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是以物换物,我不要你给我什么,你就老实地戴着就好了,不许嫌麻烦。”穆飒叮嘱。
他双眸凝聚,看着她一脸诚恳的模样,缓缓地勾了勾唇:“好,我戴着。”
宋域公司的情侣游戏正式上市前的一晚,穆飒竟然比宋域还紧张,一整夜睡眠很浅,相反,宋域睡得很安稳。甚至这些日子,宋域心理负担越来越轻,状态很好,吃得好睡得好,站在体重秤上,穆飒发现他还重了两斤,他淡定表示,这些天食欲不错,吃的有些多了,周末应该去打一场球。
吃完早餐,宋域看了看时间,提议:“我先送你去上班,再去公司。”
“来得及吗?”穆飒反问。
“完全来得及。”
另一边,负责游戏市场营销这块的虞燃也在不到六点的时候起床了,起身的时候,庄非予闭着眼睛,懒懒地拉住她的手臂:“还早,再睡会。”
“不,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我必须第一个赶到公司。”虞燃的态度很坚定。
庄非予看着她一脸准备出征的模样,握紧了她的手,拿到自己的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
虞燃洗漱完毕,匆匆吃好早餐,回房化妆,换衣服,整理头发,等全部收拾好后,下楼站在庄非予面前,轻轻展了展双臂,语调轻快:“我这个样子,还行吗?”
正叠腿看报的庄非予放下早报,起身,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认真地观察,淡淡地说:“唇色不够浓。”
“是吗?我再去补一补。”
“我来。”他捧起她的脸,吻下去,竟狠狠地蹂躏了一番她柔软妩媚的唇,她推不开他的狂热,只能生生受着。
半分钟后,他才松开她,看着她脸颊泛起红晕,眼眸晕染湿意,唇如朱红的模样,点头表示认可:“这样好多了。”
虞燃举起手臂作势要打他,被他及时握住手腕,轻轻贴了贴自己的脸颊,很认真地说:“任何人都会有压力,但你不需要。虞燃,做不好就滚回家来,我养你,没什么可怕的。”
虞燃的手腕轻轻一颤,垂下眼眸,想了想又抬眸,眼睛里完全没有了忐忑和紧张,完全的光彩照人,明媚不可万物,反诘:“我,怎,么,可,能,做,不,好?!”
*
宋域送穆飒到公司门口,穆飒下了车,朝他挥了挥手,然后轻快地跳上石阶,宋域站在原地看她的背影,手本能地探入口袋里摸烟盒。
穆飒突然停步,转身,提声大喊:“那个。”
“什么?”宋域笑着反问。
“宋大神,我是你的粉丝,我永远支持你!”
她竟然大嗓门地喊了出来,和个十五六岁的狂热追星族一样。
宋域微怔的时候,她已经急速转身,落荒而逃。
宋域推了推口袋里的烟盒,站在车边,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背影闪进旋转门,然后低下头,无奈地摇头失笑,迅速拉开车门,回到驾驶座。
余光看见副驾驶座上有一张纸条,他取过,打开一看。
是她写的字,字体纤细干净,和她的人一样。
————下接书版手打内容————
工整地摘抄了那段他最喜欢的序言,不过在顺序上做了调整:
“时之凶者也,时之圣者也,此亦大惑之年,此亦笃信之年,此亦绝念之穷冬,此亦多丽之阳春,人或一事无成,人或万物具备,我辈其黄泉永坠,我辈其青云直上。”
他凝眸看了一会,然后将字条对折,再对折,放进西服的口袋里。
其实她多虑了,他没那么渴望赢,也没那么害怕失败,即使他体会过在低处的绝望。
他三十年的人生经历过很多,高处的时候被人追捧,低处的时候被人嘲讽,那种落差他很真实地体验过。但如果经历那些之后,只得出一个“我必须赢回来,让那些看轻我的人瞧瞧”的结论,那他无疑是失败的。
漫长的监狱生活让他明白一个道理,这个世界不是公平的,但也不会是永远不公平的,善恶一念间,老天会让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那些背叛过他,给他带来伤害的人,他再没必要将情绪浪费在他们身上。因为他们早有了结局,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余生,他只会为自己活。
赢得灿烂,输得也灿烂。
再无所俱。
因为自信,也因为那些胜利、名誉和辉煌,对现在的他来说并不是那么重要,所以他没有恐惧。他保证对自己能掌控的一切尽善尽美,至于结果是输是赢,他不那么热衷。
重要的是,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原来她对他的感情比他期待的深刻太多。
刚才她局促地对他喊话的瞬间,他怔住了,不是惊讶她的所言所行,而是惊讶自己那一刻,心就那么自然而然,急促地动了一下。
从没有人能那么轻易叩动他那里。
那是什么感觉,不好形容。
总之,是猝不及防、匪夷所思、微妙的化学反应,amazing…总之,是非常难得的感觉。
对他来说,百年一遇。
他竟然狠狠地动心了,像是和尚第一次下山遇到绝世美女一样,心底升腾起一种特别幼稚的冲动。
这样想着,他不禁凝神。
堵车的时候,他拿出电话拨了她的号码,她正在悠悠地喝咖啡,接电话的声音很放松。
“飒飒。”
“嗯?”
