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肯配合我穿喜羊羊的情侣T恤。”
“恕我不能苟同你的幼稚品位。”
“你也不将通讯录上我的昵称改得有爱一点。”
“宋太太三个字言简意赅,代表了一切。”
“就不能改个萌一点的?”
“我想想,譬如拙荆、内子、贱内、执帚之类?”
“我说的是宝贝、哈尼和心肝!”
“你明知道我不喜欢浮夸的东西。”
“…”算了,她投降,“你继续你的沧桑大叔,我继续我的天真烂漫。”
“求同存异?”
“我看很难,我们的契合度太低。”她打击他。
他略做思考后,从容回应:“宋太太,别忘记,我们在某件事上契合度一直很高,过程偷悦,淋漓尽致,结果意犹未尽,令人回味无穷。”
“…”她知道他又开始一本正经地耍流氓了。
两人在码头逗留了很久才离开,继续骑车前进,一路经过好几个有名的景点,穆飒拍了一堆的照片。
傍晚,他们坐船到月亮湾吃烧烤。
老板娘一手持着一排竹签,一手执扇,对着铁皮炉扇,神情慵懒,动作麻利,过了十多分钟,将烤好的虾、贝壳、鱼片、鱼泡、牛筋、小肠、贝壳齐齐端上来,穆飒食欲大开。
还有邛海有名的醉虾,盛放在一个加盖的大瓷碗里,隔着盖子可以听到里而啪嗒的动静,掀开盖子后发现新鲜的小虾还在蹦跶。这里的虾是用好的黄酒醉的,加上辣椒、花椒、酱油、葱姜蒜后很入味,虾虽然小,但一口一个吃得很过瘾。
老板娘一边烧烤,一边看着他们吃,慢慢解释:“醉虾用黄酒醉是最好的,如果用便宜的白酒,虾头会发黑,身子也会软趴趴的,没弹性。”
穆飒夹起一只醉虾,借灯光看了看,虾身透明,可谓‘玉体横陈,肌如凝脂”,的确诱人。
两人伴着海风,悠闲地吃着烧烤,嗅着炭火味和诱人的黄酒味,通体舒畅。
老板娘还赠送了一份水果,有西瓜、樱桃和石榴,穆飒一边吃一边看海上的月亮。
海上的月亮是最美丽的,皎洁的月光温暖了冰冷的海水,生出无限的温柔。
她吃了不少醉虾,有些晕乎乎的,不免犯困,回码头的路是宋域背她走的。她趴在他后背,侧头看一直跟着他们的月亮,哼起了歌:“月亮走,我也走,我送阿哥到村口…”
宋域戏谑:“醉得不轻啊,荒腔走板的。”
穆飒收了口,双手搂住他的脖子,低声说:“我好想妈妈,心里难受。有时侯觉得命运特别不公平,为什么要那么早地带走她…如果她还在,还能看见我做新娘的样子。”
“我想她已经看见了。”宋域说,“她一直在某个地方,陪着你,见证你生命的每一个时刻。”
她目光一黯,鼻子酸酸的,眼眶红了起来,眼泪忍不住掉下来。
“她在世的时候一直致力于自己喜欢的事业,没有辜负自己的每一天,她的生命诚实、精彩,甚至比很多活到百岁的人要有价值。”他声音平静,态度成熟,“飒飒,我们每个人都有离开的那天,这是谁也无法逃脱的。和这个世界有缘的人离开得晚一些,和这个世界不怎么有缘的人离开得早一些,这都是平常事。”
“我知道。”她说,“妈妈走后,我一直劝自己要坚强起来,活得更好,这样她在天上也会感到欣慰。但很多时候我还是做不到,想到她就觉得难受,忍不住掉眼泪。”
“想哭就哭出来,哭又不丢脸。”
穆飒吸了吸鼻子,含糊道:“你说得轻巧,我从没见你哭过。”
宋域摇头失笑,“我哭的时候你没看见罢了。”
“不会吧?我一直以为你是没有泪腺的。”
“人人都会哭,女人和男人都一样。”他说,“哭只是一种情感宣泄的方式,不代表懦弱,从来不哭的人也不意味他很坚强。”
穆飒闻言,垂下眼眸,依偎在他背上,安静得如同开悟一样,片刻后大声哭出来。
她哭得很尽兴,以至于回到酒店房间后借光一看,眼睛肿得和桃子一样,宋域让她闭上眼睛,拿热毛巾帮她敷眼睛。
她乖乖地闭上眼睛,手点了点他的大腿,“对了,你说你也哭过,快告诉我具体情况。”
“四岁的时候跑步跌了一跤。”
穆飒有种被欺骗的错觉,不甘心地问:“除了四岁那次呢?”
