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多谢了!”赵九爷朝着陌毅抱拳行礼,吩咐傅庭筠打扫房间,叫阿森送陌毅等人下楼。

待陌毅等人的脚步声消失在楼梯上,赵九爷对正满屋找抹布的傅庭筠道:“你歇会,这些事等阿森回来了做!”

不是让她打扫房子吗?

怎么又说等阿森回来了做?

傅庭筠颇有些不解。

赵九爷脸色苍白地躺在没有幔帐的床上,朝着她笑了笑:“我有话跟你说。”

难得的温和。

人是不是病了就会变得特别的软弱!

傅庭筠想着,端了个板凳坐到了床头:“你是不是不放心陌毅他们?所以让他们到楼下去住。”

楼上还有四、五个房间,楼下是做生意的地方,只有铺面和一个堆货的小耳房。

赵九爷轻轻点了一下头,阿森折了回来,见傅庭筠坐在床头,立刻道:“爷,我去找桶水来!”

“这件事等会做!”赵九爷道:“你守在门口,有人来了就知会一声。”又对傅庭筠道,“你把那个十六爷的名帖找出来。”

阿森应声守在门前,傅庭筠找了帖子递给他,因为屋里没有被褥,把包着衣服的包袱垫在了他的背后,想让他看得更清楚点,又推开窗户。

窗外面是片枯死的树林,远远地可以看见蓝田县的驿道,有热风穿窗而入。

就这都让傅庭筠十分感慨:“有好多天都没有吹到风了。”又道,“这要是风调雨顺的年份,不知道景致有多好呢!”

赵九爷笑笑没有做声,仔细地看着手里的名帖。

傅庭筠看着赵九爷。

他的额头宽宽的,鼻梁挺直,看上去很聪慧的样子。嘴唇有点薄,紧抿时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笑时嘴角微翘,眉宇间就透出股磊落豪爽的洒脱来…还是笑的时候好看。

或许是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或者是看清楚了手里的名帖,赵九爷突然抬头,与傅庭筠盯着他的目光碰了个正着。

赵九爷微微一愣:“怎么了?”

这样看他…倒是一点也不忌讳…他们好像还没这样的交情吧…骤然想到她说的“我没办法,只好说我们是未婚夫妻”的话…就有些不自在起来,轻轻地咳了一声。

傅庭筠耳根发烫。

真是鬼使神差,看一眼就是了,怎么盯着他看起来。盯着他看也就罢了,还让他碰个正着…他要是误会自己行事随意可怎么好…又想到她当着十六爷等人说他们是未婚的夫妻…当时事情紧急,大家不好多说什么,现在能单独说话了,还得找个机会解释一番才好。

第38章 名帖

“哦!”傅庭筠有些慌张,压在心底的话脱口而出,“原来九爷叫赵凌啊!”

说完又觉得后悔,说什么不好,怎么说到这上面去了。好像盯着他就是为了质问他之前为什么要隐瞒她似的。

赵凌就更不自在了。

原以为送到她到渭南两人就分道扬镳再无瓜葛,萍水相逢而已,何必要报了姓名?现在倒好,反显得他扭扭捏捏一副小家子气的模样。

“原也没准备瞒着的…”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好。

傅庭筠看出他的窘然,心中有些不忍。

他不过是救她于危难之中,又不是对亲事,凭什么要把祖宗八代都交待清楚…干脆为他解围:“我当着十六爷说你是陇西县人,没有让你为难吧?”

赵凌松了口气,忙道:“我曾在凉州住过了几年,陇西县也常去,倒也不太陌生。”

傅庭筠放下心来,道:“我也是听阿森说的,说九爷是在凉州捡到的他,下意识就把你说成了陇西县人。”心里隐隐觉得这样有些不妥,把人家的祖籍都拿来胡说一通,又解释道,“当时我想,反正我们以后和十六爷也不会见面了,给他个交待就行了…”说到这里,她“哎呀”一声。

赵凌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

她不会是要向他解释那个“未婚夫妻”的事吧?

虽说是事急从权,可到底是件令人尴尬的事,不如彼此不提,水过无痕好了。

正如她所说,反正以后也不会遇到十六爷了,他也没有准备去投靠十六爷。在这一点上,两人倒是想到一块去了。

虽说富贵险中求,可要是为了富贵冒天下之大不韪,也没这个必要。

就听见傅庭筠道:“九爷,那个名帖您可看出点什么来?”

终于不用在这个话题上打转了,赵凌觉得自己像走错的路的人又找着了方向般自在起来。

他将手中的名帖递给了傅庭筠:“你看看!”

名帖是那种随处可以买到的大红烫金的帖子,字体是天下读书人都要学的馆阁体。

“‘遣门下顿首,碧溪散人谨’,傅庭筠念着名帖上的字,”既然没有指明是给谁的帖子,也没有写明是何事遣了哪个门人去见,落款也只是个‘号’…这帖子就算我们给见多识广的长辈辩认,只怕也说不清楚是谁的名帖。”她又把那名帖里里外外看了一遍,沉吟道,“如果遗失了,别人也猜不出这是谁的名帖。这样小心,可见十六爷肯定是个藩王了。”

赵凌微微颌首,道:“你把你们是怎样到城隍庙落脚的事从头到尾讲一遍给我听。”之前有十六爷等人在场,她都只是简单交待了几句。

傅庭筠知道自己即将说出来的话对赵凌的判断很重要,仔细地回忆,细微末节也说得很清楚。

赵凌半晌没有做声,思考了好一会,道:“照你这么说,你进去的时候,陌毅和十六爷是装做不认识的,后来我们和匪首起了冲突,陌毅不见了,十六爷却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我杀了匪首,十六爷的人才出手相助?”