“看见你写的东西了,很喜欢,谢谢。”他的目光落在挡风玻璃后的那串佛珠上,“还有,我从来不信命,但我信你。”
电话那头静默了很久,才反应了一个字:“啊?”
“不懂?”他低笑了一声,随即收敛了笑意,“别说话,安静地陪我一会。”
电话那头的她没说一个字,只剩下轻柔的呼吸声。
他开着手机,转头看向窗外。
窗外是早春时节,清露晨流,新桐初引,这样的时刻让所有目睹风景的人感到欢喜,渐而有一种强烈的错觉,好像生活一直是如此明亮、澄净,从不会出现任何阴霾。
多丽之阳春,一切恰好。
还有一个事情他骗了她,他十八岁生日的时候许过一个愿望,普通而俗气,和大部分十八岁的男生一样,他想做好自己的事情,实现热血的梦想,以及,永远有一个好姑娘陪在身边,不离不弃。
现在三十而立,他又莫名地回忆起那个俗气的愿望。
好像谁说过,这个世间,唯有梦想和好姑娘不可辜负。
一直是如此,真的是这样。
——正文完——
番外一 西昌的星空
2014的夏天,宋域陪穆飒回西昌看故居。
西昌这座城市对穆飒而言有特殊的意义,她曾和母亲程颢英同住在这里近七年。
当年,程颢英放弃婚姻,一心追逐事业和理想,以系统工程师的身份申请来西昌卫星发射中心工作,并带上了女儿穆飒,她们一同住在研究院分配的家属楼里。
关于儿时的一切在穆飒脑海里浮现:红砖灰顶的家属楼、邛海植物园的月季和三角梅、月亮湾上的黄葛树、大街小巷的牛杂米粉…只有回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忘记。
下了飞机,他们前往预订好的酒店,办好人住手续,安置好随身物品后,穆飒拉着宋域出去玩了。
岁月变迁,这座城市和穆飒记忆中的模样出入很大,此刻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不知名的建筑物和含糊的路名,她沮丧地意识到自己对这座城市来说完全是一个陌生人。
宋域漫不经心地翻看酒店赠送的地图,“I' II show you the way 。”
显然,他反客为主了。
作为一个睿智多谋的路路通,几乎是没费多少工夫,宋域就带穆飒找到了她想念很久的陈记牛杂粉店,地址位于一条偏僻的小巷。
搁满酸菜和花椒的牛杂粉很诱人,一碗入肚,穆飒心满意足。她告诉宋域,虽然牛杂粉的味道和儿时的有区别,但依旧很好吃。
“随着年龄的增长,人的味觉也会发生改变,要找到和儿时一模一样的味道是不可能的。”宋域优雅地持勺舀了舀碗里的汤汁。
穆飒轻叹:“怎么办?我有点失望,这里的一切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不一样,那会没有这么多高楼大厦,那会街道两旁都是苍翠的绿树,路边还有大片金黄色的油菜花呢,空气也比现在好得多。”
宋域放下勺子,拿起纸巾擦了擦手指,“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变化肯定是翻天覆地的,不过也总有一些东西是被保留下来的。”
“也对。”穆飒若有所思。至少她回到这座城市,有关母亲的回忆就接踵而至,她能体会到这座气质有点“硬”的城市暗藏的温情。
