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商逸说:“别担心。”

蒋美鸾嘴巴张了张:“最后我会死吗?”

“不会。”

蒋美鸾松了口气,又问:“我会半死不活吗?”

“不会。”

“我会倾家荡产吗?”

“都不好。”商逸认真地望着她,信誓旦旦地开口,“我是真的挺喜欢你,想请你当女朋友。”

蒋美鸾“哇”地一声又哭了:“我在您眼中就这么单纯,以至于这么假的话您也好意思拿出来骗我

吗?!”

“.......”

第三十二章

人家都说女人的二十五岁是道坎。蒋美鸾今年二十五岁,深深觉得自己在“被女友”的一夜间发生脱胎换骨的蜕变。

她原先为人处世的策略就是扮傻卖萌。饭桌上该听说的八卦一样不落,聊天时该装糊涂的时候却绝不精刮。这一招虽然技术三流,但对于她这种在道上不求上进但求保身的人来说却是屡试不爽。虽然会遭受不少景致的白眼,但景致跟商逸这种人算计起阴谋阳谋来,却极少会落到她头上。她们一向自诩身份,伤天害理的事虽然没少干,但还没到丧心病狂的地步,蒋美鸾出生在蒋家这样的家世里,这样的为人处世无疑最安全。

蒋美鸾从小被父母这样教育,也这样乖巧地应对。她以为人生会一帆风顺,哪里想到有朝一日商逸的眼睛会从景致身上挪开,鬼附身一样移到她身上,生生逼着她撕下兔子面具,不得不踩在钢丝上一般小心翼翼周旋。

蒋美鸾如今站在包厢门口,觉得自己要被眼前众姐妹的眼神给活活刺穿了。

所有人都没说话,让蒋美鸾硬着头皮先出了声:“......天慧姐,阿致。那个我能进去吗?”

景致一直没抬眼,慢条斯理拨弄着眼前小块奶冻,徐天慧拢了拢头发,温和地笑了笑:“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还来?”

“......”

蒋美鸾这个时候简直要佩服死当年景致的能耐。当年居然能把徐天慧这么极品势利小心眼的女人给调教得服服帖帖,她果然跟商逸是同一类人!

蒋美鸾还记得当年景致在姐妹圈中尝试称首的时候,徐天慧也曾经拿相同的问题质问过景致,景致当时简单两句话甩过去,把徐天慧的讽刺完完整整反弹了回去:“谁让你最仰慕的那位商少爷太缠人,我也没什么好办法。你很有意见么?”

“......”

蒋美鸾是无论如何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只能哈哈干笑两声,说:“这么久没见阿致嘛,很想念,再怎么不舒服也要来的啊。”

景致轻轻嗤了一声,把小瓷勺一搁,清脆一声:“这话太假。”

蒋美鸾三两步蹭上去,如往日一样抱住进行的胳膊,眼神里充满诚恳:“真的真的。阿致,我有话要对你说。”

景致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我也没拦着你说啊。”

“私下说成吗?”

景致看她一眼,又捏着茶杯抿了一口。

蒋美鸾深吸一口气,大义凛然地闭上眼:“商少爷其实他不爱我!他最爱的人还是你!你去跟他和好好不好?”

景致又看她一眼,第三次捏着茶杯抿了一口。

蒋美鸾一口气全说下去:“我跟商少爷什么都没有!以后也什么都不会有的!你一定要相信我!真的!”

景致这次终于放下茶杯,心平气和地转过头,拍拍她的手,说:“蒋美鸾,你觉得你如今身为我前未婚夫的现女友,来跟我这个前未婚妻说这些事情,我会很感激你么?我会真的去跟商逸和好么?”

“......""我好不容易脱离他的控制,你觉得我会回头去送死么?”

“......”

“你以为我会很嫉妒现在的你么?我之可惜我还没狐假虎威利用够,他就找到了新恋情罢了。”

“......狐假虎威是什么意思?”

景致坦然道:“意思就是我虽然跟他分手了,但只要他还没结交新女友,其他人就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跟我分道扬镳,要是还有人觉得他对我余情未了,我就还能借着他的权势打通不少人脉。只可惜现在他结交了你,我的财路这几天因此断了好几条。”

“......阿致你......”

