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跟着一块滚下楼梯,立马有护士去叫沈时,而她自己完全懵了,整个过程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的时候,小腹隐隐发痛。
某个瞬间,她害怕惊慌到了极点,慌乱得哭了起来。只是她除了小腹疼痛,额头也撞上墙角,脑子像是磕坏了一样,耳朵嗡嗡地响着。
她伸手碰了碰额头,指尖一片血。
一时之间,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眼泪哗哗地从眼眶不停涌出来,男孩母亲试图扶起自己儿子,却被愤怒地甩开。
她半个身子还被男孩的脚压着,却无力推开,直到穿着白大褂的沈时飞快地走下楼梯。模糊视线里,他面容慌张,脚步匆匆地朝她过来。
然后,稳妥有力地抱起她。
“沈时……”她将头埋在他怀里,双手紧紧地抓着他的白大褂,心里慌极了。同样沈时,也是一副她从未见过的急切样子。
向来都是不疾不徐从容淡定的人,刚刚出现她视线里的那一瞬间像是急疯了。
同时,挡在她前面的男孩妈妈,被丁医生拨开……
今天一块查房还有丁医生,大概是听到护士急切地呼叫沈时,一块赶了下来;沈时之所以能顺势抱起她,是丁医生先上前拉开了男孩的妈妈。
沈时和丁医生没下来之前,场面是慌乱而无措,后面沈时抱她离开,男孩仍在大声哭诉着逼问着他妈妈:“你就是想放弃我!你们就是要放弃我!”
有时候,人和人相互温暖,但也会不小心相互牵扯连累。
因为早上的事,丁医生还受到了院方的处分,原因是沈时抱着她离去后,丁医生扯起男孩打了他一拳。结果这一拳就被男孩爸妈作为一个要挟院方的理由:事情责任不在他们,是她自己不小心。
的确……是她自己不小心。
不过丁医生被处分的事,汤贝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从黄医生那里无意间听来;同时丁医生还被扣掉了五百块业绩奖金。
对于早上的意外,基本上大家只知道她摔破了额头,不知道她和沈时的小豆点一块失去了……
夜里沈时碰了碰她包扎的额头,她将脸埋在沈时怀里,试图假装轻松地开口说:“原来不是小贝壳,也不是小火箭,是小流星呢。”
良久,她在沈时怀里哭了起来,难受地憋红了脸,直到放声大哭:“我应该听你的,怀孕了就应该好好呆在家里,不要来医院拍片……我还说自己身体好没关系,怎么可能摔一下就没了呢……”
“贝贝……”
“可能他也觉得太早了吧。”好一会儿,沈时对她说,喉结反复起伏,说出的话却很少。
有时候过于强大的男人,面对偶然导致的意外反而更加束手无策。不管作为医生,还是丈夫,没有保住小豆点,沈时比她更难过和自责。
第二天,老汤和善善接到电话就从周庄赶了过来,沈爸爸人在西北考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得知她出事后,季柏文昨天就从森善赶过来,只是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她。
其实,汤贝真不需要他们的安慰,大家都围着她的感觉反而让她心里莫名别扭。所以老汤善善过来后,她对沈时说:“沈时,你今天别请假了,有爸妈陪我就够了。”
昨天连累她滚下楼梯的那位年轻原本还要由沈时开刀做手术;出了这样的事,沈时还没说什么,那对父母却像是防备着什么,要申请更换主刀医生。
那位得了脑下垂体瘤的男孩之所以发疯是因为得知他妈已经备孕成功,认为爸妈放弃了自己才导致的心态崩溃。昨天男孩妈妈大概也怕发疯的儿子伤到自己的肚子吧,儿子摔下去,都不敢出手拉一把。
才导致男孩摔向她,重心不稳,带着她一块滚下去。
汤贝明白人都有顾虑和私心,那位男孩妈妈母亲不管是再次备孕还是肚子里保护受孕的孩子,出于哪个原因考虑,都是人之常情。
可是,有时候就是人之常情,才让这个世界除温暖以外,也存在很多很多的伤心。
——
今天早上老汤和善善一块来到沈家,季林森出门就看到了,还看到他们带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像是要长久地住了下来。
中午,季林森站在家中客厅又看到前面沈家二楼露台善善出来收衣服,没一会儿,老汤就出来接手帮忙,内心真是复杂且微妙。
他想,他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好事发生了?
