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橙拎着东西,表情坦然自若:“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会做到,大人都是说话算话的。”
贝思哲丢开游戏机,赶紧爬起来坐好,开门见山地问:“你手里拿着的是吃的吗?”
“嗯,给你炖了汤品,还做了几个点心。”
贝思哲欢呼起来。
熊橙打开袋子,取出炖好的排骨汤,盛了一碗后递给贝思哲,贝思哲的表情失望:“我不喜欢喝汤。”
“这个汤和你平常喝的不一样,不信你尝尝看,保证好喝。”
贝思哲似信非信地尝了一小口,客观地评价:“嗯,是不难喝。”
“多喝一点,对你伤口的复原有好处。”
出乎意料的是贝思哲很听她的话,一口一口慢慢地全部喝完了。
“对了,你爸爸呢?”熊橙环顾了一圈这个宽敞,清冷的专属病房。
“他去工作了。”
熊橙若有所思,孩子都生病住院了,做爸爸的竟然忍心丢下他一个人。
贝思哲似乎没有因为爸爸不在身边而表现出半点伤心,相反,他很开心地吃着熊橙做的蜜糖香蕉吐司和什锦鸡蛋卷,时不时地吮吮手指头,似乎能吃到好吃的东西才是大事情,其他都可以忽略不计。
护士端着托盘进来的时候,贝思哲立刻摆起了小脸孔。
“贝思哲小朋友,我们昨天说好了,今天要抽血,你也答应爸爸要好好配合我的,现在把你的右手伸出来。”
贝思哲不情不愿地伸出右手,护士给他的小手臂绑好橡皮管,用酒精棉球擦了擦,快而准地将针刺进去。
熊橙分明看见他的脸皱成了苦瓜样,心想,原来他那么怕扎针。
结束后,护士想伸手摸摸他的小脑袋,被他敏捷地躲开,再狠狠地瞪了一眼,顿时很尴尬,干笑了两声,利落地收拾好东西,转身走出房间。
“你这个小朋友怎么这么没礼貌?” 坐在沙发上的熊橙悠哉地拿起随身杯子,喝了口水。
“我讨厌这里的护士。”
“嗯?”
“她们都想勾引我爸爸。”
熊橙一口水险些喷出来,勉强咽下去后,手指轻轻擦了擦嘴角,认真地问:“你从哪里学来‘勾引’这个词语?”
贝思哲耸了耸肩膀:“电视上教的啊,咦?你都不看电视剧的吗?”
“…”熊橙再次疑惑现在的小孩子都吃了什么饲料,早熟成这个样子。
提到电视剧,贝思哲兴致十足地和她聊起来,当说到某个女主角从现代穿越到了古代,又穿了回去的时候,他忍不住瞌睡开始打哈欠,不由地揉了揉眼睛:“我好困,先睡一会,等睡醒再告诉你大结局,你等我哦,不能趁我睡觉的时候走开。”
熊橙走过去,帮他盖好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
贝思哲很快就睡着了,熊橙轻手轻脚地走进洗手间,方便了一下,等拧开水龙头洗手的时候,听到很轻的一声动静,她低头一看,一颗细小的珠子掉到地上,咕噜噜地滚了很远。
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耳垂,果然是耳朵上的那颗珍珠缀饰。
她蹲下去,一点点地找,终于在靠近门口的一块马赛克瓷砖的边线上找到了小珍珠,捡起来吹了吹,握在掌心,正准备起身的时候,眼前晃过一双长腿,她吓了一跳,猝不及防地抬起脸,却撞到了一个硬邦邦,颇具力量的沉物,鼻尖一阵酸楚。
等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撞到的是何物,血液急速上冲到耳膜,脑子和宕机一样,出现丝丝缕缕的白线。
瞬间,全部的声音静止,气氛僵冷到了极致。
面前的男人,俊然如神祇,微微蜷缩手指,清锐的黑眸绽现一道想灭口的暗光。
她不想承认自己的鼻子撞到的是属于一个男人最要命的部位。
她赶紧站起身,掩着鼻子,瞪了一眼贝翊宁:“这不管我的事情,是你自己不打一声招呼,贸然走进来的。”
贝翊宁冷厉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探病。”言简意赅。
贝翊宁抬起手臂看了看时间,口吻略有不善:“时间不早了,他已经睡下了,你可以走了。”
熊橙皮笑肉不笑:“我正打算走呢。”并且再也不会来了!
她说完,擦着他的肩膀走出狭小的洗手间,来到沙发前,拎起包,准备直接走人。
“等等。”
她的动作一滞,立刻转过身,语气不自觉地带上警觉:“还有什么事?”
“这是你的酬劳。”贝翊宁递过来一叠薄薄的纸币,语气凉薄。
“酬劳?”
“作为你陪聊的酬劳。”
“…”
“不要吗?”潜台词似乎是,你需要的不就是这个。
“不需要!”熊橙澄清,“我来看他只是觉得他太可怜,生了病连爸爸都不陪在他身边,一个人孤零零的,饿了都没有人给他吃的。”
贝翊宁收回手,微微点头:“原来熊小姐是来做慈善的,那的确没有这个必要。”
言毕,他走到沙发前,坐下后安静地拿出手机查看未读短信,无声地提醒熊橙:现在你真的可以走了。
熊橙从没有见过这样不知人情世故,不懂得尊重女人的男人,一时间连自己都愣怔了一下,没有时间考虑“这个星球怎么会有这种生物存在?”这个难解的问题,她惯性地转身,迅疾走出病房,一路上,连连深呼吸,提醒自己克制情绪,不要为这样的人动怒。
路过护士台,听到两个护士在议论:
“哦,VIP房小孩的单亲爸爸来了。”
“待会要不要将账单拿去给他看,顺便和他聊几句?”
