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第286章 走近

听了费氏的话,俞敬修暗暗在心底叹了口气。

那费氏都能想明白的事,妻子为什么就想不明白呢!

莫名的,他突然觉得有些疲惫。

无心回答费氏的话,也无心再解释,他吩咐费氏:“你在这里陪陪大奶奶。”然后对范氏道,“我去书房了。有什么事,你差人给我带个话就是了。”说完,也不看屋里的众人一眼,转身就出了内室。

“你…”范氏望着俞敬修决然的背景心如刀绞,那样的冷淡漠然,是她从来不曾在俞敬修身上看到过的…何况还当着费氏的面。

她强忍着,眼泪才没有落下来,人却颓然地瘫坐在了炕上。

费氏就朝着墨篆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劝劝范氏,自己低声说一句:“大奶奶,我去给您做杏仁露去。”转身走了。

墨篆看着大怒,张嘴就想训斥她几句,转念想到大奶奶此时心里正不痛快,又将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上前低声劝着范氏:“大奶奶,大爷是有要紧的事…是公事。”心里却思忖着,这费氏惯会讨巧,哪天得找个机会在大奶奶面前告上她一状才好,也免得她在自己面前忘乎所以,自己没有点头就敢跑了…

范氏见屋里只有她和墨篆,心里一酸,这眼泪就忍不住簌簌落下。

墨篆忙拿了帕子给范氏擦眼泪。

范氏接过帕子却愣愣地问她:“你说,大爷真的只是想帮那个闵氏打官司?”

墨篆自然是不相信的。要不然,她早就劝解范氏了,范氏也不会和俞敬修争吵了,至少不会情绪这样激烈。可望着范氏充满了期待的目光,她只能昧心道:“或许我们真的是错怪了大爷…那费氏不也说了吗,五千两银子的东西,大爷说不要就不要了…”

范氏默默地颔首。

想起费氏刚才那句“大奶奶恐怕在南京呆的时候不长”的话,心头顿时火冒三丈,问墨篆:“费姨娘呢?哪里去了?”

刚才她心神恍惚,并没有注意到费氏。

墨篆忙道:“她去给您做杏仁露去了。”

范氏“哦”了一声,想到刚才费氏在俞敬修面前说话时的那种镇定从容,想到自己的惊慌失措,心里就觉得很不舒服,不想再让费氏服侍自己,想了想,道:“你去看看。要是她已经做好了,你就帮我端过来。要是还没有做好,你就吩咐灶上的婆子给我做好了。”

墨篆明白她的意思,应了一声,去了小厨房。

小厨房里静悄悄的,费氏站在灶边,正用勺子搅着锅里的杏仁露,她的小丫鬟采蓉正在帮她烧火。

听到响动,费氏笑着望过来。看见是墨篆,她有些惊讶,笑容里多了些亲切。

“墨篆姑娘怎么来了?”她热情地和墨篆打着招呼,“杏仁露马上就好了。热热的,我还加了些桂花进去,喝了会睡得香一些…”

说话间,墨篆已走到了灶边,见那杏仁露已经做得差不多了,也不去喊灶上的婆子,道:“大奶奶让我过来看看。你等会把这锅碗瓢盆收拾收拾,就回去歇了吧!”又见那费氏笑着点头,好像根本没有把刚才的那些风波放在心上的样子,不禁道:“今天的事,你不要到处乱嚷嚷…大爷拿了两千两银子出去乱花了,不是什么体面的事。”

“墨篆姑娘放心,”费氏忙保证道,“这是我们屋里的事,外面的人知道大爷和大奶奶置气,我们这些人也跟着没脸。”

墨篆见她一脸的郑重,点了点头,端了杏仁露去了范氏的内室。

费氏不知从哪里翻出了个霁红小碗,又盛了些杏仁露,然后用大红描金海棠花的托盘托了,吩咐采蓉:“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把这碗杏仁露给大爷送过去就回来。”

采蓉忙道:“我和您一起去吧!外面还下着雨呢!”

“不用了。”费氏笑道,“我去去就来,很快的。你正好趁着这会儿帮着把厨房收拾干净,也免得灶上的婆子明天早上起来嘀嘀咕咕的。”

采蓉觉得有道理,连声应“是”。

费氏就一手打伞,一打端着杏仁露去了俞敬修的书房。

俞敬修听说费氏来给他送杏仁露,犹豫了片刻,让小厮领了她进来。

费氏将杏仁露端放在了俞敬修的手边,笑道:“大奶奶的我已经送过去了,墨篆姑娘在那边服侍着。”说着,她打趣般地抿了嘴笑道,“您也别担心,大奶奶不过是一时心里发酸,这才脾气大了些。等明天想明白了,自然就好了。”

但愿如此!

