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商逸低下头,吻了吻她的唇:“不痛不痛,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他说完才觉得这对话甚是熟悉。仔细回忆后才终于想起,上一回听到景致喊痛还是在一年前,他刚把她拖到床上的那个晚上。那天景致的状况只比今天好一点点,在进入的一瞬间也是睁大眼,也是一把抓住了他的袖子,也是话因为疼痛而断断续续,还夹杂着一声呜咽:“……痛!好痛!”

那天两人的气氛甚至比今天还有剑拔弩张。商逸那天哄她的话说了一箩筐,也仍然没有什么效果。

夹杂的眼泪簌簌地掉下来,就直接烫在他心口上一样。

夹杂肩伤未愈,力气也在刚才消耗的差不多,此刻疼痛涌上来,眼神里流露出的就只剩下脆弱。商逸避开伤口把她抱住,一遍遍轻声唤她的名字,语气比花香还温柔:“阿致,阿致。”

景致疼得不自主痉挛,眼泪大颗大颗掉下来:“……我不要活了!你让我去死好了!”

“说什么傻话。”商逸把她当小孩子一样拍着她的背,一面轻轻摇晃,“过一会儿就好了。我保证,就一小会儿。”

等到终于消停下来,已经又过了半个多小时。景致睡着的时候眉心微蹙,依然紧紧抓住他袖口,商逸等了一会儿仍然拽不出来,只好把风衣脱下来任她抓着。做完这些事就要走,又转眼看到她伸出被外的脚,正要塞回去时看到脚指甲略长了几分,动作又停了停。

等到把十个脚指甲都剪完,又花了十多分钟。商逸收了指甲刀,居高临下地站在床前,嘴唇微抿地盯了景致一会儿,眼里那点儿深色怎么看怎么都有点想要一把掐死她的意思。

又过了五分钟,商逸总算推开门出去。鄢玉正捏着根烟等在外面,看他两条手臂又是抓痕又是咬痕,啧了一声,从衣兜里摸出一盒芙蓉王:“商王爷,来一根?”

商逸斜眼瞧他:“吃喝嫖赌抽你哪样不沾?你还是不是和医生?”

“我活着只为了享乐,做医生也只不过是我的爱好。我抽不抽烟你管得着吗?”鄢玉把那支烟在手指间翻来覆去把玩,也不点燃,鄙视地看过去,“你还知道我是个医生啊?病人犯瘾是医生的事你懂吗?你越俎代庖填什么乱?”

商逸鄙视地回看过去:“就你?你给几个人戒过毒瘾?你有我这种以前什么毒都沾过的人有经验吗?是后生就别总这么得瑟,什么都好好学着点,尤其你还是个靠经验吃饭的医生,你懂吗?”

鄢玉:“……”

“芙蓉王算什么,吃喝嫖赌抽什么的,二十岁以前那都是我玩剩下的。”商逸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你也就是跟景致一个级别,平时我那是懒得跟你俩计较。跟我这赚点钱就得了,优越感得我来赚,知道吗?”

“……”鄢玉把烟一拧,随手扔到两米以外的垃圾桶里,单手叉着腰说:“你心情不好去找杜衡杜总助发泄,别来找我好吗?”

商逸音调上扬地“哦”了一声,眉一挑:“我心情不好吗?我怎么不知道?”

“心爱的未婚妻不管为了什么跑了,做未婚夫的肯定都不好受。尤其在你还是老牛吃嫩草的时候,这时候你觉得面子里子都过不去,偏偏还得面上还不能要死要活,还得装作什么无所谓,那种感觉我理解的。”鄢玉诚恳地说:“心火郁结不得排解是不是?我开几盒泻药给你吧?要么就春药?八五折优惠。”

“不必,谢谢。我也没你说的那些感觉,谢谢。我心情虽然不是非常好,但至少也不坏,谢谢。

”商逸面上又恢复了八风不动的微笑,沉稳开口:“倒是你说什么理解我,你拿什么理解的?被你那初恋女友连甩三次的经验吗?”

一向斯文冷静的鄢医生脸上表情终于裂开了一条缝:“……你怎么知道的!”

商逸轻飘飘的地开口:“所以说优越感得我来赚,现在懂了?”

