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就算心里释然,她依旧很喜欢对外人讲述老公肝癌去世的事,说起肝癌两字眉头紧蹙,然后以过来人的语气提起:“没有能治好的肝癌,什么化疗吃药都是医院骗钱的手段,还不如吃点土方有效果。”
当然这个话,岳阿姨也不敢当着沈医生的面说,只是洗碗的时候,看到沈医生的小女朋友过来丢苹果核,扯起了话来:“那个贝贝,你和沈医生是要准备结婚了吗?”
汤贝点了下头,没有丝毫的迟疑:“对啊。”
“你命可真好,看起来就是福气特好的姑娘。”岳阿姨说。
汤贝笑嘻嘻,一脸的开心:“谢谢岳阿姨。”
岳阿姨又说:“不像我,命太苦……”
呃,汤贝贴着厨房的推门,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就这样,岳阿姨提起了自己丈夫前阵子肝癌刚去世的事,汤贝站在垃圾桶旁边没办法挪动脚步,主要岳阿姨跟她说伤心事,她怎么也要听下去。
可是,她最怕听这些了……
外面,沈时过来叫她:“我们出去散个步。”
汤贝从岳阿姨那里脱身,跟着沈时回到了客厅,心里有些羞愧,因为自己临阵逃脱了。
“岳阿姨老公前阵子刚去世吗?”汤贝跟沈时走出沈家,抬头问他。
沈时嗯了声,告诉她说:“肝癌晚期,检查出来时间已经晚了。”
汤贝仰了仰头,说了一个感慨:“现在大多数人,已经是闻癌色变了。”然后,她跟上沈时的脚步,正要牵上沈时放下来的手,看到了对面季家亮着灯的客厅。
心里有些……小小的微妙。
今天沈家的灯火可比季家亮太多,从季家的餐厅看过去,沈家简直是灯火通明。王晓春站在餐厅望了好一会,看得季林森都头疼了,终于王晓春回过头说:“我们家珊珊都难过得不敢回家了……”
季林森有些好笑:“子珊就是跟朋友聚会,被你这样一说,我季林森的女儿就是一个受气包吗?”
王晓春立马没话,因为她家子珊可不能是受气包啊。
“我就是觉得汤家这个女儿真的很厉害,找谁不好,找了沈时……”王晓春转了转头,实在忍不住,点评了一句。
季林森靠向红木餐椅,看向自己妻子,冷冷发问:“按照你这样说,你弟弟晓军岂不是更厉害?什么人不能追,要追柏文的妹妹,也不考虑考虑身份关系!”
季林森这番话是带着埋怨,之前柏文将王晓军给揍了这件事,季林森基本是站妻子这一边,甚至为了这件事责备了自己儿子一顿。不过他也只是做做表面功夫。因为晓军被揍的事他老婆都气得回了娘家……
责备柏文,也是怕子珊认为他太袒护儿子。
人心本身就是长偏的,季林森清楚自己的心偏向哪边;心里越是清楚,越不会表现得太直接。人到他这个年纪,事业家庭夫妻关系似乎都不太重要,只求一个省心和少事。
偏偏,他有一个不省心的儿子,而他又因为当年的事,对柏文有着很深的感情亏欠。如果当时他不意气用事,柏文性情不会是现在这样,小时候的柏文可比子珊还可爱……如果没有婚变,他和善善的那个女儿也不会保不住,季、沈两家或许还会是亲家。
可是,一切都是如果,只是为心中的遗憾做个假设。
当年他和善善失去了那个满怀期待的女儿,老天早以不同的方式,弥补了她和他各一个女儿,她家贝贝,和他家的子珊。
……
沈时带着汤贝走在紫金花园,现在正是蔷薇花盛开的时候,玉兰花已经凋谢,长出了绿幽幽的大叶子。
紫金花园是一排排老别墅,独栋和联排错落组合,整个小区绿化多,容积率很低,夜晚走在别墅公路散步也特别令人心旷神怡,当然最重要的是陪在身边的人是谁。
汤贝问起了肝癌,沈时用最简单的语言分析给她听,然后陈述了一个令人惊讶的事实——全世界有一半以上的肝癌患者都在中国。
汤贝抬着头,面色微微讶异。之前她也看过一篇报道,上面分类了什么富人癌,穷人癌,把多发于发达国家的癌症归为富人癌,多发在发展中国家的癌症归为穷人癌。
无疑,肝癌和胃癌都属于穷人癌。
难道这些穷人癌还是一些势利鬼,专门挑选不富裕的家庭下手么?
