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什么?”纪澄搭话道。
“不过二公子让你尽快将西路的账目理清楚,拟出章程来让他看。”南桂道。
纪澄心里冷笑,他没工夫见自己,倒是不怕把她使唤得团团转。纪澄心里十分不是滋味儿,还颇有点儿小委屈。
可原本纪澄是不该有这种委屈的,沈彻手握靖世军,事情肯定繁多,没有时间见她实属正常。但正是因为沈彻对她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的感兴趣,女儿家就难免开始拿乔,觉得对方好歹也得哄着点儿让着点儿她,这样才能打动她的芳心呀。
结果沈彻却毫不留情、一点面子也不给地就拒绝了纪澄,这就让纪澄的心里形成了落差,从而产生了委屈感。
到晚上睡觉时,纪澄才从自己那一丢丢的委屈感里意识到了自己心境的危险。真是一不留神就容易栽到万劫不复的坑里,看苏筠的可怜模样就知道了。
这厢纪澄收拾了好了心情,摆正了心态,也就不再觉得沈彻的做法有什么问题了。
建平帝銮驾开拔是在十月初一,好在南苑离京颇近,去北苑光是路上就要花去七、八天,到南苑却只需要两日功夫。
纪澄为了安全起见并没有和安和公主她们一起去南苑。老太太因为上了年纪,经不得马车的颠簸,自然也留在了家里。
纪澄倒是劝过沈萃最好也能装病不去,她是以己度人。王悦娘肯定是恨沈家坏了她的清白和名声,让她不得不入宫,而且还一直提心吊胆的过日子。
可是依纪澄看来,王悦娘当初心仪沈彻,不知道会不会留三分情,而对于纪澄和沈萃这两个一根毛都没损失的人来说,再看王悦娘的惨痛,两相对比,王悦娘恨死她和沈萃了也是有可能的。
凭什么她和沈萃进了天香楼还能清清白白地逃出来,她却不得不承受那结果?
沈萃也承认纪澄说得对,可是她实在舍不得和齐正见面的机会,反过来安慰纪澄道:“没事儿,这回大哥和二哥都要去的。再说了,我小心着些就是了,难道光天化日之下王悦娘还能怎么着我不成?”
真是天真幼稚得可怕!
纪澄也懒得再劝沈萃,自己反正是出发前两日就染了风寒,咳得肺都快咳出去了,这般自然没法儿动身去南苑了。
但本来纪澄就是沾了沈家的光才能跟着去南苑了,所以她去不去只是无足轻重的事儿,只沈芫她们略表遗憾,姐妹们不能一块儿玩总是少了几分乐趣。
趁着这一日家里叽叽喳喳的小姑娘都走了,纪澄正好到老太太屋里亲近亲近。
纪澄进了老太太的芮英堂,将披的孔雀绿双色金青肷披风取下来递给小丫头,这才进了西次间给老太太请安。
“不是病着吗,怎么来了?”老太太看见纪澄显得十分高兴,“知道你怕我这儿孤寂所以才来的,但你这病正该少吹些风。”
纪澄笑了笑,直言不讳地道:“老祖宗我这病其实是骗人的。”纪澄娇娇俏俏地摊了摊手,“你看我现在既不咳也不喘了。”
老太太笑出声来,“你这丫头,怎么,不喜欢打猎么?”
纪澄睃了一眼老太太屋里伺候的人,都是她最亲近和得用的,这才开口道:“也不是,以前我在晋地的时候也时常跟着哥哥们去打猎的。只是这回我觉得皇上突然下令要去南苑有些奇怪,再说了悦娘又刚进宫,我怕这里头有什么猫腻,于是才想了这个借口避开去的。”
老太太的笑容不变,眼神却锐利了不少。
纪澄仿佛没看见似地继续道:“我劝过五妹妹,姑姑那儿我也说了,不过五妹妹坚持要去,说是大哥、二哥都要去什么都不用怕,我想着也是。就同芫姐姐和荨妹妹都提了提,让她们无比小心,再且一定看顾着五妹妹一点儿。我就不去添乱了,万一真有个什么事儿,反而拖后腿。”
老太太拉了纪澄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难为你想得这么周到。我同阿御和阿彻都是说过的,他们会留意的,这些你倒不用担心。只你小小年纪,却没想到如此心细。”
人老了就喜欢看鲜艳美好的人和物,纪澄生得如雪堆如玉雕,本就让人怜爱,老太太是越看越喜欢,又见纪澄坦坦荡荡地什么都直说了,城府是有的,可心地却很良善,这样的姑娘到哪里去,哪家都会喜欢的。
老太太想着苏筠的亲事差不多定下来了,倒是该替纪澄也相看相看了,都是自家亲戚的小辈,理当帮忙的。
纪澄在老太太屋里用了午饭,老太太喜欢她,就将她留在碧纱橱了歇了个午觉,睡了起来老太太屋里的云锦张罗着要打马吊,纪澄自然要作陪。
才打了一圈,老太太就笑着点了点纪澄的脑门儿说:“你和阿彻真是一般精,我糊什么牌都能算计出来,这一圈就光顾着给我喂牌了是吧?”
