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佳希心里清楚,许亭彦只是在找一个合理的分手借口,真正的原因却是,现在他爱的人恢复单身,他那颗冰封多年的心跟着死灰复燃,于是不顾旧情,也不顾旁人的目光,再一次像十七岁的少年一般去追逐她。
而何消忧,说到底不过是整个故事中的一个配角,在他需要疗伤的时候出现,陪伴他走过低谷的人。
过佳希冷眼看着面前这个表明风清月朗,骨子里很精明的男人,除了愤怒之外更多的是悲哀,仅仅为何消忧悲哀吗?也不是,在这个故事中,他们没有一个人是真正幸福的,他们都戴上了面具,就连何消忧也习惯扮演一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女友,好像只要那样演,就真的是那样了。
就在她什么都不想说的时候,忽然听到坐在身边的钟言声开口:“她和你在一起五年,这又怎么算?”
许亭彦皱眉,想了想后说:“感情不是买卖,五年是我们心甘情愿的,没有谁特别对不起谁,五年里我也付出很多,包括真心相待。你要算的话我不知道该怎么才能算清楚,但作为男人,我一定会给予她经济赔偿。”
在他的认知里,感情观传统甚至是落伍的钟言声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的,不准备在这方面和他争论什么,没有意义,于是转回头看过佳希,诚恳地说:“我很抱歉。”
过佳希冷冷道:“你要分手就尽快,别拖延时间,干净利落地消失在她面前,不要给她二次伤害。”
“这个没问题。”许亭彦答应。
气氛很不好,双方都清楚,许亭彦看了看时间,似乎也该走了,挥手招来了服务生,结了账后站起身,点了点头就朝门口走去。
“等一等。”钟言声喊住了他。
他转身,还没来得及问“还有什么事”脸上就被挨了一拳,他后退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钟言声,声音却很冷静:“你是在为谁主持公道?”
“没有为谁,我打你是因为看不起你。如你所言,既然当时很痛苦,为什么要拉另一个人陪你?你太懦弱了,连痛苦都要找女人分担。”
许亭彦表情僵住,片刻后伸手整理了一下衬衣的领口,和钟言声对视,没有情绪地说:“你打得好,我就是懦弱的人,你现在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还记得小时候外公对我们说的话吗?他说你长大后一定是做正事的人,而我很可能是会耍小聪明,钻研旁门左道的人。既然你一直扮演好人的角色,那我只能是一直扮演坏人了,我被你揍也顺理成章了。”
他说完转过头,加快脚步走出咖啡吧,甩门的时候有些使劲。
过佳希来到钟言声旁边,惊讶地说:“我没看错吧?你刚才真的大义灭亲了?”
“灭不了,只是揍他一拳出气。”
“你好帅。”
他反问:“难道你喜欢我动手打人的样子?”
“嗯,感觉是在惩恶扬善。”
“说得那么夸张,你以为是在演电视剧?我揍他只是因为听不惯他的那番言论,像是小时候,我们吵架了也会去打对方的脑袋。”
她忽然伸手抱住他的腰,抬起下巴对他说:“我也讨厌他的那番话,越听越觉得心情糟糕,还好有你在,我现在的情绪稳定了。”
是的,幸好有他在,否则她容易陷入悲伤的情绪,也会怀疑爱情是否真的夹杂很多不单纯的因素。
仔细一想,她喜欢的他,骨子里的一些传统观念在别人看来可能很刻板,在她看来很可爱。
她喜欢这样的他,有一个男人自古以来就有责任感和承担力,可以给她安全感。
世界在日新月异,偶尔包括人心,但是只要他不会变,她就不害怕任何变故。
不管许亭彦这个人如何,他在分手上倒遵守了和过佳希的约定,没有拖泥带水,很快和何消忧和平分手,彻底退出她的生活。何母知道后哭了一场,不知女儿的将来该怎么办,何父倒是硬气,说怕什么,我们女儿还年轻,不愁找不到好的。
何消忧出乎意料地平静,一滴眼泪也没有流,这样的情绪反倒让过佳希很担心。
唯一庆幸的是经过药物治疗,何消忧颅内的血块消散,终于可以出院了,这个事实让大家宽心了不少。
何消忧回家后,过佳希每天都打电话给她,和她说一些开心的事情,希望她能尽快从失恋的阴影中出来。
挂下电话,她继续对着电脑忙工作。
过佳希最近的工作很忙,连续做了三个采访,在剪片室待到凌晨,苦中作乐的是看着采访稿时常会心一笑,这世上各种各样的人太多了,并不是都和她一样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拼搏,他们各有精彩,像是驯鹰高手、观鸟者、在海中和虎头鲨共舞的美女…都是热爱生活又有才华的年轻人。
她很羡慕他们的生活,不过,她也喜欢自己的生活,能有一份喜欢的工作,还有喜欢的人在身边,没什么可求了。
她默默地笑了,正好手边有一面小镜子,拿起来一看,发现自己从没有笑得这么傻过。
是不是谈恋爱的缘故?最近傻笑的次数有点多。
这天她照例在加班,中间接到钟言声的电话,他买了晚餐,开车过来送给她。
“你现在到了吗?等会儿我下楼。”
“没事,我给你送上去。”
她有些意外,他准备当众献殷勤?想一想就很甜蜜…
更没料到的是,钟言声不仅给她买了晚餐,还给她的同事带来了十几杯咖啡,亲自分给他们,简直令过佳希刮目相看,趁其他人不注意时她捏了捏他的俊脸,好奇地问:“你的情商好像增进不少,谁教你的?”
