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安铭臣的动作缓慢,手指却还是很灵巧。他的一只手压住她,同她十指交叉,另一只手从她的后背探进去,很是准确地解开了她的胸衣。

安铭臣浓而长的睫毛近在咫尺,一双眼睛因为微醺反而变得格外深邃,脸庞线条美好,淡淡地笑看着她,然后缓缓压下来,带着清冽的酒香气。

他偏过头,在她的脖颈处辗转,嘴唇轻轻贴上去,一点点地刷着她敏感的皮肤,每一下都是分明的挑逗,都可以引起黎念一阵不由自主的战栗。

他刻意延长时间,手指像是带了魔力,黎念被他折磨得无力抵抗,只能轻声低哼。然而安铭臣的动作却变得越来越缓慢,最后他贴住她的脖子,只剩下了绵长的呼吸声。黎念的手依旧被他握住手里,她终于觉得不对劲,扭过头去看,却发现他已经睡着了。

黎念一夜没有睡好,反倒是在第二天去机场的路上开始发困。到目的地的时候她已经睡过去,还是在安铭臣捏住她的鼻子让她呼吸不畅的情况下才悠悠转醒。

安铭臣好笑地看着她:“喊都喊不醒,睡得跟啄米小鸡一样。到了那儿记得给我打个电话。”

黎念睡眼朦胧地点头,然后睡眼朦胧地下意识就要开门往外走。安铭臣忽然把她拽回去,捞过她的右手,又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枚戒指,捏住她的无名指,慢慢地套了上去。

他的眉眼沉静,表情甚至有些严肃。动作缓慢而安静,在戒指抵达指根后,他依旧捏住她的手看来看去,直到表情中渐渐现出满意。

这一突然的举止让黎念再困也彻底醒了过来。一枚十分大气漂亮的戒指,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指环,冠顶由一枚粉钻和六颗小钻包围,戒指内圈似乎还有曲曲折折的符号,只稍稍转动,就可以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安铭臣斜撑着方向盘,微微地笑:“这一个不要再扔了。”

黎念顿时睁大眼看着他,安铭臣却笑了出来,把她拽过去捏住她的下巴亲了又亲:“以为我不知道?你把那枚婚戒扔到草地上的时候,其实我就在不远处的喷泉后面。”

黎念在这座别墅扔过的东西太多了,但这枚婚戒因为存在某种意义,所以她还是记忆犹新。时间是在她为了离婚最后踏入别墅的那一次。她还记得自己那次是被安铭臣气到极点,扔完戒指还不够,还发誓一定会不惜代价地离开他。

“后来我尝试去找过,但没找到。”安铭臣说这话的时候眉眼很淡然,看到她恍惚的脸色后又稍稍收了笑容,慢慢地说:“我说过你要求的我都答应。现在再添一句,你想要做的,我也不阻止。念念,记住我的话。”

17、第十七章

黎念一直到下了飞机与Ada会合,都没有特别想明白安铭臣刚刚说的话。她精神疲惫,兼心不在焉,化妆时可以看到明显的黑眼圈。但所幸杂志封面要求的写真是烟熏妆以及慵懒情态,黎念穿着白衬衫外搭黑色小西装斜歪在黑色木椅上,单手掐腰,下巴微微扬起,眼睛半睁半闭,倒是歪打正着地把一位现代白领颓废而性感的状态演绎得恰到好处。

拍摄完毕后有杂志安排的采访,黎念遇到夸赞说谢谢,遇到被比较说不敢当,遇到最近的敏感问题则只笑着不说话。她半撑着下巴靠在沙发里,眼睛躲在墨镜后面神游,其实十分昏昏欲睡。

其他人看不出来,Ada却早就熟知了她犯困时的套路。回酒店的路上黎念便遭到了她的打趣:“昨天晚上又是几点睡的?安铭臣知道你好几天不回去,是不是特别舍不得?”

“您消遣我。”黎念闭着眼蹙着眉,“我就是失眠睡不着,跟别人没关系。”

“据说没心没肺的人从来不会失眠。”Ada笑,“以前我压力大也天天晚上失眠,睡不着就折腾我家那位,最后他被我折腾烦了,就开始斗嘴,斗着斗着我说不过他的时候,我就消停了。”

黎念抿着唇,笑得很含蓄:“莉莉是不是就是这么被你折腾出来的?”

