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或者是尿尿了?”

两个脑袋又凑到一起解了襁褓。

尿片是干燥且干净的。

两人笨拙地想把孩子包好。

可孩子一会儿动手,一会儿动脚,赵凌和傅庭筠累得满头大汗,孩子依旧是孩子,襁褓依旧是襁褓,孩子哭得更大声了。

“怎么办?”傅庭筠满头大汗地问赵凌。

赵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可他主意多,立刻道:“把那个乳娘叫进来。”

呦呦出生之前本已安排好了乳娘,可傅庭筠生了孩子刚吃了几个红糖煮蛋就有了奶水,乳娘的孩子比呦呦早出生一个月,傅庭筠发作的时候就派人把乳娘接过了来,她生了一天一夜,按规矩,乳娘是不能带孩子进府的,乳水涨了回去,正在发奶,呦呦翕着小嘴在那里吧唧,傅庭筠看着心疼,试着给她喂奶,她大口大口的,吃个了饱。待到乳娘进来抱孩子的时候,她舍不得了,只说让乳娘好生将养身子,把女儿留在了身边,自己喂起来。

赵凌知道了乳娘的奶水还没有傅庭筠的好,心疼女儿,索性装着不知道。

听到哭声的郑三娘走了进来:“这是怎么了?”一看襁褓散着,吓了一大跳,上前几步就将孩子包了起来:“我来,我来!”

两人长长地松了口气。

第166章 命殒

新生儿的降生虽然让傅庭筠和赵凌手忙脚乱,但更多的,是乐趣。

傅庭筠抱着熟睡的女儿,头上包着帕子坐在炕上,笑盈盈地和陌毅的夫人说着话:“一早和九爷说好了您来京都的时候要去您家里庆贺庆贺的,不曾想遇到我生产…”她歉意地笑了笑。

“这才是缘分嘛!”陌毅的夫人三十来岁,身材微腴,皮肤白净,因个子高挑,虽然只是中人之姿,可看上却十分的有气势。她笑着轻轻地摸了摸孩子的头,“你们家姐儿,长得可真是漂亮!”望着呦呦的目光很慈爱,但更多的,却是羡慕。

陌夫人生了四个儿子,如今最大的愿望就是能生个女儿。

傅庭筠不由抿了嘴笑。

呦呦不仅长得好看,而且性情也好,除非是饿了或是尿了,其他的时间都会安安静静地睡觉,偶尔醒过来,就睁着晶莹剔透的眸四处张望,非常的可爱。

郑三娘说这个时候的孩子什么也看不见,傅庭筠却是不相信,她总觉得自己的女儿眼睛这样明亮,怎么会看不见呢?不过是不会说话罢了。

每当这个时候,她就会絮絮叨叨地和呦呦说着话。

念头一闪而过,呦呦突然睁开了双眼。

一旁的乳娘看了忙接过去端了尿,然后又抱回给了傅庭筠。

陌夫人就啧啧称奇:“瞧这眼睛,亮晶晶的,哪里像出生的孩子啊!”

“大家都这么说。”傅庭筠笑道,“还说她的个子大,不过,我没经验,看不出来。”

陌夫人就仔细地端详了呦呦片刻,道:“比起一般的孩子,个子是大些。”

“我听母亲说,我小时候个子也很大。”傅庭筠和她说着家常话,“十岁的时候已经比十二、三岁的孩子个头高,母亲当时不无担忧,怕我长得比男子还高。结果十三岁以后,我就再也没长高过了。”

“那我和你正巧相反。”陌夫人抚手,笑道,“我到了十二、三岁的时候还只齐我母亲的肩膀,谁知道两年的工夫就长得比我父亲还要高了。母亲因此担心我嫁不出去,还好有焕之,他长得比我还高。”

傅庭筠忍俊不禁:“那你们家的几位公子岂不是也长得很高?”

陌夫人点头:“比一般人家的孩子都要高。从兄弟里,也是最高的。”

正说着,珍珠进来禀道:“太太,陈家大奶奶来了。”

陈家大奶奶,就是给傅庭筠做全福人的金吾卫前卫指挥使陈云生的长媳陈石氏。

傅庭筠忙让人请了进来,又给陌夫人和陈石氏互相引见。

陌夫人是得了朝庭诰封的诰命,非陈石氏所比,但还是礼貌地和陈石氏见了全礼。陌夫人重新坐下,陈石氏则凑上前去看孩子。

“怎么这么早就办了满月酒?”她夸了孩子一番后在床边的锦杌上坐下,嗔怪道,“家里的孩子正在供痘娘娘,我算着你这边还有些日子,准备过两天来看看你,谁知道却收到你们姐儿做满月的帖子…”

按风俗,孩子落地,翻月就能做满月了。但像呦呦这样出生不过十来天,又不是什么贫寒之家,等着满月的份子钱给新母亲做月子,未免太急了点!