“这需要人教吗?人之常情。”
他话说一半,看见她的头发凌乱,伸手帮她整理了一下,然后陪她坐下吃饭,顺便看一看她写的稿子,片刻后指出一个错别字,原来她错把“破釜沉舟”的“釜”写成了“斧”,她吃着排骨饭,顺手捞过一支笔给他,对他说:“你帮我再看看,有错别字就圈出来。”
他接过笔帮她修改,一路看过去,发现她写得很好,不仅通俗易懂,文字还有灵气,虽然时常附带吐槽,不属于他的阅读习惯,但一联想到她本人,觉得吐槽也可以接受。
他看完后说:“如果你写一个故事应该会很有趣。”
“你指小说吗?但是我能写什么题材?爱情吗?以你为主角?”她看看他,摇了摇头,“可惜你太闷了,有些没意思。”
他闻言伸手去挠她的腰,吓得她抱着碗跳起来,动作过于瞩目,周围低头做事的同事们看见了,都笑起来,有人打趣:“你们干嘛呢?貌似很激烈的样子。”
“他摸我的腰。”过佳希大声地说。
林河川闻言说:“别抵抗,一抵抗就正中下怀了,作为男人会感觉更有趣的。”
他说完觉得有些不妥,看了看钟言声,抱歉地一笑,表示自己没有其他意思。
幸好钟言声没有介意,林河川松了一口气,暗想之前在酒宴上被他针对的事情,认定他是一个很会吃醋的男人,还是不要轻易去招惹,指不定又被他小心眼地报复回来。
“回来。”钟言声无视其他人有些意味深长的目光,伸手把过佳希拉回身边,像对待孩子一般地说,“坐下好好吃饭。”
等陆星楠和其他几个同事吃烧烤归来,看见钟言声在,难免进行一番盘问,问他们到底是如何互通款曲的,钟言声坦陈很早认识过佳希,大家听完“那些年的故事”后,掉头指责过佳希没义气,竟然知而不告。
陆星楠故意问:“钟工,你那时候就对佳希有想法了吗?”
钟言声直言:“那时候我确实对她有好感,但不敢想太多。”
“没撒谎?”
“应该没有,当时她在读高三,就算有想法,也不至于很过分。”
“那就是想过了呗。”
钟言声不再否认,淡淡地一笑。
等在回去的车上,过佳希追问钟言声在什么时候对她有过想法,他一开始不说,等过佳希问了很久后,他才承认有一次在车上帮她抹掉口红,忽然就想抓她过来亲一下,当时突如其来的想法让他有了罪恶感,也让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嗯虚伪的一部分,原来他也可以当面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心里却不一样。
过佳希眨了眨眼睛后说:“原来你那时候对我好是装出来的,其实在背地里打我主意。”
“如果当面表现出来,你早被我吓跑了。”他解释,“回家后把我拉入一个名为坏人的黑名单里,再也不会无忧无虑地跑来请教问题。”
过佳希思考了一夏,竟然蹦出一句话:“难道你就没想过,我很有可能会假装娇羞,再半推半就地顺从,最后猛扑回去吗?”
钟言声沉默,他忽然觉得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应该时常反省。
“叹气,你真的好迟钝。”过佳希摇头。
“佳希。”他放低了声音,“原来你喜欢我那样对你?”
“这个嘛…我随便说说的。”
她只是想调戏他一下,要是他当时真的对她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躲避吗?
