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她光着脚慢慢的踱,西窗开了半扇,隐隐有风回旋。这样的节令已经生了暑意,屋子里的熏香吹散了,仍旧是气短胸闷的。索性把一溜槛窗都支起来,透过两扇窗扉的间隙看头顶上窄窄的一道天——

穹窿高深,云层浅薄,她定定看着那片蔚蓝,神思要被吸附进去似的。

窗台很低,差不多到齐腰处。她翻转过来仰望,脑子里渐次浮现出好些东西,阿爷阿娘、家里南墙根下的白木槿、画了一半的山水图、然后还有舅舅那双看似淡漠却暗流激荡的眼睛……

她回身朝醉襟湖上看,竹枝馆依旧掩映在碧波微澜中,静谧悠远,像在世界的另一端。

怏怏退回胡床上,头上簪子步摇拔下来随手扔开,抱着玉枕翻来覆去的烙饼,睡意全无。床上铺着薄薄的褥子,之前睡得好好的,现在却觉得硬床板硌得她骨头疼。索性翻身坐起来,心里七上八下,横竖睡不着,不如去瞧瞧蓝笙的红药园子。

换了条隐花裙,随意搭上藕丝半臂,到铜镜前抿好头,挑了双平头小花履套上便出门往湖边去。

醉襟湖边杨柳正绿,枝条在湖风里微摆,层层叠叠如华盖。树下是个纳凉好去处,走近了看,一簇茂盛绽放的红药旁放着伺候花草用的家伙什,铲子木桶一应俱全。

布暖轻轻的笑,蓝笙在这片红药上倒是用了大心思,每一朵花,每一茎绿,长势喜人!只是奇怪,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养出来的美丽,竟用来装点别人的园子,叫她想不明白。

不过不明白是次要,并不影响她赏玩的心情。她打了桶水来,用手掬着往根须上浇。以前读书,书上说红药忌涝,她也不敢给它们浇太多水,怕万一把花弄死了,不好向人家云麾将军交待。

这片园子拿竹篱笆圈着,说小也不小。绿叶托着红花,花开得浓时,枝丫抵着枝丫,浓密到几乎连地面都看不见。花树有了些年头,躯干长得比她手腕子还粗。蹲下来细数,其实统共不过十来棵,顶上茂盛了,叫人拿捏不准底下的情况。

她浇水松土忙得欢实,也忘了之前的心事重重。鼻尖上浸出了汗,抽出帕子掖了掖,不经意抬头,恰逢醉襟湖上的容与站在桅杆下,正朝这里张望。

她唬了一跳,担心自己卷着袖子的样儿惹得舅舅不快,慌忙背过身放下了,隔着宽阔的湖面遥遥给容与行礼。

舅舅无处不在!她垂头丧气的低喃,“莫非是天要亡我么!”

不安的绞着手指,脚尖一下下挫地,很快挫出个小小的土坑来。布暖怯怯的觑,水榭上的人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她的鼻子眼睛霎时揉到了一起。要过去挨训么?大约要新账老账一块儿算了,少不得要论一论“清闲贞静、守节整齐、行己有耻、动静有法”。

她慢吞吞朝弥济桥上挪,以前在洛阳受父亲训斥还有母亲维护,如今客居在这里,除了硬着头皮顶风,也没有别的法子可想了。

第十四章 迎顾

布暖边走边想,舅舅真是个会享受的人!醉襟湖上视角远比岸上好,取景身在其中反而杂乱,贵乎于旷远雅致,身无一物,愈发懂得欣赏别处的曼妙。

醉襟湖东邻烟波楼,西毗渥丹园,北面还有知闲的碧洗台。站在水榭回廊上四面环顾,处处是秀色怡人,处处如诗如画。

提袵上高台,小心把沾了泥的鞋头掩藏在裙裾下。抬头看容与,他穿着竹纹襕衫云头履,眼里有湖面倒映的微芒,拢着广袖肩靠廊柱,一派闲适悠哉。

她暗顺了口气,浅笑道,“舅舅怎么没歇着?日头大,站在外面仔细晒坏了。”

容与嗯了声,往红药园子看一眼道,“你小时候有喘症,如今都好了么?花丛里呆着怕要犯病的。”

这两句话有深意,没有明着责备,但也差不多了。布暖松弛下来的心像给狠狠捏了一把,她戚戚然垂下脑袋,“订亲那年洛阳来了个走方高僧,父亲寻访了几趟,好容易请到府里来求他给我瞧病。传闻那高僧是得了道的,我吃了他开的方子,半年就去了根儿,现在病都痊愈了。”

容与点点头,“这样好,也不必忌着什么,春日里闷在房里,白辜负了这四月天。”转身进竹枝馆道,“进来吧,上回得了样东西,给你玩正合适。”

