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女失和…全因为俞敬修和范大绅的女儿私相授受要退婚…左举人诬陷傅家九小姐与他有私情…九小姐不堪受辱自尽了…皇上做主,太皇太后为赵凌和傅氏赐婚…俞敬修谋求吏部左给事中的缺…一向低调不与人来往的傅氏竟然向皇上递话,杀鸡用牛刀,把自己的三姐夫送到了吏部左给事中的位置上…
念头一闪而过。
郝剑锋已按捺不住心中惊喜,以至于后来岑大人说了些什么,他全都没有听见,而是略一思忖,索性道:“你从西边来,可曾听说西平侯得罪了贵州总兵赵凌,赵凌处处给西平侯使绊子,西平侯的日子很不好过的传言?”
“听说了,听说了。”岑大人笑道:“不仅是我,如今西北道上的官员都在议论这件事呢!动静很大。那赵凌还真不是个怕事的人,直截了当地放话要收拾西平侯呢!”
“哦!”郝剑锋很是意外,不由挑了挑眉,身子微倾,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说给我听听。”
岑大人笑眯眯地道:“据说是早年间赵凌还在庄浪卫当总旗的时候,西平侯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不知怎的,看上了赵凌的太太,那赵太太也是个狠角色,自己躲到当时甘肃副总兵王丹的家里,却在家里放了几条饿疯了的大狗,西平侯的那亲戚趁黑摸进去,被咬得个半死。赵凌知道后犹不解恨,千里潜行,把西平侯的亲戚杀了。”
“西平侯觉得丢了面子,在张掖一带折腾了大半年,被颖川侯连消带打,才算把这件事给揭过去了。西平侯原本早把这件事给忘了,谁知道赵凌却一直记得,放出话要一报还一报,撺了新任的陕西都司总指挥使吴昕给西平侯穿小鞋,再加上甘肃总兵何福一向不待见西平侯,把个西平侯弄得狼狈不堪,想着和吴昕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干脆找上门去。那吴昕倒也光棍,开门见山地告诉西平侯,他受了赵凌的恩惠,如今是受赵凌所托,不得不为。把个西平侯气得直哆嗦,却也无计可施。倒让何福好一阵快活,说哪天到了京都,一定要碰一碰赵凌,还要见见赵太太。”
这都是些什么事!
郝剑锋忍俊不禁。
岑大人却叹道:“也不怪那赵凌短短五、六年就爬到了正二品的位置,单凭他这一手,就让人不得不服啊!”又道,“不过,这个赵凌的胆子也真大,当时他可只是个小小的总旗,就敢单枪匹马地跑到凉州去杀人…”说到这里,他不禁打了个冷颤,“这样的人,真是惹不起啊!”
郝剑锋神色一变,有些心不在焉地和岑大人闲聊了几句,然后适时打了个哈欠。
岑大人一听,立刻起身告辞:“您先歇着,时候不早了,我就先回会馆了。等过两天再来看您——我能在京都逗留十天。”
郝剑锋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让管事送了岑大人出门,立刻叫了贴身的小厮:“备车,去吴大人那里。”
这才刚回来!
小厮在心里嘀咕着,却不敢耽搁片刻,马上吩咐车夫备车,随郝剑锋去了史家胡同。
吴大人和吴夫人正在那里商量对策,听说郝剑锋去而复返,立刻将他迎到了书房说话。
郝剑锋把遇到岑大人的事说了一遍,吴大人就倒吸了一口冷气,沉吟道:“我也听人说起过,赵凌对他的太太十分敬重。跟着隆平侯在贵州打仗的时候,苗人战败后,隆平侯曾送了两个漂亮的苗夷姑娘给赵凌,赵凌没要,隆平侯还以为他嫌弃两个姑娘是苗夷,又花大价钱从扬州买了两个十分标致的瘦马送给赵凌,赵凌虽然收下了,却转手将人送给了广西总兵李再。而且这几年他在外打仗,从不招妓嫖娼,他手下的将领也因此在这方面最为检点。我看,俞家的这件事,我们要从长计议才是。”
郝剑锋立刻附议:“我也是这么想!这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我看这个赵凌,就是个不要命的。要是被他盯上了,这滋味可不好受。”
吴大人连连点头。
傅庭筠却满心惆怅。
难怪他要帮着吴昕争取陕西都司总指挥使之职,原来还惦记着冯大虎的事。
她又没有怎样,还狠狠地惩戒了冯大虎一回,他怎么还不放手啊?