鄢玉:“……”

等到景致醒转过来,眼前又是空无一人。她的床头搁着一件风衣,黑色,因为淋雨,把底下的床单的染湿了一片。景致把那件风衣拎起来,面无表情看了有将近五分钟,手臂做了五次伸展运动,最好还是没把它扔到地上。

她折腾了这么久,早已饿的难忍。正要去按那已经被她当做保姆铃的应急铃,结果一转眼就看到床头柜上放着只近三十公分高的淡绿色保温饭盒。

景致虽没有立即去拿。她顿了一下,先是把自己结交的会到送饭盒这种地步的朋友仔细梳理了一遍,最后的结果是一个都没有。又把自己认识的会到送饭盒这种地步的人仔细梳理了一遍,最后的结果只剩下一个,那就是她那可恶的前未婚夫。

景致的脸色有点绷。她的手搭在饭盒上犹豫了一分钟,最后还是选择向饥饿的胃妥协。里面是三菜一汤,还很温热,看起来荤素搭配十分协调。此外还有股淡淡药味,估计掺着有养元补气的东西。

景致闻到饭香,脸色便有点缓和下来。等到把东西吃了大半,有一瞬间对商逸又产生了一点好感。只不过连她自己都明白,这点好感充其量也只有一顿午饭的功夫,等把这些饭菜全部消化完毕,晚上的时候她一定又会恢复对他的排斥和猜疑。

景致丝毫不在意别人称呼自己为白眼狼。并且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这三个字在对象是商逸的时候就表现的尤为强烈。虽然她拒绝承认已经习惯在商逸各种带有掉弄意味的纵容下恃宠而骄,但也不可否认,前一天她嘴里说出让商逸滚的时候,心里的确非常明白他既然来了,就肯定是不会滚的。

景致把筷子放下的时候,门被轻轻敲了三声。敲声一声的时候她的直觉是这肯定不是横行霸道的商逸,敲第二声的时候她以为来者是鄢玉,等到又响起第三声,景致又改变主意觉得这应该是杜衡。

没想到等满五年被推开,出现的却是一张有点面生,有点腼腆,并且她绝对没料到的脸。

景致跟来人相互对视了有近十分钟,才想起这个人的名字:“蒋……晟?”

“你还记得我啊。”蒋晟微微抿唇,有点不大自在地笑了一下,看到一边的饭盒后微微一怔,这才笑得略略开怀,:“啊,你都吃完啦?”

“……你送来的?”

“是啊。”蒋晟说,“不大清楚你的口味,还入口吧?”

“……”

第二十七章

蒋晟一身白衣白裤坐在椅子上,给景致的感觉跟商逸完全不同。看得出来蒋晟非常喜欢她,才会在这种时候就跑来看望。之前那个晚上景致也是因为他给她的印象宛如剥了壳的荔枝一样柔软好捏,又对她青眼相待,才昧着良心把他采为利用对象,而今天蒋晟有点拘束甚至带有几分羞涩地坐在那里,温声问她有关枪伤和毒瘾的事,景致那种“这是黑道上长大的孩子吗怎么这样”的感觉就更加强烈。

这些天跟景致打过交道的人物没一个是好相与的,连个诊所的医生都斤斤计较到自带喷汁墨盒,今天乍一碰到这么只可爱又体贴的小绵羊,实话来讲,景致其实心里还有一点不大适应。

她已经习惯开口先揣摩说话留三分的互相算计了,就算突然有一天不再需要算计,她也难以改掉这个毛病了。

景致跟蒋晟的对话很保守。说说天气跟植物,要么就是谈点儿古书。看得出来蒋晟虽然没有景舟那些文人匠气的**雪月,但提到阴谋跟阳谋,他比景舟还不如。蒋家的教育无疑比景家要成功许多,蒋晔把这个弟弟保护得非常天真浪漫,以为一根笔杆真的能挡得住子弹的穿透。