傅庭筠点了点头,道:“我当时觉得很气愤。他们明明有这样好的身手,为何要等到我们山穷水尽的时候才出手?我也知道,让人感恩戴德最好的办法就是雪中送炭,可他这哪里是雪中送炭,简直就是秋天里送凉扇,非等你支持不住了才出现。要是我,就应该在你和匪首对峙的时候出手…大喝一声‘兄台,我来助你一臂之力’,然后让那个手下冲上去…那时候匪首还没死,首功自然是他们的,我们肯定会对他感激不尽…又有面子又有里子…”

赵凌看她义愤填膺的样子,像个抢不到糖吃到长辈面前告状的孩子,嘴角就不由地翘了起来。

他对傅庭筠道:“你把阿森叫进来,我有几句话问他。”

傅庭筠叫了阿森进来。

“你肯定跟踪你的人钻进了你的圈套?”赵凌神色一正,眉宇间又平添了些许的肃然,刚才轻松的气氛不翼而飞。

“我肯定。”阿森发誓,“我原准备将他生擒的,又怕是冯三爷的探子——爷,您不是常常告诉我们,凡事留一线,以后好见面。我怕把人得罪了,他到冯三爷面前胡说,冯三爷发了狠,对我们穷追不舍。”像怕赵凌误会似的,又急急地道,“我们当然不是怕冯三爷了,我们现在急着往西安府赶,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

傅庭筠侧过头去捂了嘴闷闷地笑。

赵凌看着她肩膀一耸一耸的,眼底也透着几分笑意来,轻声地喝斥阿森:“好了,好了,你就少在我面前油腔滑调了!”

阿森看了一眼笑个不停的傅庭筠,又看了一眼也跟着笑的赵凌,感觉屋里的气氛和平时不太一样,要说到底怎么不一样,他又说不清楚,反正他觉得这样挺好。

“我说的是真的。”他嘟呶道,“要不是闻着血腥味了,我还有好东西招待他…”

赵凌没再问,道:“去门外守着吧!”

阿森最听赵凌的话,立刻去了门口。

傅庭筠问赵凌:“你发现什么了?”

眼睛亮亮的,很是好奇的模样。

赵凌顿了顿,才淡淡地道:“也没什么,就是想知道我昏迷的时候都发生了些什么事!”

骗谁啊!

每次都这样,一到关键的时候就摆出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表情来淡化事情的重要性…把别人都当成傻瓜似的。

她对他隐瞒名字的事都没有追究了,他竟然还对她摆出这样一副面孔!

傅庭筠气得半死,腾地站了起来,甩手就走。

走了两步,又觉得这样不妥。

要是以后他们再遇到类似的事,她也这样甩手就走不成?

难道她这样赵凌就会主动告诉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在屋里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待情绪慢慢平静下来,问赵凌:“九爷这样敷衍我,是觉得我太过愚钝,说给我听我也不明白?还是觉得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不必知道呢?”

赵凌正纳闷着。

两人说的好好的,怎么又生气了?

这脾气,像六月的天气似的,说风就是风,说雨就是雨,变来变去还变得没什么道理。

他眉头微蹙,可身后软软的靠背,窗外传来的热风,亮敞的屋子,都在提醒着他,她是怎样细心地照顾着他…他要是对她不理不睬的,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赵凌心里有些忐忑,想着该怎样打破这僵局,傅庭筠又重新坐到了床边。

他觉得心头一轻,道:“傅姑娘不要误会,我只是还没有想通。如果想通了,肯定会告诉你的!”

欲速则不达。

有些事,得慢慢来。

有他这句话就行了。

傅庭筠笑着站了起来:“一夜没睡,又受了这么重的伤,九爷你好好休息休息吧!我们下午再说这件事!”也不待赵凌说什么,“吱”地开了门,把靠在门框上的阿森吓了一大跳:“姑娘,怎么了?”

“没什么!”傅庭筠笑道,“我下楼找块抹布,好打扫屋子。”

她住的地方也是脏兮兮的。

“我去!”阿森“噔噔噔”地往楼下跑。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赵凌的脸色有点难看。

怎么说出“我只是还没有想通,如果想通了,肯定会告诉你”这样的话来。

难道下午还真的和傅庭筠讨论一番?

她不过是一介女流,就算知道了又能怎样?

不过是让她白白担心害怕而已。

他只觉得头痛欲裂,眉头紧锁地躺了下去。

楼下只有陌毅金刀大马地坐在铺子的门槛上。

看见阿森下来,他扭头瞥了他一眼,道:“可是有什么事?”

“没什么事!”阿森道,“我帮我们家姑娘找块抹布好打扫屋子。”

陌毅点了点头,陈六和小五走了进来。

他们一个担着水,一个提着装了面粉、鸡蛋、大葱的竹筐。

阿森两眼发光:“你们从哪里弄来的这些东西?”

两人笑着不说话。

阿森猜他们的东西可能来路不正,也不多问,待两人烙了饼,端上去给赵凌和傅庭筠。

陌毅朝着陈六使了个眼色。

陈六端着饭碗蹲在一楼的楼梯口。

陌毅问阿五:“就是那小子让你掉屎坑里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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