纪澄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们还不都是为了讨你老人家高兴啊?”
老太太哈哈大笑,“这倒是。遇到你这么个送财童子,我屋里的人只怕都高兴了。”不过老太太倒不是刺纪澄,转头对陪着打牌的云锦、锦绣道:“你们赶紧地赢吧,你们纪姑娘可不差这几个钱,赶紧把浑身本事都使出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纪澄求饶道:“好好,老祖宗,是阿澄做错了,下一圈咱们认真打。”
老太太点头道好。一个下午下来,老太太和云锦、锦绣三个人串通一气儿地对付纪澄,双方也不过是打了个平手。
老太太连连称好,拉着纪澄道:“你别看今日我老婆子输给你,我打马吊都打了几十年了,平常人大部分都不是我的对手,想让我也让不住,我遇到的人里头就你和阿彻是个人尖子,简直什么牌都被你们算完了。”
纪澄赶紧道:“我是在家里时时常帮我爹爹看账本,对于数字就难免敏感些。”
云锦在一旁打趣道:“难怪每回纪姑娘糊牌都喜欢糊萬字,敢情是觉得萬字喜头最好啊。”这就是打趣纪澄爱钱了。
纪澄倒也不生气,云锦也是有口无心,大家嘻嘻一笑,又亲近了不少。
老太太留了纪澄用晚饭,吃过饭歇了半个时辰,又让云锦用五加皮酒化了人参养荣丸给纪澄服下,“别看现在天气还算暖和,可到了晚上寒凉打从脚下起,你这会儿回去,仔细着凉,吃了这丸子驱驱寒。”
纪澄应了是。
南苑秋猎估计会持续个五、六日,纪澄本以为还要过几日才能再见到沈荨他们,哪知道宫里的内侍连夜驰到沈府,说是王美人想念纪澄这个小姐妹,请她务必要到南苑作陪。
多么低劣的借口,甚至连像样儿一点儿的借口都不用找,这就是高位者的权利。
纪澄没法儿拒绝,只能一大早在老太太担忧的眼神里启程出发。
纪澄闷在马车上出神。内侍口里的王美人可不就是王悦娘么,看起来份位不太高,但必定是十分受宠的,要不然内侍不可能连夜赶路就为了个王美人想念小姐妹的借口。
至于王悦娘这样明目张胆地召唤自己,也不知道打的是什么主意。纪澄有些玩不懂王悦娘这种不安排理出牌的人,她们的脑子不知道是什么做的,尽做些稀奇古怪的事情,只但愿不要被王悦娘乱拳打死老师傅。
纪澄心里烦闷,扫了一眼在马车里打坐的南桂,又想起了沈彻的好处来,这一会有了南桂,纪澄的确是放心了不少,她是走坐都不愿意离开南桂的视线,所以纪澄这回连柳叶儿都没带,只带了南桂并榆钱儿。
马车颠簸得纪澄的屁股生疼,她看着一动不动坐如钟的南桂,出声问道:“南桂姐姐,你不觉得马车颠得疼么?”
“还好。”南桂睁开眼睛淡定地道。
纪澄又道:“南桂姐姐你闭着眼盘腿调息这也算是练功么?”
“嗯,这套吐纳法可以安神定气,颐养精神,若是配合功法,还可以益寿延年。”南桂木愣愣地道。
南桂这个人瞧着木愣愣的,外貌丝毫不显眼,连说话也是木愣愣的,没什么平仄起伏。
纪澄觉得自己太需要安神定气了,于是开口道:“南桂姐姐,那你这套吐纳法能不能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