“敢跟我这么说话?”Ada佯怒,最后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太要命了,还真被你说对了。”

“感谢您的友情素材提供,我会引您为戒的。”

Ada扯了扯她的面颊:“越说越来劲儿了是吧?对了,还有件事差点忘了告诉你,”她稍稍收敛了笑容,说,“章青导演昨天下午给我打电话,他那个电影敲定了你是女主角,这是个好消息。但你也知道,左迎也为这个角色争取过。她那个性格,你都明白,我就不多说了。”

前因后果连起来,黎念很快想通了所有的事。她把昨天晚上左迎和她的对话说给Ada听,Ada皮笑肉不笑:“估计有点儿见风使舵的意味。她最近人气有点下滑,说的不好听一点,你跟安铭臣的新闻爆料,她其实受益最大。”

黎念晚上接到安铭臣的电话,对方的音调带着惯常的慢条斯理:“听说L市的鼻烟壶十分好看,我上次去没来得及买,这次你抽空带两个回来吧。”

“我有个问题要问你。”黎念无意识敲着酒店的镂花画框,“昨天晚上你说的话你还记不记得?”

他笑了一下:“哪一句?”

“…算了,没事。”黎念想来想去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最近事情多,大概半月内都不会回去。”

安铭臣慢慢地笑:“其实昨天晚上我还是有些印象的。比如说,你似乎给我倒了一杯蜂蜜水。”

“真难为你还记得。”黎念很冷静地回应,“那我给你倒蜂蜜水主要是因为你哭着闹着求我给你倒,你还记不记得?”

“真的?”安铭臣轻轻地笑,“我酒后竟然这么失态?”

“当然。你还说,你为左迎的事感到理亏,于是主动提出睡地板。”

安铭臣这回大笑出声:“怪不得我今天腰特别酸,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那边的声音变得稍稍嘈杂了一些,似乎有人在叫“安董”,安铭臣应了一声,黎念问:“你在哪里?”

“在外面吃饭。”他带着隐隐的笑,“很无聊,不如调戏你的时候有趣。”

“…”黎念满头黑线,“你可以挂断了。”

他“唔”了一声:“那有没有临别赠言?”

黎念想了想,捉弄他的心情顿起,细着嗓子慢声慢气:“安大叔,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您沧桑的眼神,还有您满含风霜的双鬓。”

她调侃他比她大六岁,安铭臣不可抑制地笑出声,“萝莉小姐,我一直在想念你漂亮的黑眼睛,还有,嗯,”他顿了顿,“我们同样漂亮的卧室。”

黎念低低咒了一声,迅速挂了电话。

黎念最近忙于飞往各地宣传新剧,以及拍摄广告,行程排得很满。偏偏这个时候韩道给她打电话,想和她见一面。

她那个时候正在K市短暂停留,恰巧韩道也在附近。韩道驱车去找她,初初见到她就“哟”了一声:“你看起来精神不大好。”

“失眠多梦,还头疼。”黎念搅着面前的饮料,“表现的真的很明显?”

韩道很郑重地点头:“就像是深闺幽魂,愁眉不展,怨气深重。”说完自己就开始笑,“不是说去度蜜月么,怎么没有去?”

“…都比较忙。你怎么也在这附近?”

“黎念,你问这个问题是故意的么?”韩道收了笑容,“明天是什么日子,我就算是在国外也得回来啊。”

黎念低着头,露出光滑的脖颈,外面阳光透过来,让她的脸颊染上了金色。她垂眼沉默了半晌,最后低声说:“我明天不去了。”

韩道叹了口气:“果然跟我猜的一样。路渊曾经跟我说过你的性子,你猜他说的什么?嘴巴毒心又软,不想欠人情。不管涉及什么感情问题,就一个念头,想逃跑,还快得跟八百米冲刺一样。”

这样拙劣的笑话,黎念笑不出来,并且面无表情:“不要提他。”

韩道仔细辨别她的脸色,然后再次叹气:“我明天上午过去,你真打算不跟我一块儿么?”

黎念这次沉默的时间更加久,直到面前的茶冒出的袅袅热气渐变得越来越少,才终于答话:“…你明天去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吧。”

黎念认为自己应该去看一下心理医生,对于她来说,失眠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刻的困扰。她整夜整夜的翻来覆去,明明昏昏不醒,却又总是似睡非睡。