如果搁在平日里,景致对这种人会非常不耐烦。但如今她刚刚以一颗子弹的代价从商逸的魔爪底下挣出来,又是从毒瘾中艰难地醒过来,心理相对有点脆弱,并且当刚才她问蒋晟为什么第一次就带着食盒过来,蒋晟的回答是送花太过华而不实,又听说这家诊所伙食除了鄢玉自己的以外都比较差,因此就冒昧地送了点吃的,而且还是他自己做的吃的过来时,景致心里那些不屑和反感就忍不住都统统收了起来。

景致不好告诉他自己其实没那么好欺负,来这里第一天她就威逼利诱强迫鄢玉答应把伙食改成了跟他一样的大师级别,不过任谁如此体贴温柔,景致都不好拿冷脸甩过去,因此慢慢对待蒋晟也就带了一点和颜悦色。

她一和颜悦色,蒋晟就欢喜非常。聊了好大一会儿后景致做出疲累的态度,蒋晟便很快站了起来,提起食盒,看着她说:“我明天再来看望你。”

景致微微一笑:“好啊。你记得要来。”

“一定不会忘的。”

从当日到景致离开诊所的那一天,商逸始终没有再露面,蒋晟倒是天天风雨无阻来她这里报道。景致起初抱着无可无的态度,后来也就渐渐习惯。一直到最后一天离开,鄢玉前来结账,推了推眼镜,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除去伙食费两千,其他的商逸商少爷已经给你付完了。现在你只要签笔饭食的钱就可以了。”

景致微微一怔,随即沉下脸。蒋晟已经去拿信用卡,景致回过神来,拦住他:“我自己付。”

鄢玉把景致的支票接过来,顺便拉住她,唇角微微一勾,低声问:“景**,你跟蒋先生这么亲密,是想认个弟弟吗?”

“跟你有关吗?”

“八卦一下都不行?你这个态度让我连给你个忠告的想法都给打消了。”鄢玉眼镜上光芒一闪,直起身,又恢复了斯文沉静的态度,“好走不送。欢迎下次再来。”

景致出了院就把鄢玉有关注意休养禁止熬夜的叮嘱抛到脑后。她重新把偌大景家拿到手,就算在诊所的时候也没忘了要算计,如今想要谋划的事更是十个手指头都数不完。景致每天恨不能把二十四小时掰成四十八小时用,把各种数据和文件全都看完一遍才发现,商逸这一次居然慷慨非常,给她的盘口全都是优渥得不能再优渥的地方。

景致忙了整整一个月,才把要疏通的关节都疏通完毕,要安排的人员都安排到位,要规划的事情都规划齐全。她这些天黑白颠倒三餐不继,整天跟咖啡较劲,终于闲下心来往体重计上一踩,才发现瘦了十多斤。

虽然心力交瘁,但至少心情很好。景致已经很久没有尝到过这种切实掌握权力的味道,如今失而复得,觉得比想象中的还要甘甜。她心情一好,在黑甜地睡了一天半的觉以后,也就肯答应陪着蒋晟去参加一场晚宴。

然后,她才在灯火辉煌的大厅中走了小半遭,就看到了被众人团团围在中间的商逸。

景致停下脚步,仔细打量他半晌,接着就不肯再挪动脚步,站在原地,一直耐心等着商逸周围的那些人都渐渐散去。

最后一个人被打发完,商逸仿佛没看到她一般转身要走,景致才开口:“商少爷。”

商逸回过头,假装惊讶地一挑眉,笑着说:“景**。”——

第二十八章

商逸略停下来,景致挽着蒋晟上前两步,笑着说:“我叫住商少爷,是想谢谢商少爷这些日子给予盘口的那些方便。您掌握道上各种生杀大权,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景致今天穿了件淡蓝色的衣裙,胸口处的纹饰跟身旁蒋晟衣服上的相映成辉。商逸打量她两眼,随口“嗯”了一声,微微一笑:“说到这个,正想告诉景**,之前行的那些方便,不过是看在景**陪了我这些年的份上。如今我想也差不多了,以后的事就请景**自己多多注意,我再关照恐怕就不太合适了。”

景致八风不动,脸上的笑容比商逸还客套:“不管怎么说,还是多谢您的慷慨。我这一个月才能过得比之前一年都要开心得多。”

商逸笼了笼袖口,笑容同样云淡风轻:“好说的。”

这俩人进行到这里,场面出现了短暂的空白。景致轻轻半偎在高她多半头的蒋晟身旁,身上衣裙的颜色和款式都让她今晚看起来柔和许多,脸上的笑容更是灿烂,灿烂到商逸过去一年多都没见到过。

商逸看她一眼,笑着问:“景**还有事?”