……如果汤贝知道老汤和善善过来看望她,就惹得对门的季叔叔这样想,真的要吐血了。
傍晚,汤贝趿着拖鞋自己下楼吃饭,因为额头包扎纱布,样子看着有些丧;看到老汤将晚餐搞得这样丰富多样,又不自觉扬起了笑脸。
“好丰盛噢。”她走到餐桌前,开着玩笑说,“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说的什么话……
“这可不是给你一个人准备的。”老汤看着自己的宝贝闺女说,“等会你哥也过来。”
汤贝噢了噢,笑吟吟地坐下来:“好久没这样热闹了。”
呃……
老汤和善善相互对望一眼,感觉他们的闺女似乎并不需要他们安慰喔。
其实汤贝觉得现在就很好啊,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比什么都好。相反,善善老汤他们过来的时候,她更担心他们会伤心难过呢。
好在,大家都只觉得是她当妈妈的缘分未到。
沈时和她哥回来的时候,汤贝正吃着鸡汤拌饭,这是小时候她最喜欢的吃法。沈时朝她走来,她顺道喂了他一口。
“好吃吗?”她问,眼睛微微眨动了一下。
“不错。”沈时尝了一口,细致秀气的睫毛同样动了动,对她说,“再给我一口吧。”
汤贝笑嘻嘻,又喂了沈时一口。
对于小豆点离开这件事,汤贝觉得她和沈时都在故作轻松,将小豆点没掉这件事当做一个偶然的意外对待,好在故作轻松也是一个很好的面对态度。
不仅能在治愈自己,也能让自己家人感到轻松和释怀。
一起把这件事当成小小的意外对待,理解成缘分未到。
就是她哥比较强势,来到医院得知事情经过后直接查看楼道监控,可是整件事真的只是一起意外,就算男孩父母不推卸责任,也没办法弥补她和沈时什么……
晚饭结束,善善来卧室找她,特意上来陪陪她。以前小时候每当她受伤或者生病,她都会以此作为借口要求善善陪她入睡,也只有这个时候善善对她特别温柔。
发生这样的事,如果要说说贴心话,也没有自己妈妈更合适的人了。所以贝贝从医院回来,沈时就通知了岳父岳母,致歉并请求他们过来陪陪贝贝。
当然,也不需要沈时请求什么,老汤和善善立马收拾东西赶了过来。
饭后,善善上楼陪女儿,老汤也出去散个步。事因为没有体会过要当外公的兴奋,贝贝发生那样的事,老汤只担心女儿身体有没有影响,脑子有没有摔坏,外加感慨那对父母,怎么能趁着儿子手术住院就备孕要孩子。
虽然人之常情,也太令人心寒了。
老汤出去散步,季柏文和沈时也来到了小区篮球场,两人一贯谈话的地方。不知道为什么,贝贝发生那样的意外,季柏文觉得对比贝贝,心里更难受的人是沈时。
他一直等着在沈时面前耍耍大舅子的威风,真发生了什么却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他是指责沈时带贝贝到东院拍片,还是指责沈时没有照顾好贝贝呢?
相反,季柏文心里更责怪贝贝一些,理由是:“……这事还是贝贝自己太不注意了,如果她不伸手拉,完全可以避开意外。”
沈时靠向椅背,不知道说点什么。
季柏文又说:“不过这事给她一点教训也好,别什么事情都上去帮忙,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夜色幽幽,沈时呵出一口凉气,还是站在贝贝角度说话,解释一句说:“只是本能顺手拉一下而已。”
……只是谁能想被连累到一块滚下去,好在人没有多大的事。季柏文松开紧握着的手心,拍了拍沈时的肩膀,想了半天说:“沈时,你知道么?前两天我做了一个梦,梦到贝贝生了一个小闺女……我想我的小外甥女一定是太聪明了,觉得早早出来一定是当姐姐,不太乐意,就琢磨着晚点来吧。”
季柏文从未说过这样安慰人的话,声线断断续续却真情实意,可是有时候遗憾和失去都可以用不同的方式理解。这是他从贝贝那里学来的,现在反过来用来宽慰沈时罢了。
沈时低低地笑了一下,人已经站了起来;心里计算着时间,觉得差不多该回去了。
这边,沈时和季柏文走出篮球场的时候,老汤也从小区外面的水果店买了几样水果回来,走过小区木桥上的时候,撞上了同样出门散步的季林森。
老情敌见面本来没什么好说的,相互点头致意一下就够意思了,要怪就怪季林森想故作大方地扯两句话,叫住了老汤说:“那个,你和善善都是今天来的吗?”