他拿开毛巾,修长的手指轻抚她的眼眶,“好像没有了。”
穆飒彻底羞恼了。早知道是这样,她决不会在他面前哭得那么狠狈,现在眼睛都肿得张不开。
他低笑,屈起指关节敲了敲她的额头,“恼什么呢,在我面前还刻意强调自尊?”
穆飒拉过被子盖起自己的脸,拒绝和他面对面。
“会闷坏的。”他试着将她的被子拉下来,她死活不肯,他试了几次才拉下来。
她气喘吁吁道:“你出事刚进去的那会也没哭过?我不信。”
他垂眸,安静地帮她掖被子,想了想说:“真没有骗你,人部分人在绝望的时候不会掉眼泪,只会脑袋放空,什么抓不到。”
她凝眸看着他英挺的眉目,慢慢伸手抚上他的脸颊,“幸好一切都过去了,现在我有你,你也有我。”
“对,现在有了你,不会再有那些不幸。”
“嗯。”她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快乐地提议:“我们明晚去沪山上看星星吧,那里的星空特别漂亮。”
“好。”他拉下她的手,放回被窝,“现在好好睡一觉。”
穆飒做了一个梦,梦很甜美,都是她和妈妈的生活片段:她们一起划船,看海鸥翩翩掠过湖面,泛起漂亮的涟漪;她们去动物园看熊猫和孔雀,她臭美地拉起裙摆和孔雀比美;她们一起爬山看星星,妈妈一点点地告诉她什么是星等、天际和天赤道;她们一起走街串巷,吃鲜美浓郁的牛杂米粉和香嫩可口的马蹄酥…
妈妈工作很忙,但从不忽视她的成长,工作之外的时间和精力都花在她身上,妈妈永远是激情澎湃、笑声爽朗、积极乐观的,妈妈是她的亲人、偶像和精神动力。
也是她此生唯一的回忆。
如同以往的无数个夜晚,妈妈会温柔地出现在她的梦里,今晚也不例外。
只要她有思念,妈妈就会出现,即使在梦里,即使她也清楚自己正在做梦,也没有关系,因为这样亲近的感觉是真实的。
她的笑纹、黑框眼镜、classic的白衬衣,柔软的、沾着阳光气息的长发,纤细、有薄茧的手指,一切都真实无误。
宋域说得没有错,妈妈从未离开过她。
她眼眶湿热,抿了抿唇,随着梦境的深人,轻握他的手微颤。他在黑暗中睁开眼睛,安静地将她的手拉到自己的胸口,慢慢和她五指相扣。
隔天晚上,宋域和穆飒登上沪山观星。
西昌的星空干净、漂亮,像是无数颗碎钻镶嵌在一块深蓝色、细软的绒布上,让人心动。
穆飒对宋域说小时候妈妈带她来这里看星星,教她辨认出第一个星座,观察第一个星河,甚至是捕捉第一颗飞过头顶的人造卫星,那些美妙、深刻的经历,至今都记得很清楚。
“妈妈很喜欢星空,她说最初想来西昌工作就是看到杂志上的一幅图片,拍摄的是西昌的星空,特别美丽,她一见钟情了。”穆飒对宋域说,“很多人说她是个奇怪的女人,不要家庭,不管老公,甚至不理会红尘俗世,追逐一个别人觉得没有实用价值的信仰,太痴狂了。他们笑她骂她,她都坦然处之,依旧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愿走出去,她从没妥协过。”
宋域拉着她坐下,“她值得敬佩,因为她只为自己活过。”
穆飒伸手触摸遥远的星空,微微眯起眼睛,“她最喜欢这片星空,每晚都会伫立在窗前,拿望远镜看,一直看,痴迷地看。我问她为什么那么喜欢看星星,她很认真地告诉我,因为它深邃、辽阔,代表了知识、真理和正义,因为它可以是瞬间即逝,也可以是亘古不朽。”
“也因为它让我们感到敬畏,有了敬畏才会有智慧和创造。”他加了一句。
穆飒点头,依偎在他的肩膀上,“我好像越来越理解她了。其实她追求的是很简单的东西,一辈子没有改变,一直尽心尽力,她的想法很纯粹。”
“一辈子只用心做好一件事情很不容易。”他侧头,以额抵额,“这已经是最高成就。”
她对视他的眼眸,头顶漫天繁星中有一颗悄然落在他的瞳孔里。
而这一颗星星是属于她一个人的。
番外二 有一天,宝宝啊
多亏了宋先生在西昌那几晚的激情澎湃,穆飒怀孕了。