布暖心下一喜,既然说了这么中听的话,想来也不会再责怪她了。她喜滋滋的快步跟上,躲到门边脱了布履,那鞋埋汰成了这副模样,万不敢入舅舅法眼。忙悄声提溜到一边,这才迈进了墁砖铺地的明间里。

竹枝馆布置很简单,一几一凳一胡床,东墙上挂着两副条画,画下陶土瓶里供着两枝棠棣,正抽出了嫩黄的蕊,热热闹闹开得满枝灼灼然。

她惊喜的一叹,“舅舅也爱棠棣?我在洛阳种了一株,最细的花茎也有筷子粗呢!临要开花前一晚剪下来拿清水养,三日房里余香不绝的。”

容与回头一顾,应道,“晋书里说,芝草蒲陶还相继,棠棣融融载其华。这花繁而不妖,更惹人怜爱。”

他撩袖倒了杯茶,指着席垫叫她坐,自己拿着银盆到榭台边舀水。布暖探身看,自小练武的身板,撸起了袖子,小臂上肌肉虬结。她咋舌不已,舅舅儒雅的脸和那胳膊还真放不到一块儿去。

他端了水进来取巾栉,绞干后递给她,也不说什么,旋身进了内间。

布暖拿着帕子红了脸,很知趣的意识到舅舅是嫌她邋遢,要她把自己收拾干净。她飞快盥手洗脸,打理完了把水泼了,雪白的手巾规整搭在盆沿。退回席垫上绷直了脚背把腿压在身下,这叫跽坐,也叫正襟危坐,长辈面前不得准许是不能松腰趺坐的,所以在舅舅放话前她就得这么老老实实撑着。

她歪着头暗忖,舅舅似乎也不是那样难以相处,或者是他位高权重,总让人感觉如坐云端。他不像蓝笙那样生得皮头皮脸,他是个稳重人,稳重人容易一本正经。所以他把脸拉下来,她就成了避猫鼠。

她只顾胡思乱想,隔了一会儿容与出来了,手里拿个锦缎盒子,瞧她枯着眉头的样儿,笑着站在一旁道,“你也忒守礼,这么的怪累的。”

布暖抬眼看,舅舅真奇怪,知道她累却不让宽坐,就像往她茶盏里注酒一样,似乎是存心捉弄她。

生疑归生疑,她能耐再大也只敢腹诽,咬着牙跪到腿发麻,脸上还得笑模样,“舅舅面前不敢放肆。”

容与到她对面胡坐,把盒子推到她面前才慢吞吞道,“罢了,松泛些,不必拘着了。来瞧瞧这个。”

布暖终于在跪晕前得了特赦,赶紧改成盘腿趺坐。道谢之后掀开盖子看,原以为不过是九连环之类的闺中物事,没曾想里面却是个精细别致的木雕扶桑美人。雪白的面孔,微扬的丹凤眼,颊上圆圆的胭脂,还有热情如火的红唇和色彩艳丽的花嫁衣裳。

布暖仔细打量,爱不释手的来回抚摩,“真是精细!我以前有过一个,是个假倭人拿出来卖的,做工粗糙得多,一个还要八十钱。”

容与奇道,“假倭人?你怎么知道?”

布暖撇嘴道,“卖娃娃的时候话说不通,只会比划,两个指头一张就知道‘八’。我逛了果子铺出来路过茶馆,看见他磕着瓜子听说书呢,可不是假的么!”

容与轻声笑起来,呷着茶道,“世风日下,只听说过冒功领赏的,坊间做买卖竟还有这样投机的。”

“生意人算计好,为了挣钱可谓花样百出,市井里都是这样的。”布暖伸出手指在那偶人的博鬓上小心拨弄,这种发式拢掩半耳,是姑娘出嫁时的盛妆,上面缀满花钿,华贵异常。

“扶桑人手真巧,做得丝丝入扣的。”她艳羡的说,“舅舅你瞧,多好看。”

容与含糊应了声,料想她八成为先头的婚事惋惜,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只道,“人生一世,总要经历各种各样的苦难。缘深缘浅早就有定数,有些人只是过客,失了花期没什么,或者前面有更好的风景。”他转过脸来凝视她,“姻缘强求不得,且耐下性子,我沈容与的外甥女还愁嫁么?”

布暖对上他的视线,他的瞳仁漆黑如墨,即使懒洋洋的一瞥,也能轻而易举让人沉沦,更枉论专注时深入骨髓的凛冽!她心口一蹦,忙调过脸去掩饰着干笑,“舅舅费心了,我并不担心这个,往后嫁是不嫁全看缘分,倘或将就,岂不没趣儿么!”

