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只是到了后来,夏奈的话越来越少,目光有些游离,好像有心事似的。

“你怎么了?”曾好反问。

“没什么。”意识到自己竟然对曾好有了无法控制的嫉妒,夏奈轻轻摇了摇头,余光看见手机屏幕在震动,拿起一看。

“小习啊?”曾好涮牛肉。

夏奈点头:“他问我在哪里,说要来接我。”

“这黏得真够紧的啊,半点空余时间都不给我。”曾好抱怨。

习焕文是夏奈的狂热追求者之一。夏奈是H市美院第一美女,一米七三的个子,中葡混血的精致五官,凹凸有致的身材,优雅卓越的艺术气质,追她的男人可以组成一个团,不过她对男人的要求比较高,自己也洁身自好,大学四年只谈过一个男友,维持短暂四个月的恋情后就分手了,之后一直保持单身。

这个习焕文追了夏奈一年半的时间,直到今年年初,夏奈才微微松动,给他接近的机会。

当然夏奈还是不承认习焕文是她的男友,只用“可以发展的,尚在考察期的潜在对象”称呼他。

半个小时后,习焕文开着名车来接夏奈,顺路将曾好送回大学城。

曾好下了车,热情地和习焕文道谢,末了还说:“加油啊,焕文,爱情多美好。”

习焕文笑着回了一句:“你也加油找个男朋友,早日脱光啊。”

找个男朋友?爱情…曾好晃了晃神,随即扯了扯笑,又招了招手,才转身跳上石阶。

爱情,好像离她很远了,距上一次恋爱快五年了。

那一次,她彻底成为一个loser。

第2章 chapter2

六月下旬,曾好顺利毕业,她和室友赵浅一同在城西合租了一套一室一厅一卫的房子。

赵浅不是本地人,毕业后签约本市一中型企业,暂时担任前台秘书的岗位。她性格不错,做事认真,这点和曾好很合得来,两人搬进屋子的那天,去了趟小商品市场,买了一堆花里胡哨的东西,将屋子好好布置了一番。

“对了,你那份短期合同靠谱吗?签约的时候逐条,认真地看过了?”赵浅一边将琉璃花瓶放在圆桌上,一边和曾好聊天。

“嗯,我看了好几遍,没什么问题。”曾好说,“再说了,这是朱老师推荐的,不会不靠谱的。”

赵浅坐下,双手挪着花瓶的位置,微笑提醒:“给艺术家打工,听起来比给资本家打工要高端多了,光说那个工作氛围就很愉悦,学术味很浓…不过呢,你也要当心一点,艺术家在性格上都存在缺陷,或偏执,或阴郁,或暴躁,总而言之,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曾好摘下口罩,双手叉腰,脑海里很自然地浮现慕一洵的模样,好看的脸,好看的身材,好听的声音,真不像是有心理问题的人。

“他看上去挺正常的,除了有些冷漠。”

“人是要相处一段时间后才能下定义的。”赵浅说,“你现在无法判定他是正常还是不正常,总之你小心点,工作认真谨慎点,尤其是细节上别出差错,除此之外,别八卦,别猎奇,这样就没什么大问题。”

曾好无奈地一笑,用手掸了掸T恤上的灰尘:“好,我谨记你的教诲。”

赵浅摆好了花瓶,感觉有些疲倦,伸了个懒腰,走到沙发上,抱过打开的笔记本浏览新闻:“对了,你说他叫什么?”

“慕一洵。”

“嘿嘿,我来查查。”赵浅开始输入大师的名字,“哪个洵呢?”

“三点水加一个下旬的旬。”

“名字倒是挺有感觉的…”赵浅输入后,按了回车。

页面上跳出关于“慕一洵”的搜索结果,赵浅粗粗一看,眼睛亮了:“原来是个神人。”

曾好耸了耸肩膀:“对,他好像是第一个非专业考入英国皇家美术学院的中国人。”

“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赵浅逐行看下来,“他的一个作品在香港佳士得拍卖会上以287万港元成交…创下了当时青年油画家作品拍卖最高价,当时他才二十三岁。”

曾好楞了一下,随即叹气:“有时候你不得不承认,老天爷很偏心,长得好看的人还赐予他特殊才华,简直是剥夺普通人的生存资源。”她承认自己嫉妒了,深深的嫉妒。

赵浅笑得桀桀桀桀:“我还是认定人无完人,他一定有心理或者生理上的缺陷,嘿嘿。”

嫉妒归嫉妒,曾好还是觉得赵浅那个“生理上的缺陷”的诅咒太阴险了,重点是她们谁也没法验证吧…?