“很无耻对么?”景致托着下巴说:“废物利用罢了,反正不用白不用。再说了,我也没说我不无耻啊。”

“......”蒋美鸾望着她,再次“哇”地一声哭了,“阿致你救救我!救救我!”

“我搞不懂你究竟在哭泣什么。”景致对女人的眼泪非常厌烦,忍了忍才没把巴掌扇到她额头上,“客观的说,但凡商逸不变态,对女人通常都非常温柔,又舍得花钱,还肯下功夫哄人,还有更重要的一点,他床上的技术也很不错。你这种性格的去当商逸的女朋友,只有让人嫉妒的份,你还有什么好苦的?”

“可,可是......”

“没有可是。”

“但,但是......"“也没有但是。”

“b,but.....”

景致冷着脸把一块炸饼塞到蒋美鸾的嘴巴里:“闭嘴。”

蒋美鸾呜呜地叫,徐天慧在一边张张嘴,弱弱地开了口:“阿致,那个,商少爷的技术有多不错?”

这话一说出口,另外一人迅速接上:“你们一晚上会做几次?”

接着另一位正襟危坐的名媛淑女说:“还有......他有多粗?多长?感觉如何?是不是做到多晚都精力充沛?”

“......"虽然道上的所谓名媛大都作风开放,但这样隐私的话题,在景致还是商逸未婚妻的时候,众人忌惮她打小报告,从没有问过。现在她脱了头衔,不但应酬比之前难缠,连姐妹聚会上的问题居然也更刁钻。

景致纵然脸皮厚,有过的男人却只有商逸一个,跟在座其他喜欢“集邮”的人比起来,简直少的可怜。她本来正把一颗李子凑到唇边,配合着现在这个问题,突然觉得这场面怎么想怎么都诡异,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白皙的脸颊难得微微泛红。整个包厢都寂静一片,全神贯注等着她的回答,景致张张口,再张张口,突然蒋美鸾睁大眼睛求知欲望的双眼,又问:“还有......商少爷最喜欢什么体位?坐莲?69?还是直接意大利吊灯?”

“……”

景致呛了一声,还没想好怎么说话,突然包厢的们被人轻敲了两下,推开,露出来的赫然是商逸那张似笑非笑的温柔脸。

全场刹那间静默。蒋美鸾甚至还保持着嘴唇微嘟的模样僵硬不动。景致只看了他一眼,就迅速扭过头。商逸看也不看,眼睛直接而准确地落到蒋美鸾身上,站在门口招手:“美鸾,过来。”

蒋美鸾磨蹭了一下,忍住想要立刻跳楼的羞耻之情,一步三蹭地走过去。还离了一米远就被商逸牵住手拽过去,蒋美鸾不敢挣,极小声地问:“你怎么来啦?”

商逸“哦”了一声:“我觉得你今天可能会被围攻,过来看看。”

“我没有......”

“没有当然最好。”商逸安然开口,“聚会聚到哪种程度了?你不是说下午要去取定制礼服?什么时候过去?”

蒋美鸾反射性张口要说自己近日哪里定制过礼服,看到商逸薄唇微抿的微笑,话到嘴边迅速改口:“哦哦,是我忘了,按我们现在走吧?”

商逸显然对她的表现十分满意,笑着点头,转头,同包厢内余下的轻淡开口:“我就先带美鸾走了,各位尽兴。”

所以人都还在刚才的羞耻与震惊状态中难以自拔,唯独景致恢复正常面色,理也不理他,只淡定自如地仍了李子去喝茶。商逸看她一眼,领着蒋美鸾带上门,又在最后合上的一刻停住,推开,而后微微一笑。

“各位,如果你们想知道我又没有听到你们刚才的问题,那我的答案是肯定的。”商逸一副慢条斯理的口吻,“说实话,你们这样明目张胆讨论我,让我有些不好意思。以后请不要在这种场合讨论,免得我再次不慎听到,更加不好意思。各位认为呢?”