容与听她这话有些意外,看似柔弱,却是个有主见的人。她不愿委屈自己,他呢?他不爱知闲,为什么要奉母亲之命迎娶她?这样勉强,不情不愿,耽误的是两个人。他苦笑,论起对自己的担当,他居然还不如个十五岁的丫头。

他吹了吹杯中飘浮的茶叶,“你的事我放在心上,等草原十八部求亲使节都散了,我在府里设个宴,宴请下头未婚配的郎将,届时叫你凭着心意挑。”

布暖塌下了腰低语,“我这会子且不愿意说这个,虽然眼下是离了洛阳,到底夏景淳头七还未过,我也不好另聘他家的。舅舅的好意我心领了,不必为我设宴选婿,布暖不祥之人,何必劳动舅舅费神。”

容与皱了皱眉头,“这是什么话?你还要替他守节不成!他早殇是他福泽薄,和你什么相干?怎么还弄出一套不祥的说法来!”

布暖别过脸有点使性子的意思,撅着嘴说,“舅舅是嫌我碍事吗?要把我早早打发出去是不是?既这么,明儿我上冀州去就是了。”

容与听了一窒,“我何尝有这个意思?你这孩子也太倔了些。”细想想也确实提得不是时候,也许她和夏家公子是有情的,一个新殁,一个转头就谈婚嫁,她良心上过不去。再等一阵子也好,旧伤平复了重新开始,前头的不愉快就散了。

他掖着襕袖往她茶盏里注水,垂着眼睛道,“也罢,既然你眼下没那个打算,这事暂且搁置再议。我平素公务忙,怕有地方照应不到你,有愧你父亲母亲的重托。你也别浑想,咱们虽说不常来往,到底骨肉至亲,世上哪有做舅舅的嫌弃自己外甥的道理!不过心里惦念,指望着你日后能过得好而已。”

布暖也为刚才的出言不逊感到愧疚,绞着帕子道,“舅舅别恼我,我性子直,想什么就说什么,母亲常为这个训斥我。才刚那番话得罪了舅舅,舅舅千万包涵。”

窗口斜阳低照,她的十指笼在一团光晕里,当真是素手纤纤,美得令人心折。容与凝视半晌才惊觉逾越了,只作淡泊的调开视线,应道,“不打紧,在我跟前随意些没什么,要紧的是外祖母那头,言行谨慎就足了。”顿了顿问,“你和夏家公子的亲事到了什么地步?”

布暖小心把扶桑美人装进锦盒里,一面随口回道,“请过了期,原说五月初八亲迎的。”

这不咸不淡的样子,瞧着半点戚容也没有,倒像和她无关似的。容与也不知怎么生出那份闲心来,探究道,“你们是自小就订了亲的么?”

布暖摇头,“十三岁上他来求的亲,之前从来没有来往。我也琢磨过,我和他的确是没有缘分的。纳徵那日送来的雁还没交到父亲手上就飞了,后来媒人慌里慌张跑到外头集市上买了只鹅替代,那鹅提进院子忘了扎嘴,一路走一路咣咣的叫……”

她绘声绘色,说到后面回想起那天的场景,一个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笑过之后又遍体生寒,惶恐的觑容与,怕他要责怪她没心没肺。不过还好,舅舅眼里也有笑意,大约是听她说得有趣,并没有要怪罪的意思。

她迎着那温暖的眼神感慨,舅舅的五官很好看,和母亲不太像,大概是随老夫人多一些。眼睛清澈明净,笑的时候微微的弯,神情餍足。

她谦恭注视着,然后仿佛世界都会跟着明亮起来。

第十五章 重重

不曾相爱,就不会有伤害,这对布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情况。如果失去之后要经受更大的煎熬,那么这一生就真的到头了。

他不方便问她爱不爱夏公子,但从她的语气神情里也能看出端倪来。他松了口气,如此甚好,没有陷入那样逼仄的境地,她的人生依旧可以光鲜亮丽。

醉襟湖上霞光荡漾,天色也近黄昏,再过一会儿就该上岸去了。容与嘴角微沉,在竹枝馆还能避开,进了渥丹园,和知闲是避无可避的。他知道母亲的用意,迎接布暖是其次,不过借着由头让他同知闲多相处。

以前知闲只是表妹,两下里从容,倒也相安无事。后来订了亲,就渐渐不是滋味起来,虽然谈不上厌恶,但面对她时只剩尴尬。找不到合适的态度,兄妹情谊显得单薄,可是没有爱,又无法宠溺,左右为难,无所适从。军务冗杂时可以不去想,回到府里就像一个猛子扎进了水底,喘不上气,压迫得肺疼。

他缺一位夫人,母亲巴望着抱上孙子,仅此而已。生活所需,与爱情无关。

布暖看他出神,倚着凭几问,“舅舅今儿见过知闲姐姐么?”

容与答得不痛不痒,“先头怕她正歇午觉,索性直接回了竹枝馆。横竖晚宴要见的,也不急在一时,吵醒了她怕惹她不高兴。”

他言之凿凿,布暖是个单纯的丫头,对舅舅的体贴入微很是赞许。感叹着果然姻缘都是命里注定的,知闲这样的福气不知羡煞多少人呢!

