了饭,他还给她削了水果吃。
“晚上你睡床上,我打地铺。”
“地上会很凉吗?”她一边吃西瓜一边问。
“正好是夏天,凉一点也舒适。”
她帮忙收拾了一下屋子,然后和他一起坐在沙发上,眼睛瞟到角落里有一本书,看也不看名字,就递给他,让他读。
本来只是想听他的声音,但很快,柏子仁就全心进入了这本名为《浮生六记》的书里。
他才读了三分之一,她便问:“世上真的有芸娘这么可爱的女人吗?”
芸娘是一个有才情的女子,性格时而温婉,时而活泼,会和老公斗嘴,女扮男装和他去庙会,当他和朋友没钱喝酒,她拿自己的发钗去换,还会出很多聪明的主意,增加生活的闲情,像是雇一个馄饨担子带去赏花会,现场烹茶,再温一壶冷酒,置备一个梅花盒,让所有人都感觉舒心。
他放下书,回答:“你不是吗?”
“我没有她那么聪明,可以把贫寒的生活都过得有滋有味。”她想了想,催他读下去,很想知道他们的结局。
他又读了几页,合上书,说道:“今天就到这里,你去洗漱一下,我们早点睡了。”
她一怔。
“各睡各的。”
“…”
柏子仁去洗脸和刷牙,换衣服的时候,程静泊正在整理床铺,没有故意去偷看。
她上了床,他替她盖好了毛毯,自己去打地铺。
“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来着?很好听,但我忘记了。”她侧过身,伸手去碰他的肩膀。
“静室焚香,闲中雅趣。”
“不是这句,是我问的那一句。”
“情之所钟,虽丑不嫌。”
她笑了,对他说:“为什么古人说话都那么好听?”
“你喜欢的话以后可以看一些古籍,慢慢会发现,他们早把一些我们年轻时参不透的道理,用最简单的话说出来了。”
她点了点头,手臂还是垂挂着,手指落在他肩膀上。
他睁开眼睛,借着外面的月光,看见她的一截手臂闪着玉一样的光泽,毫无瑕疵,伸手扣住了她的手腕,亲了一下。
她以为他已有了睡意,没想到他还会这么清醒地做这些,意外之余有些甜蜜。
“你确定现在不是在考验我?”
“什么?”她一下子没明白过来。
“故意穿着睡衣在我眼前晃来晃去。”
她听懂了,决定收回手,却被他牢牢扣住。
“你本身够漂亮了,以后出门不用穿太漂亮的衣服。”他缓缓地说,“小心别人对你有非分之想。”
“除了你,谁还会这样想?”
话音一落,她另一手撩了撩垂下的黑发,抬手臂的时候,荷叶边的袖子豁开,他的视线自然地停留在不该看的地方,一瞬后无声地垂下眼眸,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怎么不说话了?”她好奇他是不是睡着了,轻轻地试探,“静泊?”
他忽然把她拉了下来,伴随着她的惊呼,整个人贴在他身上,幸好这床矮,离地板的位置不高,她直接摔下来也不会有事,更何况有他垫底。
鼻尖对鼻尖,眼睛对眼睛。
他双手按在她背上,清声说:“让我抱一会。”
“你…不会是想到其他什么了吧?”她在电光火石间想起朱鸣文说过的话。
“对。”
“…”
他承认得这么直接,她也没话可说,维持现状,不敢再动,被他安稳地抱着。
过了一会,她察觉他的呼吸缓慢下来,似乎情绪平复了,才小心翼翼地开口:“我以为你不会想那些。”
“如果我告诉你,我想不过不止一次,你会害怕吗?”他的眼眸深得像是无止尽的黑色苍穹。
她真的不敢再说话了,只用耳朵听他的呼吸声,也想到了一点,如果他真的对她有非分之想的话…
心里还没有确切的答案,他已经抱起她,放回去,替她盖好毛毯,伸手敲她的额头,认真地说:“下次再考验我,后果自负。”
他说完,走向门口,开门去吹冷风。
柏子仁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纳闷,自己究竟是做了什么让他有这样的误会?
她一手扶额作思考状,渐渐察觉有点不对劲,侧头一看,自己的右袖口是什么时候脱线了?豁开了这么大一个口子,里面什么都瞧见了。
她赶紧起身去找针线或者别针…
但为时已晚,门口的程静泊长身玉立,一直到月影西影,衣服沾满了凉意,依旧没有选择回房。
隔天一大早,柏子仁醒来的时候发现好像有异样,程静泊正垂眸看着她,眼里含着无奈的笑意,手臂枕在她背后,而她似乎在梦中当作这是枕头,无忧无虑地一直睡着。
不过,自己怎么又摔下来了?
她沮丧地看他,目光带着歉疚。
“睡得可好?”
“很好,你呢?”
“在你掉下来之前睡得还不错。”
“…”
“你似乎做了一个关于吃的梦。”
“你怎么知道的?”她眨了眨眼睛,回忆梦里吃的红烧猪脚,味道超级好。
他淡定地看了一眼搁在一边,自己负伤的那只手,手腕处有一排牙齿印记,以及,绷带后的血渍隐隐渗透出来,他稍作思量后便藏好,不让她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