傅庭筠也觉得日子定得太急了。

可让雨微去给傅夫人报喜的时候,傅夫人不仅送了呦呦一根赤银的长命锁,还把孩子做满月的日子都定了下来,还说这日子是根据她们母女的生辰找了得道高僧仔细算过的,既旺她也旺孩子。傅庭筠听了还准备让雨微去母亲那里再讨个日子,谁知道赵凌却说:“不过是个满月礼的日子,既是老人家的心愿,我们遵顺就是了。何必辜负了岳母的一片好意。”

既然赵凌都这么说了,傅庭筠还有什么话好说。

日子就定在了五月初十。

今天是呦呦做满月的日子。

因怕惊着孩子,没有请戏班的人,但赵凌的朋友、同僚,七七八八的,还是摆了十五桌。

这其中的内情却不好跟陈石氏说,傅庭筠只好含糊其辞地道:“因是长辈定的日子,不好推辞。”

陈石氏等人听了,也不好追问,加上陈石氏和陌夫人是初次相见,陈石氏又忌讳着陌夫人的身份,说话行事不免带着几分小心,大家说说笑笑的,倒也其乐融融。

不一会,旗手卫左卫同知李云翔的夫人也来了,隔壁的吴夫人、本司胡同的计夫人等都断断续续地来齐了,正好也到了开席的时辰,女客在厅堂,男客在正院,吃着酒席。

赵凌抱着孩子出去转了一圈,得了不少长命锁、金锞子、银锞子的见面礼回来。

待席散,有赵凌的同僚还要回去上衙,也有只是来凑个热闹的,都先走了,陌毅几个则留下来去了南房的厅堂喝茶聊天,金元宝、杨玉成都赶了过来,帮着在南房的厅堂待客,吴夫人、计夫人等先告辞走了,陌夫人惦记着家里的孩子,和傅庭筠说了会话也打道回府了,陈石氏则留下来和傅庭筠说着话,指点她一些带孩子的窍门和应该注意的事,直到吃了晚膳才走。

傅庭筠因在月子里不能随意走动,郑三和雨微一个督促喜铺的人拆棚子,外烩的人搬桌椅,一个坐在东厢房的南耳房里结算,待到掌灯时分,家里已恢复了原来的清静。

赵凌神色微醺地倚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望着昏黄灯光下正拍着孩子哄她睡觉的傅庭筠,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今年的夏天怎么来得这么早?还好岳母选了这个日子,再过些时日,只怕天气会越来越热,再请酒筵,吃席的人恐怕要热得汗流浃背了!”

傅庭筠见女儿的呼吸声越来越平稳,回头朝着赵凌笑了笑。

赵凌就坐了起来,道:“阿筠,等你满了月,我们去潭柘寺还愿吧?”

“还什么愿?”傅庭筠有些不解。

她求的是儿子,如今生了女儿,自然不用去还愿了。

赵凌坐了过来,拉了她的手:“我当时向菩萨求愿了,如若能得个像你一样的女儿,就捐一百两银子的香油钱。”

傅庭筠睁大了眼睛:“你…”

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凌就正色地道:“我知道你想儿子,可我觉得你先生个女儿更好——女儿是娘的小棉袄,贴心。”

傅庭筠听着心中一动,迟疑道:“难道你,你要去贵州?”

赵凌沉默了半晌,低声道:“今天肁先生又对我说起这事…前些日子还从湖广调了很多粮草前往贵州…恐怕就是这月余的事了。”

傅庭筠不禁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不怕!”赵凌轻轻地把傅庭筠搂在了怀里,“当时金元宝也在场,他请肁先生把他调到五城兵马司来,也好就近照顾你。我看肁先生的意思,好像十分赞同的样子。要是我真的去了贵州,家里有什么事,你就可以找金元宝了。”说完,又道,“还有左俊杰的事,我仔细盘问过些闲帮了,看样子,左俊杰是一路乞讨到的京都,他每到一个地方,都会投靠当地最大的乞丐头子,然后呆上两、三个月就走。我寻思着,他既然从京都跑了,这些日子肯定不会再回京都了。之前他曾在通州盘桓过两个月,常人都喜欢待在自己熟悉的地方,他有没有可能回了通州,或者是其他什么他觉得比较熟悉的地方…”

傅庭筠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你说的话有道理!”