沈时对她解释起来:
因为肝癌致癌原因跟病毒,细菌感染和饮食结构有很大关系,尤其是肝炎病毒,HBV乙肝病毒携带者得肝癌的概率是非携带者100倍。中国又是乙肝病毒携带者最多的国家。
饮食方面,喝酒也是主要原因。
“喝酒伤肝。”沈时望着她说。
汤贝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幸好他家老汤已经戒酒了。
“不过不管是什么癌症,归根到底都是一个概率问题。”
汤贝点头,她对这个概率问题的理解,就是——会不会倒霉地被老天选中!概率从来都是随机的,就像一个人会走运,也会倒霉。
这样一想,好像每天能健康活着就是一件很幸运的事了。
汤贝牢牢地牵着沈时的手,感受着他掌心清爽的温度,心底忧伤已经被迎面拂来的夜风吹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丝感激。
她仰头看着沈时,路灯灯光抖落下来,眼眸仿佛流动着光。她想表达一下内心的触动,沈时却突然抬起手。
她眨了下眼睛,呃……
沈时说了句“别动”,顿了顿,已经从她头上拿下了一片小小的黄叶。应该是刚刚落在她的发梢……
不知道是不是男朋友颜值太高,一个不经意的举动,汤贝心里都暗暗地美了一下。
汤贝美了一下,不远处的季子珊却痛了一下,她刚跟程莹莹吃饭回来,提着帆布包下车,结果就看到沈时和汤贝贝亭亭玉立地站在前方。
更让她心痛的是,她失落的同时,心底却也认为两人很般配。尤其是刚刚那一幕,不管是沈哥哥还是汤贝贝,两人眼睛像是都长着钩子,深深地吸引着对方。
不比沈哥哥看她的眼神,淡漠,温和,客气……
季子珊走上前,尽量大方地打了一个招呼,汤贝转过身看到季子珊的时候,想到上次东院洗手间季子珊对她的坦诚,下意识要松开沈时的手。
却被沈时紧紧地抓住。
……其实,她觉得季子珊喜欢沈时那么多年,她还跑到她的地盘秀恩爱是不对的,可是谁让沈季两家住对面。
如果房子可以移动就好了。
汤贝思绪就是那样飘,想起小时候她做过的一个梦,梦里所有的房子都是可以移动的,全部类似车房。当时她还跟童老板提过这个构思,假设未来世界房子像车子一样随处移动,在这样的假设条件下,会发生什么样的故事。
可是说着说着,她也觉得那样并不好,房子会移动,可是人的感情呢,难道随时随地都能改变和转移吗?