西平侯可是功勋世家,为皇上镇守边关的将门之家,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和西平侯对着干,西平侯肯定是不会罢休的,会不会因此让他陷入危境啊!
想到这些,她就有些坐立不安起来,立刻坐下来提笔给赵凌写了封信,把吴姨娘所说的事告诉了赵凌,又派了郑三连夜去林迟的府上,托林迟将信送往贵州。就是这样,她还觉得不放心,在心里细细地反复琢磨着吴姨娘的话。
西平侯在西北,俞阁老是江南人士,他们两家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赵凌这样做,会不会给人一种“为了私利不顾大局”的感觉呢?
他们和俞阁老有罅隙,俞阁老会不会因此借题发挥弹劾赵凌呢?
她急得直上火。
可相比夹巷街的俞夫人,她的这种焦虑则显得有些微不足道。
“西平侯真是这么说的?赵凌竟然为了傅氏就千里杀人…”俞夫人望着在自己面前走来走去的俞阁老,表情有些呆滞,喃喃地道,“德圃可是怂恿左俊杰诬陷过傅氏!他又怎么会放过德圃!是我糊涂…没把这厉害关系想明白…反而还指望着能和赵家和好…”说到这里,她急起来,冲着俞阁老直嚷嚷,“老爷,不能让德圃去都察院,若是安排他巡视九边,那可怎么得了?赵凌虽然出身名门,却从小浪迹江湖,哪里有半点世家子弟的风度,又心胸狭窄,他要是勾结那些土匪谋害德圃怎么办?”说着,她掩面而泣,“我们可只有德圃这一个儿子!”
俞阁老听了额头的青筋直冒,道:“你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他这样下去,还要酿出大祸来的。”
俞夫人不明白俞阁老的话,茫然地望着丈夫。
俞阁老怒其不争地叹了口气,道:“你直接跟德圃说,若是吴姨娘和费姑娘半年之内都没有动静,就让范氏回南京去,再给他纳两房妾室。”
俞夫人听着不由皱眉:“可这庶长孙毕竟…”
“你就是顾忌这顾忌那的,他拿捏着你的短处才敢这样放肆!”俞阁老怒道,“这次可由不得他了。”说着,冷哼一声,“三弟送来的人,他说赶就赶。我们俞氏立家百年,他这可是开了先河!”
俞夫人听着欲言又止。
待俞阁老离开,她去了俞敬修的院子。
第264章 挑明
俞敬修正在书房里练字,听说母亲来了,忙迎了出去。
俞夫人笑着由儿子挽着,进了书房,站在大书案看前了会儿子练得字:“…果真是长进了不少!”
她笑着称赞儿子。
俞敬修虚扶着母亲坐到了临窗的大炕上,接过澄心端过来的茶,亲自捧给了俞夫人,这才笑道:“行人司字写得好的多,我不好好努力,可就要丢人现眼了。”
“你能有这份心性,你爹爹知道了也会高兴的。”俞夫人和儿子闲聊了几句,得了信的范氏抱着珍姐儿过来给俞夫人问安。
俞夫人望着小猫似的珍姐儿,不由暗暗地叹了口气,说起此行的目的来:“…陈家表小姐既然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她。可费家表小姐既然留了下来,我看,就选个好日子,抬了姨娘吧?”