《城市记忆》里称城市和人一样,都有记忆,从胚胎、童年、青年到现在的成熟华美,城市机体承载了物质和非物质的遗产。因此在一座城市待过很长一段时间,离开后再回来,即使会有短暂的陌生,但慢慢地,属于你和它共通的感情会从心底蔓延上来,是一份独特、不可替代的亲昵。
下午他们一起去了邛海。
邛海很宁静,有专门的自行车道,他们花了三十五元租了一辆自行车,宋域骑车,穆飒坐在后面,懒懒地靠在他后背。
街道两边是棕榈和梧桐,随着风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风掠过穆飒的耳畔,她沿路观赏古寺、渔村、农舍、碧波微荡的湖水、倒映在湖面的斑斓阳光,心情愉悦又平静。
直到路过一个码头,看见湖水边的亭子上有海鸥,穆飒开心地叫了出来,宋域缓缓刹车,她跳下来,“我们喂海鸥去。”
码头边的游客不少,都在看海鸥,有个中年妇人在卖一小包一小包的饼千,穆飒买了两包,掰成碎块,不轻不重地扔向湖中,几只海鸥立刻俯冲下来抢食,激起一串又一串的白浪。
平静下来后,湖面又呈现原有的颇色,蓝中带一点绿,静谧又悠远,唯有阳光直射的地方晕开斑斓的彩光。
穆飒丢完最后一块饼干,站在原地欣赏远景,宋域来到她身后,从后抱住她,“小时候来过这里?”
“对,那会这里有船,我和妈妈还坐船到对岸去,一路上也有海鸥。我看到海鸥就很兴奋,站起来朝它们嚷嚷,有一次太激动没站稳,差点掉下船去。”
“我可以想象你那会的模样。”宋域分析,“白白瘦瘦的,扎着两条冲天辫,头上戴着一朵花,穿着粉色圆点的连衣裙和黑色的公主鞋,总体来说就是个臭美的小姑娘,我猜得对不对?”
穆飒笑了,“你偷翻过我的相册了吧。”
“没有,我猜的。”
“撒谎,你一定偷偷翻过那本相册了。”
“嗯,没有,我是猜的。”
“你干吗撒谎啊?”穆飒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的胸膛,“撒谎的男生最不可爱了。”
宋域轻笑,将她抱得紧了一些,“就算我没偷翻相册,也能猜到你当时的小模样,天真烂漫得一塌糊涂。”
“那时候很小嘛,就爱那么打扮,穿粉嫩的裙子,有蕾丝边的袜子,将辫子扎得老高,肩膀上还要挎一只小包,觉得自己是中国的秀兰 · 邓波儿。”她说,“的确是天真烂漫得一塌糊涂,还相信圣诞老人是真的呢,谁和我说是假的我就朝谁哭。”
“你现在也一样,天真烂漫得不可收拾。”
“真的假的?”
“永远不会掩藏真实情绪,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喜欢看漫画和动画电影,喜欢收集便利商店的公仔钥匙扣,大冬天吃冰激凌,生日的愿望之一是世界和平,没有战争。”宋域低头,啄了啄她的后颈,目光轻而宠溺,“你敢说你不天真?”
“如果有这样一个心理年龄永远停留在十八岁的老婆,你应该觉得很开心才对。”她揶揄他,“再说,你已经够沧桑了,我不忍在你生命里再添上一笔厚重的灰色。”
他箍住她腰的手松开,分别握住她的两只手,慢慢与她十指紧扣,“我没大你很多吧。”
“我指的是心理。”她不屑,“你太狡猾、奸诈,有心计有城府,没有童趣。”
“怎么样才算得上是有童趣?”他认真地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