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样也不一定就确定是他啊。”
“是不确定,”钟逸笑了下,“茶茶,你还记得你的手机被盗么。你那经理今天上午跟我说,他曾经收到你发给他的短信,叫你把一些资料发过去。等他打过电话来,你的手机关机了。”
她的手机被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夏忆茶花费了不少时间才到了本市移动总部,她挂失的时候距离丢手机的时间已经不少于两个小时。夏忆茶幡然醒悟,却更加难以置信:“是张宇偷的手机!”
钟逸没有说话。
夏忆茶瞪大眼,心一下子冰凉:“为什么会这样?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钟逸的手一滞:“我不知道。”
“可是他为什么要偷我的手机,这么荒唐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钟逸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还是默然。
夏忆茶闭闭眼,倚在座椅背上不再动弹:“我一直认为张宇人很好,他曾经帮我很多。他是不是有什么内因?他把资料泄露给别人,他能有什么好处?他又不缺钱。他这些事若是被人揭发,那以后该怎么办?”
钟逸今天晚上沉默地异常,夏忆茶说话,他甚至都没有接下话题的欲望,他只是默默开车,专心致志地过分。只是夏忆茶自己想说的太多,并没有发觉异样。
他把她送到楼下,他温热干燥的手贴上她的脸颊,手指穿进去,流连了良久,方才低声说:“上去吧。”
他若有所思,夏忆茶也是心里憋闷,只是轻轻应答了声,便依言上楼。
她对张宇的做法感到匪夷所思。他平时笑起来坦坦荡荡,她认识他这些年,还从未听说过他做过什么不齿的事。他是她原来的兄长,对她多加照拂,也是她曾经的恋人,即使分手也是爽快。他在公司似乎也是如鱼得水,一派人也很信服他,今晚甚至还有几个开玩笑地说要跟他一起出去合伙干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做盗窃资料这种事?
夏忆茶良久未睡,翻身下床,心中烦乱得很,反射性地拿起手机想拨出去,却又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半夜,只好讪讪扔掉手机,重新埋进枕头里。
她是心里存不住事的人。若是问不明白,她估计会一直纠结。这点熟知她的人都知道,夏忆茶自己也知道。她第二天闭着眼蹭去了洗手间,看着镜子里没精打采的脸,叹了口气。
钟逸番外(下) ...
失忆后的夏忆茶,变得没心没肺。
她在医院里待了两周,期间他变成了她的专属百科全书。她十万个为什么一个个抛过来,钟逸接得眼花缭乱。她在开口的前三个问题内,第三个就是,他是谁。钟逸想了想,解释说,我是你爸爸挚友的儿子。她又问他,她的父母在哪里,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答,他们登山遇到意外,已经不在了。
这个必定是要告诉她的,想瞒也瞒不住。但他没想到她能如此平静:哦,生老病死,皆为天命。
这么郑重的话被她用轻松的口吻说出来,他哭笑不得。
夏忆茶每天笑眯眯地和他一起玩闹,似乎并没打算想知道自己为何失忆。她不问,他自然不会答。她问他的问题大都关于以前,他小心翼翼地回答,有些事,她自己都选择了忘记,那他也不必再提。
他还没怎么无微不至地照顾过一个人。反正他翘班没人敢说,于是每天翘得毫无顾忌。夏忆茶安静的时候悄无声息,闹的时候却让人哭笑不得。有天下午她在病房里醒来,发了好一会儿呆,接着她忽然开口,有些痴痴地唤他:“钟逸?”
他抬头,微笑着冲她轻轻“嗯”了一下。
她却恍若未觉,仍是瞅着窗外,低低地唤:“钟逸?天黑了么?为什么我什么都看不到?你在哪里?”
他大吃一惊,急忙奔过来,手尝试在她眼前晃了晃,声音有些颤抖:“茶茶?”
她眼睛一眨不眨,黑黝的眸子像是什么都看不到,两只手在空中胡乱摸索:“你在哪里?”
他立刻握住她的手:“在,我在。你的眼睛……怎么了?”
夏忆茶回过头来,微微仰头笑,忽然眼中闪过狡黠的笑意:“我没怎么,吓你的。”
钟逸抚抚额头,接着毫不客气地赏了她一个爆栗,没好气地说:“你吓死我了。”
夏忆茶捂着头笑得却更加欢畅:“嗯嗯,我当然知道我吓着你了。不过你这么害怕啊,”她夸张地捂着胸口,“我真是感动。”
她失忆后,过得很好。宁怡娜过来看望她,也是说:“看你照顾得不错啊,刚刚小茶跟我玩得挺好的。我还真怕她会崩溃,她虽然年纪不小,但毕竟经历的事太少,这次的事打击太大了……但是……你想让她一直这样失忆下去?”