众人整齐划一地捣蒜点头。景致只当没听见,头也不转地听着商逸又把门带上了,手握在茶杯上松了紧紧了松,最后还是紧,端起来,一仰头,把一杯茶喝酒一样闷了进去。

过几天就是蒋晟的生日。景致白天在工作,晚上跟蒋晟去了赌玉的拍卖会场。以她以往的拍卖成绩,这种地下交易会场她不来则已,一来就是贵宾的待遇。今晚拍卖的玉中一块据说有一人高,景致看了一眼拍卖品图鉴,正要跟蒋晟卖弄点鉴玉的方法,一转头,正好看到蒋美鸾挽着商逸的胳膊款款走过来。

这两人的位子在景致跟蒋晟的里面。蒋美鸾一眼看到他俩,僵住,呆立原地不动。商逸则若无其事地托着她往里走,景致同样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抱着双臂侧腿一让,留出大块空隙,让商逸两人走过去。蒋美鸾紧咬着唇瓣,头皮发麻地回头望向堂兄,眼神楚楚可怜地求救:“哥……”

蒋晟只当她在打招呼:“你也来了?坐。今天打算拍几块?”

蒋美鸾望向商逸,后者回头谈谈一笑:“看看再说。”

景致对三人的对话充耳不闻。

按照蒋晟之前所约定不能超过五十万的说法,景致打算今天只拍一块小的就收手。但她很快发现这一计划根本不能成行,因为不管她出多少钱,几米以外的蒋美鸾总是在举牌,报出的数目不多不少刚好高出她一万元 。

景致的手指攥了又攥,忍住没往那边瞪过去。她连着竞拍了几次,最后都以放弃告终。一直到后面竞拍的石头体积越来越大,五十万根本打不住,景致恨恨地暂时收手,没想到那边也跟着一起收手。

景致心里的火气蹭蹭往外窜,脸色雪白,也不竞拍了,只在原地咬牙切齿。一直到最后压轴的竞拍石出场,她才稍稍集中点精神,坐直身体,眼睛也不眨地望向台上。

那块毛料有一米五高,外面一层岩石包裹,什么都看不出来。景致等到竞拍开始时就迅速举牌,接着很快就看到不远处蒋美鸾也跟着举牌。景致冷着脸一直把价钱咬到五千万,蒋美鸾还是不罢手。

等到价钱荒唐地提到濒临九位数,竞拍者就只剩下她们两个,景致把价钱提到九千九百九十万,然后在蒋美鸾又加了一万的时候,突然收手了。

景致今晚颗粒无收,拍完剖玉的环节只有看热闹的份。前面几块她参与竞拍的玉石剖开,里面是满当当的上等翡翠。到了最后一块,全场屏住呼吸,一眨不眨看着剖玉匠把岩石一刀刀剖开,剖到最后,却仍然是灰白一片,有玉石的绿意零星点缀在上面,跟沙漠里的绿洲一样少的可怜。

满场嘘声叹气声一片,蒋美鸾脸上血色尽失,扭头去看商逸,发现他脸上居然犹有笑意,再去看景致,她一身红裙仪态端庄地坐在那里,眼睛只专注看着那块石头,脸上笑也不笑,嘲讽亦无,仿佛诸事都与她无关。

花了一个亿买了一块一文不值的石头,对于商逸来说,输钱是小事,输了面子才是大事。蒋美鸾充分意识到这一点,因此在陪同商逸回去的路上隐匿呼吸一声不吭,拼命降低存在感。然而接着她就发现之前景致说商逸变态果然是有理由的,今晚商逸被坑的何其惨,他竟然仍旧在闭目养神的时候笑得出来。

蒋美鸾被商逸突然的轻笑吓得一抖,被商逸出声唤自己的名字吓得又一抖:“我在。您,您要说什么?”

“你吃醋的时候都做什么?”

蒋美鸾张张口,立即说:“我没吃醋!真的!我发誓!再借我是个胆子我也不敢吃景小姐的醋啊商少爷请您明鉴好吗!”

商逸半睁开一只眼:“用我把问题重复一遍吗?一般来说,要我说第二遍话,对方都要付出一定代价的。”

“……”蒋美鸾只好说:“也没什么啊,就发发脾气绝绝食,只要对方肯乖乖站那儿让我踢,基本上不过一天就好了啊。”

商逸闭上眼,撑着额角“唔”了一声,接着又笑了一声。蒋美鸾仔细打量他的脸色,有一瞬间福至心灵,小心翼翼地说:“商少爷,难道您觉得今晚景小姐是在吃醋吗?可是景致今晚好像根本没发脾气吧……”

蒋美鸾觉得她话音一落,商逸心情徒然变得十分不错,脸上的笑容虽然看似万年不变,却神奇地硬是让蒋美鸾产生了一种和熙春风之感,听到他悠然开口,十足散漫:“所以我说过,你是一些女人的反义词,好吗?”