“我把这件事也告诉了金元宝。”赵凌道,“他这些日子会在通州想想办法的。你先别着急,把月子做好,别落下病根要紧。”

傅庭筠连连点头,有了找到左俊杰的信心。

第二天一大早,因为三更半夜起来陪呦呦玩到天色发白才歇下的赵凌俩口子睡得正沉,窗棂外骤然响起雨微急切的声音:“太太,太太,您快醒醒,您快醒醒,四喜胡同那边有信送过来。”

傅庭筠还睡眼惺忪地揉着眼睛,赵凌已腾地坐了起来:“是谁来送的信?快请进来。”一面说,一面下炕趿了鞋。

“是修竹家的。”雨微迟疑了片刻,低声地道,“我这就请她进来。”

傅庭筠一个激灵,不知道为什么,心中升起股不祥之感。

“出了什么事?”她拉住了赵凌。

还拥在暖暖的被子里,傅庭筠的指头却冰一样的冷。

赵凌避开了她的目光,道:“我也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傅庭筠心跳莫名地加快,人有些慌张。

正要松开赵凌的手,外面传来修竹家的哽咽的声音:“姑爷,姑奶奶,昨天晚上戌初二刻,夫人没有了!”

“你说什么?”傅庭筠跌跌撞撞地下了炕,趄趄趔趔地冲了出去。

修竹家的正痛哭流涕地跪在帘子前。

“姑奶奶…”她捂住了嘴,“夫人,夫人她老人家,没了…”

傅庭筠顿时泪如雨下:“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赶出来的赵凌忙扶了傅庭筠:“快别哭了,你还在做月子呢!”

傅庭筠转身抱住了赵凌的胳膊,望着他的目光已带了几分哀求:“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泪水刹那间模糊了视线。

要不然,呦呦的满月不会定得这样仓促…

赵凌眼角闪烁着水光,轻轻地点了点头。

第167章 祭拜

“…岳母原以为最多是你和俞家的婚事作罢,没想到傅家竟会这样处置你。自你的‘死讯’传出来之后,就自责不已,多思多虑,身体渐渐不如往昔。”赵凌搂着傅庭筠并肩坐在炕上,帮靠在他肩膀上抽泣的傅庭筠擦着眼泪,“加之来京的路上受了跋涉之苦,舅老爷又全家…”他微微叹了口气,“岳母又执意要住在南边阴暗潮湿的厢房,身体慢慢全垮了,不过是看见你平安无事的回家,又嫁了人,做了母亲,心里高兴,回光反照而已。如今心事已了,也就无所牵挂的去了!”

傅庭筠听着,又大哭起来:“早知道这样,我就应该坚持让老爷给母亲找个好点的住处了…”

“又说孩子话了!”赵凌佯装不悦地道,“要是岳母真想换个地方住,还用得着你出面?”

这不过是傅夫人的自我惩罚罢了。

只是这样的话却不敢对傅庭筠说,怕她心里更是愧疚。

傅庭筠哭声渐低,把脸埋在了赵凌的肩头。

“这样才乖!”赵凌柔声道,像抱着个小孩子一样,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岳母知道你脾气倔,特意让修竹家的来这一趟,就是怕你不顾还在做月子,莽莽撞撞地跑去了灵堂,到时候你和老爷起了冲突,你一个晚辈,就是再有道理,也成了没道理。岳母也是为了你的名声着想,你要体谅岳母的这番苦心才是。”

傅庭筠没有做声。

按风俗,做月子是污秽之事,满月之前,是不能到别人家拜访的。她是出嫁女,虽然是母亲去世,但也一样不能去傅家祭拜的。

她若是执意要去,肯定是会和傅家的人起冲突的。

赵凌知道她心里还是过不了这个坎,继续道:“天气太热,不可能在这个时候扶灵南下,多半会在满了头七之后暂时寄放在哪家禅院。到时候我们在岳母棺椁经过之处设下祭坛,先祭拜一番,待你满月了,我们再带着呦呦去给岳母上香…”

傅庭筠听着精神一振,坐起身来高声喊着修竹家的。

修竹家的闻声撩帘而入。

“你可知道母亲的棺椁会寄放在哪家禅院?”傅庭筠急急地问道。

修竹家的擦了擦眼角的泪光,道:“才刚刚搭了灵堂,这些事都还没得来及商量呢!”

“那你快回去,有了信,就来告诉我。”

修竹家的听着一愣,瞥了一眼赵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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