他有点失神,半晌才幽幽开口:“这不是我能左右的。”
宁怡娜说:“你想怎样就怎样把。老一辈的事就忘记吧,哪有那么的恩怨。佛不是曰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你爸爸……算了,我不说什么了,你从小就比我主意多。”
钟逸一笑:“不敢当。”
夏忆茶的心思细腻,还有些孩子气。两周后他带他回了别墅,她在别墅里呆了半个月,一步都没有踏出去,倒是很能自娱自乐。有次他晚上回家,她正躺在沙发上举着个镜子照来照去,见到他回来,可怜兮兮地说:“我长双下巴了,怎么办?我要节食。”
他果断地表示反对:“不行,节食对身体不好。”
夏忆茶果断地维持正方观点:“就几天而已,我只要把这下巴给弄下去就行了。明星还用抽脂手术呢。”
他把她的镜子夺过去,不再搭理她的一时神经:“一起去吃饭。”
她失忆后,仿佛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大三那几个月的惊心动魄,仿佛已经烟逝。她还是没心没肺地和他开着无伤大雅的玩笑,简单随意,没有任何牵绊地活着。这样似乎就是最好的结局,看不到的人和事,就当一切都不存在。
有天他和一位公司老总出去吃饭。酒足饭饱,老总说:“钟总今晚精神倒是很好,要不出去玩玩?”
他微微思索了下,还是带了浅浅笑意说:“今天不了,我还有事,要回家一趟。”
老总笑呵呵地,略带了暧昧:“回家吗?据我所知,钟总还没结婚呢吧?难道我的消息太不灵通了?”
他也没在意,脸上依旧是淡笑:“确实没有。只是我家里阿姨今天请假,我养了只小动物,还没有喂食。”
他这么说的时候,连自己都莞尔。如果夏忆茶知道她被比作小动物,还不知是什么反应。
他有天心情莫名烦躁,大晚上独自一人坐在酒店的包厢里,手机关机,外界与他无关。外面的雷声隐隐传来,正好是一个继续待下去的充分理由。夏天的雨下得急,去得也快。待十点的时候他慢悠悠地出去,外面已是雨停风停,清新自然。他开了机,结果冒出了八九个未接来电,全部显示家里。
他皱眉,第一时间想到的是,莫不是她刚刚怕打雷吓坏了?
打过去,很快就被接起,劈头盖脸就是一句:“你刚刚关机干嘛?!”
钟逸把手机隔了老远:“这么大反应,这是怎么了?”
夏忆茶“哼”一声,说:“你说怎么了?我前两天看鬼片,明明这两天胆小,你还关机,害我以为你怎么样了呢!”
钟逸轻笑:“你本来就很胆小。你以为我怎么样了还是你怎么样了。怕打雷了?”
“切,怎么可能。我不跟你绕圈子,你现在在哪里?”
“在回家的路上。”
“哦,开着车打电话?”
“嗯。”
夏忆茶“啪”地就挂断了。
钟逸把手机挂掉,笑了下,继续开车。
回到家的时候,夏忆茶正歪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到他回来,朝阳台努努嘴,动都没动一下:“你的宝贝被刮进来的风弄倒了,于是碎了,于是就成你现在看到的这副样子了。”
她指的宝贝是他最喜爱的那盆盆栽五针松,此时正病怏怏地躺在地上,花盆被风刮倒,夏忆茶一副“它重得很,我扶不起来”的表情。
钟逸笑:“你就是因为这个给我打电话,还连着打了九个?”
夏忆茶纠正:“错,是八个。我数着呢,今天是8号。”
“8个也不少。”
夏忆茶笑眯眯地:“谁叫我无聊呢。谁让你不开机呢。”
“……”
流水一般过了一年,当他已经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的时候,她却以决绝的姿态离开。
他没料到这天来得有这么迅速。
她离开的那天,他晚上回到家,饭菜没有吃多少,接着在书房一直待到天亮。次日他一切平常地离开家,回来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带着家里的钥匙——往常夏忆茶都会在家,他的钥匙常常不带。
他笑了一下,看来从此习惯要从带钥匙抓起。
他原来只是觉得愧疚和歉意,他还没曾想过他会动情。好像很自然,自然到细无声,连他自己都没预料到。她在的时候他没有注意,不在的时候才算是知道。
他可没打算就这么算了。
找到她出乎意料地容易。她还待在本市,并没有离远。他给她一年的时间缓冲,就算是当时错不在他,即使只是一场误会,也定了一年的时间。
一年之后,他就像是守株待兔一样等着她回到公寓。
预料中的矛盾与拒绝,他并不着急。
接下来他静静看着她和张宇交往,不动声色地看着她上班下班,几乎定了性的三点一线——家,车站,公司,偶尔加上商场。
他有几次看到她浅浅地笑,笑意温婉,柔和又娴静。他不由得笑,这个样子的夏忆茶,他还真的不习惯。
也不需要习惯,因为她本性并非如此。
也正因为本性并非如此,他并不认为她和张宇会像广告词里说的那样经典永流传。
张宇人还好,尽管他目的不纯。
可是一直到后来,他都没想到他会利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