“没有了。”景致拉着蒋晟一起微微欠身,笑着开口,“耽误商少爷时间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商逸淡淡颔首,景致跟蒋晟很快淹没在重重鬓影里。过了片刻杜衡挤上来,看到商逸倚在一旁的花篮边上,垂着眼打量手里那株绿色花枝,嘴角仍然存着淡淡的笑意,正漫不经心接口身边一位陌生女郎的搭讪。

“老板!”杜衡看他把那位女子打发走,才低声说,“我看到大**了!跟,跟那个蒋家二公子在一起!”

商逸看他一眼,轻轻笑了一声:“景致都挽着蒋晟来我这儿表达完感谢了,你才来告诉我?”

“……”

“刚才我在想一个问题,”商逸换了个姿势,懒洋洋地说,“你说我是不是有点儿太仁慈了,才会有人敢骑到我头上?”

“……老板,您这说的是反话吧?!”

商逸瞥他一眼,冷着脸开口:“明天你把A城看得入眼的名媛梳理一遍,我觉得我是时候找个可心的女朋友了。”

“……老板,您这说的还是反话吧?!”

商逸跟景致分手这件事,虽然过去了两个月,仍然有人持观望态度。这其中就包括杜衡。按照他长期以来的经验,他一点也不觉得他家老板属于那种吃不到嘴里就肯放飞的宽宏大量类型。商逸活到这个岁数,表面上表现得比谁都随意,心里其实跟景致一样的斤斤计较。本来杜衡完全不相信这俩人还有分手一说,但这一回杜衡就有点拿不准自己老板的心思了。他一直觉得商逸最大的优点就是精明与睿智,任何事都能运筹帷幄算无巨细,然而现在他这个架势,摆明了是在往跟景致相反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杜衡想归想,事情还是要一样的做。当天晚上就马不停蹄罗列出了全城从十五岁到三十岁之间,待字闺中且综合评分九分以上的名媛淑女相关表格,性格爱好三围照片交往过的对象以及小学至大学成绩单等等一应俱全,第二天一上班就拿给商逸过目。

商逸随手翻了翻,在最后几页停下,眉眼一挑,点了点:“这是什么?”

杜衡眼观鼻鼻观心:“梦生俱乐部跟蓝白会馆新来的几个雏儿,听说非常漂亮,调^教得也相当不错,还没给人碰过呢。”

商逸往后一倚,嘴角含笑着说:“你什么意思?”

杜衡一咬牙,凛然赴死一般说出来:“老板,我实话跟您说了吧,您没看错,这里面前面那些是用来精神交流的,后面这些就是纯粹用来那啥的。您一个多月没近女^色了吧?我是个总助,不是您肚子里的蛔虫,摸不准您到底是精神空虚还是欲^求不满,所以只能这么做。”

商逸瞥他一眼,修长的食指在那几张彩页上描来描去。那里面影印的照片非常清晰,清晰到可以看清楚有个女子胸前隐约的凸起。这些女子都是杜衡前一天晚上精心筛选了三遍的结果,每一个都是尤物。本来他整理完那些名门闺秀以后已经凌晨五点,眼皮打架困得要死,结果一看到俱乐部发来的高清晰邮件,顿时身躯一震,陡然清醒了。

商逸的手指最后停下来,落在一个有着黄金三围的女子照片上:“今晚去梦生。”

商逸的车子停在梦生大堂前的时候,景致正在楼上三层招待本市政府高级官员,曾郁和另两位她提拔上来的高层作陪。她自从真正重新接管了权力,这种应酬就不可避免并且接连不断。近一周以来,更是几乎每天晚上都在梦生。

景致最厌烦的事情就是这个。把能推的都推给下面的人去做,然而碰到真正的大头,还是要她亲自上阵。她酒量不好,又长得过分打眼,更重要的是景家想要重振旗鼓,这种招待其实还带着一点想要请人通融方便的意思,如此一来,在这种声色犬马的场合,想要做到不动声色的片叶不沾身,无疑就有些困难。