升为准爸爸的宋先生淡定地翻看《育儿宝典》,表示这一切对他而言完全没有难度,他写了一堆怀孕事项,贴在客厅沙发后的墙上,和莫奈的油画排列在一起。
首先,他戒烟戒酒,保证穆飒和肚子里的宝宝有一个自然建康的环境。虽然信誓旦旦,但三个月后,穆飒发现他书房的抽屉里有一包拆封的烟,数了数,只有十八支,少了两支,她大怒,立刻找他对质。他表示这是偶尔为之,为了找设计的灵感,而且抽烟的地点是在后院,晚上风大花香,烟雾很快消了,完全不影响屋子里的空气。
坦承错误后,他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说了句:“好了,以后我不会再抽烟了。”
穆飒半信半疑。
其次,他需要配合穆飒的胃口,变出丰富多彩的菜色,只要她想吃的,他一定双手奉上。城东的肉夹摸、城西的一品煲汤、城南的杏仁酥、城北的冬瓜茶,每时每刻,山遥路远,他都不负她的期望,开车驰骋而去,买回来时东西都是热乎乎的。
穆飒吃得开心,表示很满意,肚子越来越圆,宋域却瘦了两公斤。
常常,她就躺在卧室的贵妃椅上,他坐在边上,喂她吃葡萄,亲自剥了皮,将晶莹剔透的果肉送到她嘴边,等她吃完,再摊开手掌,接过她吐出的籽,扔到一边,再剥第二颗。她吃着吃着就犯困,打起了盹,他擦干净手后将越来越浑圆的她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亲一亲她的额头。
再者是爱抚,怀孕后的穆飒时不时腰酸背疼,每晚临睡之前,宋域亲自帮她按摩腰背和小腿。他的手法很好,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她在他温暖的大掌安抚下,心情变得平和,身体也满足。按摩结束后,在慢音乐中,他轻轻爱抚她的肚子,目光温柔而笃定,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巨大的金元宝。她觉得很不可思议,很不像他平常的作风…
随着穆飒进人怀孕中期,肚子越来越大,宋域成了三陪,陪她产检、听课、散步。
健康检查的时候,看见超声波上宝宝动来动去,两夫妻感觉不太一样,穆飒很兴奋,宋域则觉得有些困惑。也许是隔了一个肚子的关系,他始终有点难以相信,这黑乎乎、朦朦胧胧的一团是自己的孩子?
好像有点陌生。
当然,他不会将实话说出来,以免穆飒生气。
但听到胎儿心跳的时候,他忍不住一笑,“小家伙心跳得够快的。”
穆飒摸着肚子,笑得很温柔,“希望他一直健健康康的。”
虽然怀孕后的惊喜很多,但对女人而言,这依旧是一件辛苦的事情。
当穆飒对着镜子,瞅着鼻子和颧骨上的斑点、浮肿的脸颊、手臂和腰上的赘肉,自信心一泻千里:这么丑的女人,还有颜面存活下去?
发出一声叹息的时候,宋域悄然来到她身后,双手环住她的“粗腰”,目光含笑,“今天状态不错。”
穆飒听到这句话立刻皱眉。自从怀孕后,只要她比昨天胖了点,他都会称赞她状态不错,起初她认定这是称赞,越到后期越觉得这是揶揄。
“我是不是越来越胖了?”
宋域点头,淡淡地嗯了一声,手已经流连在她的“粗腰”上。
“脸上的斑点也越来越多了?”
宋域依旧嗯了一声。
“头发也越来越油腻了?”
宋域继续嗯。
“整体来说,越来越丑了?”语气变得阴沉。
宋域收回了嗯字,认真地看着镜子,认真地说:“我倒觉得越来越漂亮了。”
“…”穆飒回头瞪他,“你的眼神太平静了,是撒谎的眼神。”
宋域笑了,下巴轻轻搁在她肩膀上,想了想说:“漂亮不只是外表,更多的时候是一种味道,只有肤浅的男人才会一直盯着脸看,有品位的男人看重内在。”
“那我现在是什么味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