第三十三章

自从商逸拍了那块价值一个亿的破石头,蒋美鸾就觉得,这个世界有些癫狂了。

她开始每天都被迫去祖宅或者商氏大楼报道的日子,八小时工作制,周末无休。一般来说两人相处的情况就是商逸处理他的文件,蒋美鸾浏览她的杂志。凭良心讲,她这份差使的待遇不可谓不优厚,不管状态佳不佳,隔三岔五反正总能收到商逸随手扔过来的古董画,大家书法,再或者就是直接的手机银行提醒,有人又往她银行卡上转了多少多少位数的钱等等。

蒋美鸾的良心还是有一点的,因此对这种付出与收获不成正比的行为相当愧疚,在又一次奉旨来商氏以后,一把拽住刚出了商逸办公室的杜衡:“杜总助!”

一直被压迫从来不反抗的杜衡难得看到个跟他一样因景致而饱受折磨的人,还是个女人,脸上一下子就乐呵了:“哎呀蒋小姐!有事吗?老板在里面,你进去不用通报的!”

蒋美鸾一张脸皱得宛如暮春的牡丹花:“杜总助,求求你帮我想个办法吧!不管什么办法,只要快点让他俩和好的办法都是办法!我现在夹在中间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的野兔好吗!我觉得我命要休矣好吗!”

“哎呀怎么会呢!你看看我,饱受景致精神与肉体的双重摧残,现在还不是活得好好的!”杜衡笑容满面,“你要相信人是坚忍不拔的生物!你就当是给老板打工了就好了嘛!全公司上下还能找出比你更轻松赚钱的人吗!日进斗金已经不足以形容你了好吗!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对了,老板昨天给你的什么?据说是徐悲鸿的真迹?”

蒋美鸾身为装傻界的祖师辈人物,与拐弯抹角界的杜大师一沟通,瞬时通透:“对啊就是徐悲鸿的真迹!杜总助看过吗?我明天送到您家给您观赏一段时间怎么样?除此之外还有王羲之的真迹!还有西汉的竹简呢!您喜欢吗?我要不一块儿给您送去?”

“哎呀你看看你,”杜衡掂着文件夹微笑,“这多不好意思——明天下午你给送来怎么样?顺便咱俩聊聊如何?”

蒋美鸾一回家就把这些天商逸送过来的古董全部打包,旁边的女佣看得都肉疼:“大小姐,送一两个就好了吧?您还真全把这些给杜衡那个黑心货?您真舍得……”

“你懂什么。”蒋美鸾拍拍手直起腰,淡淡地说,“这些东西就算我不送人,以后也不会是我的。这里面有一半是当初景家的,景致当时资金短缺典当了,又给商逸赎了回来。另外一半则基本是商逸当初送给景致讨她欢心的。景致最青眼的就是这些古董货,虽然她懒得欣赏,但她知道这些东西值钱。商家祖宅墙上挂的那些玩意儿,她能碰得,别人可碰不得。要是以后她重新回来了,给她知道这些东西全都在我这儿,她还不把我一枪崩了。杜衡才是真傻,景致的东西他也敢拿。我正发愁呢,他既然要,我哪有不送的理。”

“……”

最近不好过的不只是蒋美鸾一个,景致的日子也很不好过。

她前段时间好不容易把走私的海运线整顿完,把里面属于商逸的势力全部肃清,昨天就被曾郁报告说码头的货物卸载的时候被不知名的一群人给抢了。

景致本来说好今天要去家具城,如今自然也没了心情。把这些年自己得罪过的人细数了一遍,结果发现实在太多,想找仇家都无从找起。

她这些天的烦心事还不止这一桩。她手下能用的人不多,麻烦事却接连不断。自从商逸有了新女友,道上全是冷眼看她笑话的。几句冷言风语景致可以听听就算,但手头上的事务也跟着被明里暗里的算计,这就让她很受不了了。然而尽管受不了,如今的情势之下,她也只有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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