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赵凌点了点头,表情冷峻地道:“不管令堂是否真病了,既然有这样的说法,你就应该回去看看才是,我明年开了春就赶过去。”他说着,觉得自己的表情太过严肃,不由得神色微缓,道,“再说了,你先回去,到伯母面前透个口风,等我露面的时候,伯母也不会觉得太突兀。不是有句俗语,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说不定到时候还要指望伯母在伯父面前为我美言几句呢!”

金元宝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他望了望傅庭筠,又望了望赵凌,磕磕巴巴地道:“你们…你们,是不是订了亲?”

傅庭筠恨不得拿块布把赵凌的嘴堵上,赵凌却大大方方地笑道:“这事八字还差一撇,现在还只是想想!”把傅庭筠弄得脸色通红,狠狠地瞪赵凌一眼,对金元宝道:“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金元宝讪讪然地笑。

赵凌却突然正色道:“事不宜迟。现在已经九月了,再晚,路上都结冰了。我看,明天就收拾东西上路,反正元宝这几天会呆在张掖,有什么来不及处置的事,就交给元宝好了。”

这么急!

傅庭筠一愣,“过几天是你的生辰”就脱口而出。

赵凌目光一亮,直直地看着她,仿佛直透她心底,将她藏在心里的柔情蜜情一览无遗。

她不由喃喃地道:“不过迟几天而已…”

“阿筠!”他走过来,高大的身影如翠嶂般把她笼罩其中,“我该办的事已经办完了,明天也要回碾伯所了…明年,明年好不好?”他轻声地哄着她,“明年,阿筠好好地为我过个生日,可好?”

那声音,如暖流,静静地淌过她的心房,她不由自主地点头。

他们还有很多个明年…

天刚刚破晓,傅庭筠家里就热闹起来。

赵凌只给了她一天的时间,虽然只是简单的收拾了一下箱笼,和像戚太太这样的街坊邻居道别,傅庭筠还是忙得团团转,偏偏萧氏在此时来访。

傅庭筠在堆满笼箱的厅堂中间辟出一条道来,请萧氏到厅堂奉茶。

萧氏委婉拒地绝了:“…听说你今天就走,肯定还有很多事要安排,我就不给你添乱了。”说完,从身后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杉木的匣子递给了傅庭筠,“刚刚才听赵大人说起,知道你家里有长辈身体不适,你要回京都探望。也来不及准备什么,这是两株百年的人参,从前侯爷赏的,你带回去,算是我的一点小小心意。”

傅庭筠诧异,婉言拒绝:“不,不,不,太贵重了,还是你留着给侯爷用吧!”

“侯爷就是要用,也不差我这两株。”萧氏笑着将匣子放在了一旁的茶几上,“你忙你的吧,我也该回去了,侯爷过两天要启程去庄浪卫。”转身告辞。

第120章 分别

傅庭筠指着茶几上的杉木匣子问赵凌:“这怎么办?”

“收着好了!”赵凌不以为意地道,“百年老参,有时候有钱也买不到,给伯母补补身子也好。”

傅庭筠却另有顾虑:“那以后怎么还礼?难道还和萧姨娘来往不成?”

“以后的事以后再说。”赵凌显然不觉得这算个什么事,指了他抬进来的一个箱笼,“这里是些当归、黄芪、柴胡,你收好了,看到时候伯母用不用得上?”

“你从哪里弄的这么多药材?”傅庭筠很是惊讶。

“我能从哪里弄来,”赵凌笑道,“当然是买的。”又道,“张掖乃出关要塞,做什么生意的人没有?”

“也是!”傅庭筠却是感激赵凌的这片细心,她柔声地道了声“谢谢!”

赵凌有些苦恼地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向我道谢?”

傅庭筠不解。

赵凌低声道:“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孝敬岳母,难道不是应该的!”

傅庭筠真是对这个人没辄了,连脾气都没了,转过身去喊郑三把这箱药材先搬到马车上放好。

赵凌却趁机从背后搂了她。

“阿筠…”他低低地喊着她的名字,“你会不会想我?”

背后是赵凌宽阔的胸膛,他呼出的热气似有似无地掠过她的脖子,让她心儿一颤,又生出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来。

傅庭筠心里发慌,去掰那紧紧箍着她的手臂,胡乱地嘟呶道:“不想,不想…”

赵凌箍着她的手臂却越发地收紧了,仿佛要把她揉到身体里似的,让她的呼吸都困难起来:“可我会想阿筠…”他的声音低沉,还有些嘶哑,传递着某种莫名的情绪,让她心跳不已,“我会很想很想阿筠的…”

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涌出,堵着她的胸口让她说不出话来。

马车急驰,张掖城渐渐变成了黄土坡上的一个小黑点,傅庭筠却仿佛还能看见赵凌骑在骏马上的飒爽英姿。

临春放下车帘,奶声奶气地问她:“姑娘,京都有水晶糖吃吗?”