就像季子珊对沈时的感情。
“你们继续散步,我先回家了。”季子珊对沈时说,转了下头,收起笑意,往前面走去。
“那个……”汤贝有些尴尬,面对沈时。
沈时却没当一回事,牵着她绕了一圈,来到了篮球场,抬了抬清俊的面容,跟她提了一事:“我和你哥当时就是在这里认识的。”
“那你和季子珊呢?”汤贝自然地问出来,然后才发现自己好像也有些计较。
沈时没有回答她,只是看着她,忽然,笑了起来。
“贝贝,你是不是吃醋了?”沈时出声问她。
汤贝被问住了,硬着头回答:“……一点点。”
夜色浓浓,路灯幽幽,小区篮球场的灌木从后面,沈时突然俯下身,吻住了她……
“我忘了。”沈时划开她的唇,告诉她说。
瞬间,汤贝心里不只是美了一下,而且是酥了一下。
“你肯定故意骗我。”她不太相信。
“没有。”
他没有撒谎,真的完全不记得跟子珊第一次见面在哪里,但是他记得……跟她第一次的见面。
所以,男女感情也是一件很玄的事情,也像是肿瘤癌症,是一件概率性事件,同时也存在抽丝剥茧的缘由。
有缘,也有由。
第二天,汤贝又交了一期宣传视频,视频是连夜制作出来的,阐述了“富人癌”和“穷人癌”背后的科学解释。癌症跟生活条件没有多大关系,却跟生活习惯息息相关。
下午,她在沈时公寓写癌症女主的剧本,电影剧本字数不像电视剧那么长,别说国内的电视剧更是裹脚布形式。当时她《XX传》都写了四十集了,最后还能被剪成了六十集……
而电影剧本只要五万字左右的体量,她因为大纲明确,一个下午就敲了快一万字,简直是思如泉涌。
尤其将梁医生带入沈时的样子,写起来十分得劲,尤其写到……床戏的时候。
汤贝正一个人靠在沙发上沉浸在自己编写的“床戏”的时候,手机铃声响了,她收起嘴角yin荡的微笑,接听了手机,特别正经地叫了一声:“哥——”
电话是季柏文打来的,一接通,便问她在哪儿。
汤贝不好说自己在沈时租的公寓里,扯了一个慌:“我在东院做事呢。”
“我也在东院。”季柏文问她说,“怎么没看到你?”
“我……”汤贝握着收手机,想了想,“因为我又出来了啊!”
十五分钟后,汤贝坐上了季柏文的车,不明白季柏文要带她去哪儿,然后她在车里看到了她的户口本,还有一份房屋产权转让协议书。
半个小时后,汤贝蹲在产权过户中心外面的柱子,硬是不跟季柏文进去,她不要……她不要他要过户给她的大房子。
旁边,除了季柏文,还有一位房产律师,一块等着她;等着带她到里面办理过户。只要她签下大名,她名下就有了一套S市的大房子。
“汤贝贝,你这样蹲着像什么。”季柏文不满地责备她。
因为她不蹲着,就会被他拉着进去啊。
“哥,我想上个厕所……”汤贝抬头说,小心翼翼地征求季柏文的意见。为了不在外人面前拂季柏文面子,她还表达了自己激动的心情,“我真的太激动了……”
“去吧,我和赵律师在里面等你。”
“噢……”汤贝站起来,跑去了厕所。
留在原地的赵律师跟季柏文笑了笑,说:“季总你对妹妹可真好啊。”
季柏文点点头,然后说:“住得近,我也就放心一些。”
洗手间,汤贝贝来到单间,关上门,赶紧拿出了手机,然后发现自己第一个想商量的人是沈时。主要也是……沈时能给她想出一个合适的拒绝他哥的好办法。
结果,手机一时没有接通。
东院十二楼,沈时刚好结束手术从手术室出来,外面护士递给他手机,告诉他:“好像是汤汤的电话。”
沈时脱下手套和口罩,来到洗手台前回拨了电话。
汤贝也在洗手台。
接到沈时打回来的电话,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说:“沈时,你终于回我电话了。”
“怎么了……贝贝?”沈时问她,声音讶异,却耐着心地等着她对他说事。
“我哥把他楼上的那套房买了下来,现在要转给我……说给我们当婚房……”汤贝捧着手机,呜呜地对沈时交代,希望给她出个主意。
一时之间,手术室外的沈时也陷入了缄默。
“沈时,你怎么想啊?”汤贝低低地问。
“……”
他想……季柏文怎么不选楼下,而是选了楼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