一直到近日,以前不曾被关注和深挖的一些深层意思,景致才渐渐回过味儿来。

之前景家还在的时候,景致一直对自己的评价是气质中上样貌一般。起初她对自己的外貌还有点自信,然而后来屡屡发现她那个小圈子里除了她以外的所有女人都被狂蜂浪蝶追过唯独她去趟公司连个回头率都不见以后,她就对自己的审美标准产生了深深的怀疑,直接认为要不是因为她太过霸道,恐怕都没几个人会违心恭维她漂亮有姿色。

而那时候,景致所赴的应酬既没有现在这样多,也没有现在这样难缠。她随便请个人吃饭,往往十分轻易,只一通电话过去,不仅请第一遍就能请到,并且在饭桌上对方恭维她的话比她恭维对方的还多。那时她虽然隐约明白自己有狐假虎威借了商逸权柄的成分在,更多的却仍是对景家自己势力的自信。

而到了现在,景致才有点明白,当时自己实在是判断错误。拿她今天晚上来说,曾郁去了三次都吃了闭门羹,她单是亲自去请就请了两次,头一次同样被秘书晾了一上午也没有见上面,此外还打了三通电话,好话说尽才敲定了这场饭局,又在包厢等了半个多小时对方才姗姗来迟。

景致以前只给别人甩过脸色,如今蓦地掉过顺序,偏偏面上还必须笑着说不介意,心里面早就呕成一团,想要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她这月余来其实还算幸运,应酬过的饭局里虽然有要灌她酒的,却不算太强求,曾郁起身代替也就代替了;虽然听过不少黄色笑话,但也不至于太过不堪,景致装作不懂一笑而过也就罢了;虽然有几只不干不净想要伸过来的手,但景致都不动声色地躲避及时,不曾碰到过大麻烦。

只不过今晚这个王文生来头比之前都要大,做的事也比之前的更难缠。曾郁代景致打了两圈酒,王文生第一杯喝了,第二杯却不肯罢休,坐在她旁边站起身,一边不由分说地给她满上,一边笑呵呵地开口:“小致啊,今天天儿冷,你看看你,冻得都打哆嗦了!来来来喝杯酒暖暖身!你王叔今天敬你一杯!你可得给我这个面子!”

景致被他身上那股浓烈的香水味儿熏得差点皱起眉,好歹忍住时手里已经被强行塞了一只白酒杯。她垂眼看了看,再抬起头时嘴唇微抿而笑,眼波流转之间波光盈动,潋滟夺人,转瞬之间已经把王文生看得眼睛都直了。

景致的声音是八百年罕见的婉约又温柔:“王叔哪里的话,不管辈分还是阅历,怎么看也合该我敬王叔一杯。我酒量不好,喝多了失态,今天要是让您哪里不高兴了,王叔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请多多见谅。我现在干了这杯酒,您随意。”

她说完一饮而尽,动作利落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王文生满意大笑,拍了拍景致肩膀,要再给她满上,景致捂住杯口,笑了笑:“王叔,我酒量是真不好,确实喝不下了。”

王文生看她一眼,没有再做出强求的动作,脸上也笑着,嘴上却说:“小致啊,你还年轻。我跟你讲,这酒量呢,是练出来的。你要是老不喝,就老得拒。今天我给你拂了面子倒没什么,以后你要是个个都这么不买账,那生意还做不做了?”

景致脸上依然笑盈盈地,抬手拿公筷给王文生夹了两筷菜:“您说的是。我以后一定改。”

王文生把酒瓶往景致眼前一搁,手搁在景致身后的椅背上,笑容满面:“小致,实话说,你今天跟我说的那点儿事就不算事儿。你今天再陪你王叔干了两杯,我当面帮你打电话,你看怎么样?”

景致的动作停了一下,转头去看他,王文生的脸上笑呵呵地,丝毫没有要打折扣的意思。景致垂着眼睫,手指按在白酒酒瓶上,酒桌上静了有几秒钟,她突然轻笑了笑,把手抬起来,先给王文生斟了一杯,又把自己的倒满,然后一口气喝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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