*

七月初,曾好正式到慕一洵的工作室报道。

她的办公室在慕一洵隔壁,空间宽敞,采光好,办公设备齐全。她的主要工作内容是整理,安排,协助慕一洵的日常工作,负责他创作过程中的服务,商务接待安排,创作室内的作品展示及维护,个人网站的宣传和更新,应对媒体,陪同出席会议,办展,发布会,撰写相关文章等等。

内容看似又多又杂,而事实上,曾好很清闲。

譬如这个阳光炽热的早晨,她喝了两杯花茶,浏览了无数遍的相关新闻,连一个电话都没接听到

挫败之余,她转头,透过大玻璃窗,看见坐在里头桌子后的慕一洵正低头,认真地处理手头工作。

她看了他许久,直到他不经意间抬头,目光精准地追了过来,她发现再要假装看别处已经来不及了,只好对他微笑了一下。幸好他也没介意她的分心,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又回过头去。

就这样悠闲地到了午餐时间。

慕大师依旧在忙碌。

曾好走过去,轻轻叩门后探脑袋进去:“慕大师,您中午吃什么?需要订餐吗?”

“不需要。”他头也没抬。

“那您要吃鸡腿三明治吗?我带了两个。”曾好友好地提议,“可以请你吃一个。不过,那个,你介意吃一下吗?”

“不用了,谢谢。”他依旧没抬头。

曾好退出去,回到自己的地盘,取出包里的三明治和牛奶,开吃。她边吃边想,以后午餐问题该怎么解决?总不能每餐都啃三明治吧?要不自己带便当?不过那样的话要早起一小时准备…

她就这个午餐该怎么解决的问题想了很久,边想边吃,待三明治差不多被啃完了,转了身,眼睛竟然对上了不可思议的一幕:隔壁的慕一洵正坐在沙发上,提起筷子,对着沙发几上的一份视觉红红绿绿,色彩丰富,冒着热气的食物,准备开吃。

曾好再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剩余的一小口三明治,突然觉得自己怎么还是那么饿?

还有,慕大师的饭菜是哪里来的?没见他打电话订餐啊,也没见外卖小哥送餐上来,他是自带的?看上去好像很丰盛,很美味的样子…

慕一洵夹了块西兰花,咬了一口,抬眸对上正窥视自己的曾好。

曾好无处可遁,索性大大方方地走过去,推门进去,笑着说:“慕大师,您自己带的饭菜?”

慕一洵点头。

“您自己做的?您会做饭啊?您有时间做饭吗?”曾好趁机看得仔细了点,一荤两素,荤菜是炒牛肉。

“在英国读书,工作的时候我都是自己下厨做饭,到现在整整五年了。”慕一洵看了一眼曾好,停下筷子,“个人习惯。”

“哦。”曾好点头,“那您以后都是自己带饭是吗?”

“对。”慕一洵说,“我桌子上有几张外卖菜单,上面有联系电话,你以后可以选择订餐,或者和我一样自带饭菜。”

曾好正在思考,他又说:“当然,午餐费我给你报销。”

曾好笑了,眼眸出现一抹亮光:“那谢谢慕大师了。”

慕一洵面色未改,放下手里的筷子,拿起水杯,黝黑的眼眸对上曾好的眼睛:“曾好,我向你提一个意见。”

“嗯?”

“换个称呼。”慕一洵放下水瓶,抽了一张纸巾擦了擦手指,“这里没有大师。”

“那我该怎么称呼您呢?您有英文名吗?”

慕一洵双手叠在后颈,微微垂下眼眸看曾好,过了一会后说:“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

这…这不合适吧。

“要不,慕老师,慕先生?慕总?慕老板?”