她的语气不是商量,而是命令,这让范氏心里很不舒服。
俞敬修的眉头也蹙了起来,可他刚喊了声“娘”,俞夫人已吩咐立在一旁的墨篆:“听说你很擅长做杏仁糊,我今天也来尝尝你的手艺。”打发人的味道非常的明显。
墨篆不敢多留,笑着应了一声,带着屋里服侍的退了下去。
俞夫人看着眼前的儿子和媳妇,直言道:“我们和你大伯父、三叔父都没有分家,家里的事,也由你大伯父和大伯母主持。我将陈家表小姐送回去,是因为陈家表小姐不安份,竟然到我面前来说三道四,你三婶婶若是知道了我送她回去的缘由,只怕也容不得她那样的张狂。可到底是让你三婶婶丢了颜面,你三婶婶心里肯定不舒服。她和你大伯母留在南京老家,两人相伴几十年,虽说是妯娌,却比亲姊妹还要亲,费家表小姐那里,就得有个交待了。这样,你三婶婶想在你大伯母面前说些什么,也会顾忌二、三。”说完,她望着范氏,“德圃说的是肩挑三房,可实际上也是因为你公公和你大伯父、三叔父亲厚,都不愿意家产落到旁人的手里,要不然,怎么会有这样的约定?说起来,俞家旁支不知道有多人想把儿子过继到你大伯父和你三叔父名下呢!”
范氏心中一凛。
婆婆这是在告诫她,若是不安抚好大夫人和三夫人,这个家就要散了。而家散的罪魁祸首就是她这个不能劝慰丈夫为宗祠开枝散叶的大奶奶。
她笑容就不由就多了份苦涩,目光也朝俞德圃望去。
而俞夫人正和俞敬修说着刚才从俞阁老那里听到的事:“…那时候赵凌还只是个总旗,现在他升了总兵,只怕胆子越发的大了。你进出都有小心,看到陌生的人,尽量避着点。要是那赵凌发起疯来,谁知道他会干些什么?你是瓷器,他是瓦罐,我们犯不着和他一般见识!”
俞敬修错愕,半天都没回过神来,待母亲说完,他不禁觉得啼笑皆非:“娘,您想多了!这可是天子脚下,赵凌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公然谋害朝廷命官。你就放心好了。”
俞夫人却是冷冷地一笑,瞥了范氏一眼,道:“若不是当年种下的因,又怎会结了今天的果。反正我跟你父亲说了,都察院我们不去了。行人司又不是不出阁老。何况要做那巡天的御史,受那四处奔波之苦!”
“娘!”俞敬修听着,就有些气恼,“这么大的事,您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擅作主张!行人司每天就是拟奏章,传旨,比我资历深的大有人在,就算是熬出头,也得放到各部历练一番。我又何必本末倒置,非在行人司熬资历不可?在外面,做些实事,更容易有所建树。到时候再回六部,升迁就容易多了…”
“你不用多说。”俞夫人打断了儿子的道,“我主意已定——不成家,怎能立业!不齐家,何以平天下。等你把家里的事安排妥当了,再说其他的。”说着,站起身来,喊了声“束妈妈”,然后看也不看范氏一眼,扶着束妈妈的手臂出了厅堂。
俞敬修一拳就捶在了黑漆彭牙四方桌上。
“咚咚”声在宽敞的厅堂里回荡。
范氏吓了一大跳,忙过去看他的拳头:“有没有伤着哪里?”
俞敬修郁闷地摇了摇头。
范氏看着精神一黯,咬了咬唇,几次张嘴要说什么,话到嘴边,都咽了下去。
俞敬修阴着脸站了起来:“我去书屋了!”
范氏忙应了一声,送俞敬修出了门,转身招了墨篆,把俞夫人的话说了一遍,然后迟疑地问着墨篆:“这干如何是好?”
墨篆想了想,道:“还是看大爷怎么决定吧——横竖天塌下来了还有高个子顶着呢!”
范氏叹了口气,颇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然后歪在了炕上的大迎枕上,喃喃地道:“我以为相公是状元,应该很容易的,谁知道有公公在背后帮着撑腰,结果还是这样的难…难怪爹爹要辞官回乡…竟然是这样的劳心劳力…听说那陈阁老今年刚过不或之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升上去的?”
墨篆只好安慰范氏:“陈阁老之前还不是当了很多年的知县!大爷不过是运程还没有到。等运程一道啊,就会一飞冲天的。大奶奶且放宽心。我们大爷可是状元郎呢!”