傅庭筠从来没有去过京都,她也不知道。她笑道:“应该有吧!”

阿森则鄙视临春:“当然有了,那可是京都,是皇上住的地方。”他说着,笑嘻嘻地涎了脸问傅庭筠,“姑娘,我们已经在驿道上了,我能不能骑会儿马?”

“不行!”傅庭筠笑道,“我们天黑之前要赶到太平堡的驿站,一路急行,太危险了。等哪天我们不赶路了,你就可以试着骑骑马!”

阿森顿时气馁。

这一路上他们都要赶路,他什么时候才能骑马啊!

从前跟着九爷的时候,大家一夜急行百里,他连马鞍都够不着,只能趴在马背上颠得七荤八素的还被大家嗤笑娇气,现在倒好,他已经能骑着马跳过不太宽的小河了,姑娘却怕他摔着了…

这些话,阿森也只敢在心里嘀咕嘀咕,当着傅庭筠的面却是半点也不敢流露,只好闷闷不乐地撩了车帘,满脸艳羡地望着车外骑着马的郑三和颖川侯派来护送他们进京的护卫说说笑笑。

临春看了,也学着阿森的样子扒在车窗上朝外张望。

郑三娘把他拽到一旁坐下:“外面黄沙满天,你们这样,沙子都跑了进来,小心呛着了姑娘。”斥的是临春,说的却是阿森。

阿森不免有些讪讪然,嘿嘿笑着就要放下帘子。

“随他们看好了。”这样坐在颠簸的车里日夜兼程地赶路,大人都会觉得无聊,何况是孩子,傅庭筠笑道,“赶路哪能不风尘仆仆的?”

临春听着欢呼一声扑到了阿森的背上:“看骑马,看骑马。”

大家都笑了起来。

两个大人也不管孩子,只要他们不出马车,就随着他们的性子玩,靠在大迎枕上聊天。

“姑娘,我们真的歇在辅国公府吗?”郑三娘既憧憬又担心地问道。

这次去京都,赵凌考虑到他们无人护送,请了张掖最有名的一家镖局护送,又向颖川侯借了名帖,路上有个什么事,可以拿了颖川侯的名帖到官府求助。颖川侯知道后不仅给了张自己的名帖,还拿了张父亲辅国公的名帖给赵凌,另外派了二十几个护卫随行:“都是我家里的护卫,常年随我在张掖、京都两地间奔波,沿路驿站、官府都熟,找什么镖局啊!”然后道,“你跟傅姑娘说,去了京都,也不用找什么宅子,直接去见我们家的大总管,让他给你们安排个地方住就成了。”

镖局和辅国公府的护卫,那可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赵凌考虑到傅庭筠的安危,笑着道谢,直接把人给领了回来,但对颖川侯的话却另有交待:“京城居,大不易,这我也知道,可到别人家里住,不免有些寄人篱下的拘束,不如请辅国公府的管事出面,帮着买个宅子。”

“买宅子?”傅庭筠当时非常的惊讶。

“嗯!”赵凌却点头,“我仔细想过,京都小小一间四合院也得一千多两银子,要是地段好点,成色新点,估计要五、六千两。我们还有五千两银票,去年在西安府,曾在宝庆街置了三间铺子,长安县置了一千七百多亩的良田,宝庆街的三间铺子一年有六百多两的收益,长安县东姜村的一千多亩地连在一起的,只要找个老实可靠的庄头帮着管着,节省些,一年的吃穿用度也都出来了。倒是鲁家村的三百亩地和西淮村的四百亩地,本来地就少,还零零散散的,这里几亩,那里十几亩的,再请了庄头帮着管,只怕收益都落了庄头的口袋,不划算。当时我买这七百多亩地的时候是一两一分银子一亩,今年风调雨顺,最少也能买出五到六两银子一亩的价钱。这次你路过西安府,不如歇两天,找吕掌柜把这七百亩地卖了,就算是卖得急,怎么也有三千多两银子到手,加上我们匣子里宝庆银楼的那五千两银票,在京都买个小一点的四合院足够了。加上我还有些字画、古玩留在吕老爷那里,你一并带去京都,到时候用来布置宅子,这又省了一大笔…”

“九爷,”傅庭筠听着不由皱眉,“我们又不在京都常住,何必这样大费周折…”望着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困惑,“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这你就不懂了!”赵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我们在京都置办个好一点的宅子,伯父见了,就更放心把你交给我了…”

“胡说八道。”傅庭筠横他一眼,脸上火辣辣地烫,“我们家有家训,娶媳求淑女,勿求妆奁;嫁女择佳婿,勿慕富贵…”

“我知道,我知道!”赵凌笑嘻嘻地打断了她的话,“我这点家底伯父怎么会看在眼里。若是那会读书,中了举人进士,要怎样的荣华富贵没有?”他说完,做出副怅然的表情叹着气,“我要是早点遇到你,怎么也要读书科举搏个前程,可恨我现在年纪大了,有心无力,只好拿这些俗物壮胆了!”