老汤不太想搭理季林森这人,也不想季林森知道贝贝出了事,随意点点头:“对啊,过来看看女儿女婿喽。”
女婿两字有点扎季林森的心,对于老汤这个人,季林森一向是不喜欢的;不过这也很正常,从季林森的角度来看,善善和亲儿子的心都在老汤那边,连自己看中的女婿都成了老汤的女婿,心里若没有一点别扭反而奇怪了。
然而明明心里别扭,季林森面上越要故作大方,看了看老汤手里提着的水果,挤着笑问:“你们是不是又有什么好消息了?”
老汤:……
沈时和季柏文还未跨入沈家,就被赶过来的岳阿姨叫住,岳阿姨面色那个为难,指着不远处的桥头说:“沈医生……那个贝贝爸爸和子珊爸爸吵起来了,你们快过去看看吧。”
沈时:“……”
季柏文:“……”
老汤和季林森吵起来了?沈时和季柏文各自看了眼,头疼地赶了过去。也不知道为了什么都这把年纪了,老汤和季林森还有什么好计较的。
楼上卧室,贝贝靠在床头跟善善说着贴心话,她不太想聊自己的事,所以问起了一直以来她都很好奇的事:当年她妈跟季叔叔离婚的原因。
尤其是参加森善董事会议回来,更加好奇善善为什么离开季叔叔,离开森善。那天董事会上,有好几位叔叔都认识她家善善呢。
“妈,当年你和季叔叔为什么离婚啊?”汤贝转着眼眸,嘴角带着打趣的笑意,“当然我爸是很好没错。”
她只是好奇,有过那么一段传奇爱情的善善,最后却壮士割腕般地舍弃一切。
不管什么伤痛,只要时间足够久,都可以变成云淡风轻的过去。贝贝问的这段往事,曾经是善善难以言说的过去,现在也都属于曾经了。
“我就是觉得季叔叔其实也挺好的,按照世俗眼光,季叔叔无疑也是一个优秀男人……当然我爸也很优秀。”
汤贝扯着吹捧话,完全不知道小区楼下,两位“优秀”的爸爸正言辞激烈地吵了起来。
“汤显正,你脾气怎么那么爆,我们也算是老相识,我好好问候一句都不行么?”
“好好问候……你那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是好好问候?季林森,我看你就是没安好心。”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有时候人生就是这样,有甜蜜有开心也有失落和遗憾,当然也有……分不清对错的误会。
关于这次老汤和老季的这对老情敌的无端口角,你们站谁?
庆幸的沈教授:……幸好我不在。
第90章 第九十颗星
的确, 这次口角由老汤引起, 原因只是误会了季林森话里的意思。主要是季林森不管语气还是神情都十分莫名其妙,像是故意说什么好事膈应人。
何况,老汤又是一个以老婆女儿为主超级护短的男人,不管什么时候,都不允许她们受到任何挑衅和攻击。
可是, 季林森也觉得自己很……憋屈。
一时之间,两人面朝着面,眼对着眼, 心里各自憋了一口气。打破僵局的是季林森,咬牙切齿地说出想法:“汤显正, 你还真是一个蛮不讲理的人。”
“我蛮不讲理?”老汤也扯扯嘴巴, “我蛮不讲理也比你别别扭扭要好……都多少年了,季林森,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那点小九九。”
这是要翻老账的节奏啊!一个上市公司董事长可能演讲能力会比较强,但是不包括与人争执, 季林森原本觉得自己有理,一下子变成有理也说不出来。
“我怎么了, 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季林森恼羞成怒地反问老汤。
既然有人要问,老汤就举了一个例子说:“刚刚我们都从这里好好地走过对不对, 原本点个头就好了, 你干嘛要叫住我?真的只是关心我们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无非就是想从我这里打探善善两句吧!”
季林森抽气:“……”
“怎么, 难道不是吗?”老汤又用一句话堵住季林森。
季林森无言以对,只是呼出了一口气。
老汤看着自己昔日情敌,也咬了咬牙继续说:“其实,有些话我早想对你说了,每次都看在柏文儿的面上忍下来。都怎么多年了,你到底什么时候能放下你那点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