范氏知道自己跟一个小丫鬟说这些是白搭,不过和其他人那就更说不上话了。
她自嘲地笑着挥了挥手,打发了墨篆,一个人躺在了大迎枕上,脑海里却容易响起那天去吴府祝贺吴家四小姐满月礼时偶尔间听到几个妇人的窃窃私语来:“还不到而立之年,就升到了正二品的总兵,这要是再过几年,可怎么得了!岂不又是一个颖川侯?那赵太太倒是个有福气的——若是赵大人在贵州又打了胜仗,就应该荫封她了吧…”
范氏想到那些妇人议论这些时脸上既羡慕又带着几分妒忌的嘴脸…而她却只能跟在俞夫人的身边,被人介绍“这是俞夫人的儿媳妇”,然后那些妇人就会以一副长辈的模样儿居高临下的露出矜持的微笑,漫不经心地和她点点头,她却要笑盈盈地上前给那些人曲膝行礼,恭敬地问好,就算这样,也有人再看见她还是会低声问旁边的人:“这是俞夫人的媳妇,姓什么来着?”
念头闪过,她顿时觉得的气闷不已,抓起一旁的大迎枕就砸在了不远的太师椅上…
…
俞敬修在书房里一口气写了五、六百个狂草,心头的怒火这才觉得消散了不少。
他不由仔细地思商起母亲的话来。
范氏若生不出儿子来,他自会和范氏商量纳妾的事,却不是像现在这样,不管他答应不答应,看不看得上,喜欢不喜欢,就强行做主,把人推到了他的面前。
可若这样一味的和母亲别着也不行,反把大伯母和三婶婶给得罪了。
想明白了这些,他头痛欲裂。
在书房里转悠了半晌,鬼使神差,他去了费氏那里。
费氏坐在临炕的大炕上做针线,见俞敬修进来,忙丢下针线上前给他行了个福礼,又亲自沏了杯茶捧上。
俞敬修不禁仔细地打量费氏。
中等的身材,五官不过清秀,却胜在皮肤白皙,神色温柔,举止稳重,看上去显得端庄娴静,颇有些世家女子的大方。
他有些意外。
说实在的,他心中有怨,费氏也好,陈氏也好,他都没有多看两眼。
而费氏见他打量自己,并不怯场,而是朝着他微微一笑。
俞敬修就有些不自在起来。
他轻轻地咳了一声,低头喝茶,眼角的余光扫过炕上的针线筐,看见一载遍地金的丁香色缎子。
“你在做针线啊!”俞敬修无话找话地道。
费氏听着就将针线筐里的针线拿出来铺在了俞敬修的面前:“闲着无事,给夫人做了件夹袍,也不知道夫人喜欢不喜欢?大爷来得了,正好帮我看看。若有什么没想么的,大爷也帮着给我提个醒。”
俞敬修再一次愣住。
可看见费氏落落大方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心头一松,随意看了看那还没有完成的夹袄,点了点头:“还不错。”
“既然大爷说不错,想必不会有错。”费氏听了,好像很高兴似的,笑容显得格外的灿烂。
俞敬修顿时觉得有些无趣。
陈氏倒有骨气,敢到母亲面前提出来说走,这个费氏心机却沉,不管自己怎样待她,她都能忍下来。
想到这里,他就想走。
谁知道对面的费氏却笑道:“我来的时候,大夫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我,要我好好的服侍大爷。还说,大爷小时候最喜欢吃一品鸭了,还特意嘱咐灶上的婆子告诉我怎么做。只可真我来后大爷总是忙忙碌碌的,我也没时间好好服侍大爷吃上一顿饭。”
提起了大伯母,俞敬修只得又重新坐了下来。
费氏就笑吟吟地身端了碟子点心过来,柔声问道:“大爷过来,是有什么事吧?”
俞敬修讶然。
费氏已正色道:“我知道,大夫人和三夫人就这样把我和陈妹妹送过来,大爷心里不舒服。因此陈妹妹这才要走的。我和陈妹妹不一样,陈妹妹回去,自有父母做主,我却是父母早亡,依靠舅舅过日子,若是被送了回去,舅舅颜面上过不去,只怕会亲手把我给沉塘。我也只好死皮涎脸地留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