又和她嬉皮笑脸的。

傅庭筠又羞又恼,心中却颇为心动。

家里每每有丫鬟要配人,乳娘总是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们要是能在京都置办个宅子,到时候也是个说服父亲的理由之一啊!

她不由嗔道:“我手里还有三千多两现银,匣子里还有母亲给我的两千两银票…又不缺银子,何必要卖地?”

地可以留给子孙后代,而且有地就有收成,有收成就有吃的,有吃的就能活命。不到万不得已,哪会去卖地!

“到了京都,花钱的地方还多得很,令堂给你的两千两银票是陪嫁,不能动,至于你手头的现银,你带着,遇到宝庆银楼的分号就换了银票带在身上,留着慢慢用好了。”赵凌道,“何况我们迟迟早早是要回江南的。要不是西安府离京都只有二十几天的路程,我连东姜村的地也不准备留。”

也是。如果他们回江南,西安府就太远了,地里的收益还不够那来来回回的损耗。

傅庭筠道:“我看现银还是留给你吧!你上下应酬,也要用银子。”

“你一去大半年,我把那些银子往哪里放?”赵凌笑道,“你给我留二百两银子零花就行了。”又道,“你还怕我弄不到银子!”

傅庭筠想到他带回来的那七百两银子,不由小心嘱咐他:“家里还有些老底子,你可别为了区区几个阿堵物就坏了名声。”

“你放心吧!”赵凌笑道,“该拿的一文钱也不能少我的,不该拿的多一文钱我也不会要。”

想到这里,傅庭筠不禁在心里暗暗嘟呶。

也不知道什么是该拿的?什么是不该拿的?

只盼着他好好生生当完这两年的差,提个千户,然后调出陕西行都司就好。

然后答着郑三娘的话:“我们不住在颖川侯府。九爷说,我们还是买个宅子安顿下来。”

“京都的宅子可是很贵的!”郑三娘有些忧心地道,“要不,我们先租个地方住吧?”

“不要紧。”傅庭筠含蓄地道,“好的地方买不起,那一般的地方还是买得起的。”

郑三娘咂舌,知道傅庭筠他们还有点家底,不再多问,问起京都的事来,“是姑娘的什么人病了?怎么还要姑娘千里迢迢地去京都探病?”

是她的什么人啊?

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靠在迎枕上,望着一旁嬉闹的阿森和临春,半晌无语。

第121章 驿站

颖川侯的那些护卫训练有素,投店、喂马、值夜、服侍热汤热水,比郑三想的还要周到体贴,什么也不用他们管,他们只要跟着这些护卫走就行了。

不过半个月,他们就出了行都司,在宁靖县落脚。

郑三先去了趟银楼,将傅庭筠手里的现银兑了银票,然后找了家往张掖去的商行,把傅庭筠为赵凌生辰做的衣裳、鞋袜带到碾伯所去。

他们当时走得急,傅庭筠刚把衣裳裁好,这些日子赶路,傅庭筠白天睡觉,晚上投店就赶做针线。此时送去虽然已晚,可到底是她的一番心意。

东西送出去,傅庭筠松了口气。

想到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她第一次和赵凌逛街,赵凌送了她两块回回的头帕,他们还遇到了叶掌柜…不知道叶掌柜顺利地到了西安府没有?

休整了一夜,他们继续赶路。

走到武山县时,下了场大雨,拉箱笼的马车在泥泞的路面留下了深深车轮印,第二天,他们路过一段山路的时候,被群土匪团团围住。

他们只有二十几个,那群土匪却有三四十人。

傅庭筠看着心里发麻,腿都软了,但还是拉着阿森不让他下去:“等那些护卫支撑不住了再说。”有些后悔不应该辞退了那些镖师。

颖川侯的那些护卫却毫无惧色,领头护卫姓简,他一个手势,那些护卫纷纷从背后解下了弓弩,箭矢如流星般朝那群土匪射过去。

走在最前面的土匪甚至来不及拔剑,就哀嚎着倒了下去。

土匪中有人惊恐地喊道:“他们用的是军中的弓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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