“你打什么主意啊,认真做事啊…嘻嘻。”
竟然还有人觊觎那个贝翊宁?熊橙无语了,使劲摇了摇头,将脑海里那张脸撇开。
*
贝思哲醒来后不见熊橙,又发了一顿脾气,到了晚上又拒绝进食,贝翊宁不再哄他,一个人在沙发上处理公事,罔顾他的死活,直到后来,贝思哲饿得不行,开口求饶:“我好饿,刚才那个炒饭…”
“炒饭我扔了。”贝翊宁眼皮也不抬,冷冷地说,“是谁说的,这样的东西扔给狗它都不要吃?”
“那还有别的吗?”小心翼翼地试探。
“只有饼干和牛奶,你可以选择吃或不吃。”
贝思哲沉默了。
过了一会,贝翊宁似乎听到很轻的吸鼻子声,抬眸望过去一看,贝思哲正用手背偷偷擦眼睛。
毕竟不过是个九岁的孩子,嘴巴再硬,脾气再倔,生病了没得到悉心照顾总是一件让人难受的事情,加上饿肚子,爸爸的冷讽热嘲…他的头顶顿时积攒了厚厚的乌云,终于忍不住掉了眼泪。
贝翊宁放下手中的笔,推开干净整洁的图纸,起身走到微波炉边,取出藏在后头的一盘炒饭,开始加热。
加热完毕,贝翊宁亲手把盘子放在贝思哲的餐板上:“你要的炒饭在这里,现在可以吃了。”
贝思哲扭过脸:“我才不要吃这个。”
贝翊宁用沉默严肃的眼神看着他。
“我要吃小熊做的东西,她做的肉酱面,千层酥,奶油汤,薄荷烤鱼…”贝思哲喃喃的同时,眼睛又红了,索性又开始无理取闹,“除了她亲手做的东西,我什么都不要吃。”
“你要任性到底?”
贝思哲大胆地转过头,对上贝翊宁那双黑眸。
“反正我是没有妈妈的孩子,本来就没有人会真正爱我。”
“…”
“没有人给我做吃的,没有人给我洗澡,没有人陪我睡觉。”
“…”
“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够了。”贝翊宁打断了他的自怨自艾,停顿了一瞬,反问,“你真的很想吃那个小厨师做的东西?”
贝思哲泪汪汪地点头。
“好,我答应你。”贝翊宁松口,冷漠道,“不过有个前提,在医院的这段时间不许再胡闹,尤其是别捉弄护士。”?
第六章
接到贝翊宁的电话,熊橙很意外,更意外的是贝翊宁电话的来意,他直接提出自己的想法,聘请她为贝思哲的私人厨师,在贝思哲住院的这段时间,提供三餐,汤品和甜点。
熊橙毅然拒绝:“我有本职工作,没时间伺来候你家小公子。”
“酬薪方面不是问题。”贝翊宁淡淡的声音透着一点倨傲。
“和酬薪无关,是我愿不愿意的问题。”
“你不愿意?”凉凉的声音夹着一点犀利的质疑。
熊橙暗吸气,是谁给这个男人如此庞大的自信?
“当然,我是一名有职业资格证的西厨,对现下的工作很满意,没有想过跳槽,更不会选择当有钱人的私厨。”
“即使我出的钱是你现有薪水的十倍,你也不愿意?”
十倍?熊橙克制住微微动摇的心念,义正言辞地拒绝:“对,我不愿意。”
贝翊宁那头没有了声音,电波只剩下属于男人特有的,微沉的气流,贴在熊橙的耳朵上,存在感格外明显,给她一种错觉,这一刻会永无止境地蔓延下去。片刻后,那头清冽的声音再次响起:“那到此为止,我从不强人所难。”
熊橙刚张了张唇,通话已经被对方结束。
什么人?!
脑海不禁浮现那天在病房的洗手间,她和他“碰触”的那一下,回家后她狠狠地洗了三遍脸,尤其是反复清洗鼻子,洗得鼻头都发红了。只不过,越抗拒越适得其反,这两天,她做事的时候,那个碰触的画面总是飘过她的脑海,简直和中邪没有两样。
晚上,熊橙又接到贝思哲的电话,小鬼头又不幸地感冒了,声音哑哑的。
“小熊,你说话不算数,明明说好等我醒来讲大结局的,我才多睡了一下,你就走了,哼。”
“那个,因为我突然有急事,所以先走了,没等你醒来是我的不对,我向你道歉。”
贝思哲又“哼哼哼”了几下,转了话题:“对了,我想吃芝士海鲜炖饭和提拉米苏!”
熊橙敷衍道:“你爸爸呢?让他给你去买。”
“他才不会搭理我呢,他只会给我钱,我想吃什么要自己去买,但是我现在溜不出去,他派了两个护士盯着我,我怎么骂她们都不肯走,脸皮真厚,好讨厌。”
熊橙好气又好笑:“你又要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