她努力使自己的脑袋里空无一物,却发现这十分困难。总是有一些莫名其妙的想法钻进来,让她只能大睁着眼到天亮。

第二天清晨L市下了雾蒙蒙的小雨,从市区一路绵延至墓地。天色灰沉,黎念抱着白色的花束,和韩道一起慢慢走上山。

她一路上都在默念自己不要哭,可当她看到墓碑上那个人的笑容时,还是鼻头一酸,忍不住掉了眼泪。

照片上的路渊笑容清浅,有若隐若现的酒窝在嘴角边。穿的是那件他最喜欢的深色衬衫,他说“因为长得孩子气,这样穿才能稍稍显得稳重”。

在她的记忆里,因为心脏病的关系,路渊从小便不能跑,不能大笑,不能大声吵闹。而她在大人眼中一直安静乖巧,所以在大人眼中他俩一直是最佳的玩伴。

他们一起玩象棋,书法,学画,一起去医院,还有一起从小长大。

路渊一直是笑着的,即使是在手术后从麻醉中刚刚醒过来的时候。黎念记得路渊曾经说,为了已经摔碎的罐子哭泣,是一件很愚蠢的事。可她还是忍不住。

她和韩道一起把墓碑附近打扫干净,把雨迹擦干净,然后放上花束。黎念站起来,捂住嘴,微微仰着头,努力把眼眶里的酸涩逼回去。

她让韩道先下山,自己则又待了许久。头发已经被细雨打湿,可黎念恍然未觉,其实她脑子里是一片空白,她这样做纯粹觉得这样待下去比下山要合理。

接着她淋雨的效果很快就显现,从她回酒店就开始打喷嚏,到晚上Ada叫她吃饭的时候她已经开始出现低烧。

Ada对此很无奈:“…我去给主办方打个电话,请他把明天的时间推迟一下。”

黎念刚刚打完针吞完药,趴在被子里昏昏欲睡。Ada要出去打电话,安铭臣的电话正好打进来。黎念一眼看到手机上的十一位号码,立刻拽住了Ada的衣角。

Ada还没转身,黎念就已经把手机递到了她手里,手势加语言:“就说我睡着了。”

Ada哭笑不得地看着她:“小念,按道理讲,生病的这个时候给男人撒撒娇其实再合适不过了。”

黎念瞪她一眼,因为鼻塞,声音变得瓮声瓮气:“别告诉他我发烧了。”

Ada好笑地看着她,最终还是在她的眼神下把手机绿色键按开:“你好。”

室内很安静,黎念可以听到安铭臣顿了一下,略带肯定地说:“Ada?”

Ada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回应:“是,我是Ada。黎念在睡觉。”

那边声音渐渐低下去,也不知说了什么,Ada一直“嗯嗯唔唔”地答,几句话内就已挂断。

“安铭臣说要出差一周左右,这几天不在T市。手机估计也不开,有事的话可以打给他的助理秦鹭,电话号码一会儿他给你发过来。”Ada把手机还给她,又是笑,“说得真是太有条理了,就跟交代小孩子一样。”

黎念“唉”了一声,幽怨地看着她:“您不是要去打电话么?”

“我不理解呀,”Ada反倒在床边坐下来,“你说生病了给老公抱怨一下,这是多么正常的事儿,怎么你俩相处得就这么怪胎?”

黎念身子一歪,倒在床上,把被子像蚕蛹一样裹在身上,过了一会儿,声音不甚清晰地传出来:“总之就是不想。”

过了几天黎念回到T市。她没有给秦鹭打电话,后者倒是主动打给了她。那个时候她正窝在花廊下面看刚从书店买回来的心理方面的书籍,沐浴在阳光底下,刚刚生出一些睡意。

秦鹭打完招呼,第一句话让她感到十分奇怪:“请问安董在您旁边么?”

“…”黎念有点儿莫名其妙,“他不是出差去了么?”

“安董电话这两天一直关机,公司副总有点事要找他,一直找不到。”秦鹭语气里透露出失望,“冒昧打扰到您,十分抱歉。”

电话很快挂断,黎念眯眼看着花园里开得正盛的姹紫嫣红,好不容易酝酿出的丁点儿睡意又全部褪去。安铭臣明明告诉她有事可以联系秦鹭解决,可他的秘书如今却打来电话向她要他的行踪。她歪着脑袋沉默一会儿,忽然想起来安铭臣连他出差的城市都没有告诉她。

黎念得了三天假期,计划为之前的忙碌好好犒劳自己。她穿着宽大的罩衫去电影院,在开场之后捡了最后面的位子坐进去,然后抱臂观摩电影里左迎的一颦一笑。不管这个人的人品如何,黎念不得不承认,她的演技确实比她老道得多。

黎念忽然想到,现实里安铭臣其实比她更像一个演员。他可以连续许多天都戴着笑容面具,在人群里左右逢源,只要可以达到目的,低调和张扬都只是他的工具。他又可以连着赴三个饭局,看起来却依旧神采奕奕,并且接过一杯杯各式各样的酒,面不改色地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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