慕一洵安静地看她,然后否决:“没必要。我说了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我比较习惯这样。”

“好吧,慕大…慕一洵。”曾好大胆地喊了他的全名。

慕一洵点了点头,然后将目光挪向别处,像是在思考什么。

午休的时候,曾好收到夏奈的短信。

“你和他相处的还好吗?他工作要求是不是很高?为人是不是很严厉?”

曾好笑了,慢慢回复:“和他相处得还不错,我今天很空,什么任务都没有,闲到现在了,所以也不知道他对工作的要求是不是很高。至于他这个人,不算严厉,就是有点淡漠,毕竟我们是上下级,我觉得他的态度挺正常的。对了,满足你这个资深粉丝的八卦欲,你的慕大师会做饭哦,看上去厨艺很不错。”

“真的?他竟然会自己做饭?他都做了什么?”

“蘑菇炒西兰花,清水茄子,还有尖椒炒牛肉片,看起来味道很不错哦。”

过了好一会,夏奈才回复:“那他有没有请你尝尝他的手艺?”

“没有。”曾好回复。

“好好,你说我能来你们工作室参观吗?我很想见他一面。”夏奈突然提出要求。

曾好想了想后回复:“现在不太合适吧?毕竟我才来这里没多久,要不等我和他稍微熟了点再说?”

夏奈似乎挺失望的,又过了好久才发来一个“嗯”字。

下午的工作依旧清闲,曾好还腾出了一小时看自己的专业书。

下班的时候,慕一洵走出来,对着她的门窗口挥了挥手,示意到点了,曾好正全神贯注看书,余光瞟到他高大的身影晃了晃,抬头一看,他已经身着正装,准备走了。

曾好迅速整理好东西,拎包起身,关灯锁门。

慕一洵站在电梯口接电话,还时不时地抬臂看腕表,他的袖扣是方形的猫眼石贝壳,精致的一枚,低调漂亮,曾好的目光忍不住流连了一会。

挂下电话,他轻巧地将手机放进西服口袋,按了电梯下行键。

“还习惯吗?”他收回手,看着曾好,“我是指今天的工作。”

“今天都没做什么事情。”曾好笑说,“我都有点内疚了。”

“事情不多的时候你可以自由支配时间,可以看书复习。”他说,“你不是准备年底考研吗?”

曾好点头:“是啊,提到考研我脑袋都大了,要准备很多…”

说话间,她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低头一看,是夏奈的短信:“你下班了?他还在工作吗?”

曾好一边回复一边笑说:“对了,慕大…慕一洵,我有个朋友是你的狂热粉丝,她叫夏奈。”

正好电梯来了,慕一洵走进去,曾好跟着进去,继续说:“她也是学美术的,特别特别喜欢您,算是您的铁粉。”

“是吗?”慕一洵没多大的反应,“那帮我谢谢她。”

“哈哈哈,我会转述的,她一定会兴奋坏的,您都不知道她有多仰慕您的才华和风姿。”曾好说,“您可是她的精神偶像,艺术信仰,终极目标。”

慕一洵轻轻笑了一下,修长的手指揉了揉眉心:“太夸张了吧。”

“对她而言,您就是这样的存在,从很早以前她就以您为目标,到现在都没有变过。”曾好忘不了夏奈每次提到慕一洵的时候,眼眸出现的璀璨和炽热,于是婉转地试探,“还有,她的心愿就是能见您一面,如果有机会的话。”

慕一洵垂下手臂,视线落在轿厢的显示屏上,声音和淡悦耳:“说实话,我不懂怎么应付粉丝。”停顿了一下后微微垂下眼眸,“还有,从事艺术的人最好不要执着于个人崇拜,艺术的信仰不应该是哪个人,追求的也不是什么终极目标。”

“那艺术的追求是什么呢?”曾好觉得出于好学和尊重学者,自己应该追问下去。

“简单来说,艺术最动人之处,不是揭晓意义,不是追问结果,而是追问的过程,过程中产生的焦虑,冲动,顿悟,一切人性化的特质。”

电梯门开了,慕一洵迈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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