“端午那天朝廷休沐,我也能腾出空来。你别言声,我打发人过去接你,带着你去瞧竞渡。咱们军中年年有专门的组队,今年蓝笙也在其列,他划船可是把好手。”他松泛的笑,“前年他一人得了十七个胜会,单看他今年怎么样吧!”

八水绕长安,其中渭水是最负盛名的。她早就想去瞧竞渡,往年母亲总嫌人多,唯恐她叫人挤着了不让去。父亲是文人,端午自有他的安排,大抵是和同僚们吟诗作赋插艾草,也没时间陪她去洛水观战。那时候她就抱怨着为什么没有兄弟姐妹,她一人闷得出蛆,只有日日困在高楼上。

如今一听舅舅说要带她去,她激动得几乎尖叫起来,拉着他的衣袖雀跃,“多好!舅舅是菩萨心肠!哎呀……我真欢喜,谢谢舅舅!”

她笑得比春光还灿烂三分,容与看着那张脸,突然发现自己的决定竟是这样英明。任由她摇着,调侃道,“才知道舅舅好?先前是谁见了我就怕的?往后还怕不怕了?”

布暖脸上一热,忙松开他,把手背到身后去,悻悻笑道,“多年未见总不免生疏,我头里说过,不是怕,是敬畏罢了。”

容与也不计较,退到窗前取短叉竿,把棂子撑开一道缝,淡淡道,“教条守成了罪过,倒不如不守的好。你也别被我的名声吓着,家里不比军中,随意些各生自在。”

布暖应是,晚风缠绵拂来,吹起了他发冠上的垂缕,一分一毫的流动飘扬。她怔怔望着,猛然想起那日才到长安,在坊间路旁看见的人,正是戴着青玉冠,发针顶端嵌有流苏……那人居然就是舅舅!

这样意外!无巧不成书么?她隐约还记得那时的心情,惊鸿一瞥,瞬间怦然心动,她甚至想过是否有缘能再见。如今果然再见了,结果他却成了舅舅。

她刹时蔫头耷脑,闷坐了半天才站起来,“天色不早了,暖儿先回烟波楼去。”她瞧了瞧自己的衣裙,裙摆上点点泥泞,只道,“入了夜有家宴,我回去换身干净衣裳,外祖母跟前不能失仪的。”

容与颔首,又想起什么,叫住了她嘱咐,“端午的事别同知闲说。”

布暖不解的看他,“为什么?知闲姐姐想来也是愿意去的。”

容与别过脸道,“她和蓝笙总过不去,见了面也没好话。蓝笙要竞渡,弄坏了心情岂不要吃败仗么!”

布暖琢磨着也是,往廊沿下穿了鞋踏上水榭回廊,走了两步转回身,言笑晏晏道,“舅舅,我以前梦见过你。”

他闻言抬起眼,她已经顺着围栏远去了。

他长长出了口气,北望碧洗台,高阁上有人冲他挥手,远远传了声“容与哥哥”过来。

是知闲。他无奈抬手回礼,以为就此能打发,那边却提了襕裙往抄手游廊奔来。他甚感疲累,反正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再不上岸便会把她引来,只好循水廊朝湖岸上去。

知闲时刻都是耀眼夺目的,精致的妆容,富丽的衣着,表情矜持,举止得体……所有一切,彰显贵族小姐最良好的教养和气度。

她望着容与,秋水盈盈,温声道,“回了府怎么不打发人告诉我?我只当你营里事物忙,要天黑了才能脱身呢!”

他说,“我把军务托了副将,回来歇一阵子。母亲呢?”

知闲应道,“才刚还叮嘱下面人备宴呢,这会儿大约在佛堂里。”

他嗯了声,背着手在前头不紧不慢的走,知闲温顺跟在他身后。他不说话,她料着他在想事情,便也缄默着。他是个冷静自持的人,她从不盼望他能像别的男人那样柔声细语,只要他容许她跟随,单是仰望他的背影,也觉得足够了。

“见过布暖了么?”容与边走边问,“她还小,又才来长安,你两个年纪相差无几,她缺什么短什么,你多照应她些。”

知闲抿嘴笑道,“你不吩咐我也知道。你疼她,我何尝不是!她是个乖巧讨人喜欢的,虽说咱们不是同辈,可我拿她当妹妹呢!”言罢叹息,“只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遇上这样倒灶的事情……”

容与拧起了眉,抬头看穹隆尽头的流云,余晖染红了半边天,云层四围镶了金边似的。

布暖遭遇的不幸通通都应当留在洛阳,不是已经有人代她进了敬节堂吗?这件事就算完结了,知道内情的也该烂在肚子里,何苦再拿出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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