他缓缓收回手,心想还是不能急于一时,她本质是很单纯的,情感方面一片空白,想来对她用循序渐进的方式会比较好,她会心甘情愿地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女友投食吗?亲妈扭过脸没有看见。
第二十九章
六月,豆豆中考前让钟言声帮他进行最后一次辅导,解了二十分钟的题,剩下的时间都用在鼓励上了。豆豆带着前所未有的信心迎接考试,考完的当天回家说感觉不错,就等好消息了,叔叔和婶婶听了很开心,准备等豆豆分数下来后就请钟言声来家里吃饭,过佳希心想到时候就告诉他们真相。
所谓的真相是她和钟言声在一起的事实,她还没找到适合的时机告诉他们,这和她自我纠结到现在有关。
第一次恋爱的人没什么经验,常常很矛盾,前一秒钟天马行空,希望全世界连拉丁美洲的土著都知道他是一个很帅的男朋友,后一秒钟万分谨慎,藏着掖着,不敢告诉长辈…真不知道是何时变成精分的。
她自己都对自己无语了。
周六,钟言声一早来到过佳希的公寓,翻开她的冰箱发现空无一物,不免问她:“连牛奶都没有,你几天没去超市采购了?”
“半个月,因为几乎都在公司吃饭,不用买菜。”
“不健康。”他批评道。
过佳希赖在沙发上,挠了挠头,最近天气那么热,她实在懒得去超市了。
“我开车过来时看见附近有一个农贸市场,现在和我一起去买点食材,回来后做饭给你吃。”
“可是外面太阳很大。”
“你应该出去走一走,夏天不能总待在空调间,身体会变差。”他看着她说,“当然如果你不愿陪同,我们就吃泡面。”
纵使她有一万个不愿意,但一想到能吃到他亲手做的佳肴,她坚持出门。
到了农贸市场,过佳希一边逛一边问他该买啥,谁知他心里已经有了菜单,很是有条不紊地走走看看,还告诉她一些常识,譬如土豆表面有发黑的部分不能买,可能坏了,新鲜的芹菜是笔直的,韭菜得买叶片窄一点的,太宽的可能打了激素,炖骨头汤用的筒骨最好是用后腿的腿骨,骨髓丰富有营养,烤肋排选用中段的比较合适。
她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简直是深藏不露的买菜高手,好奇地问:“你常来买菜?”
“对,我都是自己买菜回家做饭。”
竟然有男人愿意常常来菜市场?她想起自己的爸爸,菜场简直是他的噩梦,因为他听见卖菜大嫂的吆喝声就紧张,宁愿绕道去一站路外的超市买一颗蒜头。
“你不觉得这里有很浓的鱼腥味?”她吸了吸鼻子。
“做好了不就香了吗?”他牵起她的手,“到时候你早就忘了原本是什么味道,吃得比谁都多。”
“咦?怎么被你说馋了呢?我忽然想吃烤鱼,在家能做吗?”
“有烤箱就可以,比外面的要卫生,味道没那么刺激。”
“那可以再买几瓶啤酒吗?啤酒配烤鱼简直是人间乐事。”
“你只能喝果汁。”他提醒,“难道忘记以前喝醉酒肚子疼的事了?”
她的抗议无效,因为他在这方面管她管得很认真。
等差不多买好了其他食材,最后来到卖鱼的摊位,钟言声亲自挑选了一条三斤的鲈鱼。
“哟,小两口穿得这么漂亮来逛菜场?真少见。”卖鱼的大叔弯下腰,灵活地捞起一条滑溜溜的鱼,用塑料袋包好后递给他们,顺便八卦一句,“看在你们这么恩爱的份上,便宜十块钱。”
钟言声觉得他们家的鱼很新鲜,付了钱后说了一句:“谢谢,我们下次再来。”
过佳希久久地沉浸在“小两口”的三个字中,觉得这真是通俗又美好的三个字,还有神奇的功效,让空气中的腥味逐渐转变成淡淡的花香…直到一条性格顽劣、动作矫捷的鱼甩了甩尾巴,水珠溅在她脸上,她才回过神,嘀咕了一声,用手背一抹,然后挽住男朋友的手臂,几乎是蹦蹦跳跳地跟着出去了。
农贸市场旁有一家小花店,他们顺道带了一盆长寿花回去。
回到公寓,钟言声开始做菜,过佳希在一旁打下手。他剥鱼的时候,她看得目不转睛,他手法娴熟,先去掉尾巴,从鱼腹切开至鱼背,在鱼背上均匀地划开几刀后撒盐和五香粉,放在一旁腌制,很快就搞定了,想到等会儿可以吃烤鱼,她不免咽口水。
他转身去处理筒骨,准备煲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