俞敬修在心里叹着,朝费氏胡乱点了点头,端起那杏仁露喝了一口。

甜甜的,还带着他很喜欢的桂花香味。

他不由得又喝了一大口。

费氏看着眼底闪过一丝光亮,笑着曲膝行了个礼,道:“时候不早了,大爷也早些歇了吧!这打官司的事最费心神不过。虽说大爷是为了打抱不平,可若是不平没打成,先把自己给拖垮了,就是有心也无力可使了。闵小姐一个妇道人家,千里迢迢到京都来打官司,只怕大理寺的门朝哪边开都不知道,还不知道受了多少的委屈,有多少的心酸事,好不容易遇到大爷是个侠肝义胆的,愿意指点她怎么办,只怕背地里不知道烧了多少炷香,求了多少次菩萨,全心全意指望着大爷,大爷要是撒手不管了,那闵小姐只怕要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俞敬修想到闵小姐一见到他就明亮如晨星的眸子,想到每当他有点进展时闵小姐那感激的表情,不禁哂笑,道:“你走就走,怎么这么多的话?”

费氏见俞敬修语气很是亲切,紧绷着的心弦一松,大着胆子半是试探半是嗔怪地道:“大爷也太不给妾身面子了,妾身说两句客套话也要点破,真真是没脸!”

俞敬修见她突然间变得如此幽默风趣,很是意外,再一细想,那费氏说的可不就是客气话,偏偏自己还一本正经地叫她少废话…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

费氏见了,也跟着笑了起来。

让冷清的屋子立刻有了几分温情。

费氏就问俞敬修:“闽姑娘的事,大爷准备怎么办?”

俞敬修闻言眉头微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语气有些不悦,却不像从前那样的带着几分怒意。

费氏放下心来。

她目光平静而又真诚地望着俞敬修:“今天的事,起因还是那两千两银子…”

俞敬修听着嘴角微翕,好像要说什么。

费氏却道:“大爷,您先听妾身说完。”

俞敬修不再做声。

费氏就道:“两千两银子,对您来说可能就是一份买书买画的钱,可对寻常的人家来说,只怕合家底也就这么多银子。您纵然不放在心上,却不能代表别人也没有放在心上。您的本意不过是想帮帮闵小姐,可若是男子还好说,偏偏闵小姐是个女儿家,别人知道了,不免要往歪里想。若是因此传出个什么流言蜚语,不仅坏了您的名声,也让闵小姐不好做人。妾身有个念头,也不知道行不行,说出来大爷琢磨琢磨。若是能行,大爷不妨想想,若是不行,大爷就当妾身是痴人说梦话,您笑笑就过去了。”说完,也不待俞敬修说话,继续道,“这瓜田李下的,大爷常往针匠胡同跑也不是个事。最好莫过于托了夫人的名义,有什么事,让夫人派个人去跟闵小姐说,若是能把闵小姐接到家里来住,那就最好不过,不仅堵了那些说是非的人的嘴,闵小姐孤苦伶仃,也可以安安她的心。不过您先前没有商量夫人,这个时候大奶奶又和您吵闹了一场,您再去请夫人出面,大奶奶会怎么想?我看,您不如干脆请大奶奶出面算了,大张旗鼓地去看看闵小姐,隔三岔五地给闵小姐送些点心瓜果什么的,别人见了,也就不能说什么了…”她说到这里,语气一顿,“就是不知道闵小姐的父亲犯的是什么事?若是牵扯颇大,我们这样行事不知道会不会受牵连?”说着,她呵呵地一笑,道,“外面这些,妾身也不懂,还得大爷拿主意!”

俞敬修听着,却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这样一来,也免得妻子整天疑神疑鬼的。

他不由沉吟道:“闵小姐的父亲不过是个小小的知县,不过是受了上峰的牵连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只是闵小姐的父亲出身寒微,家里只出了闵小姐父亲这一个进士,又性情耿直,出事后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这才当了替罪羊被押解进京。闵小姐的母亲听说丈夫下了狱,又惊又怕,病倒了。她家里只有一个弟弟,今年才六岁,不能顶事。她只好把家里能卖的全卖了,把母亲和弟弟托付给了舅舅,赶到京都想为父亲洗刷罪名…”他说着,苦笑道,“因为打点狱卒要钱,她为了省银子,舍不得吃东西,只靠喝冷水充饥,饥寒交迫地倒在了雪地里…我总不能看着她死在我面前吧?”

费氏听着,眉宇间立刻露出同情之色,怏怏然地道:“妾身以为自己小时候过得苦,没想到还有比妾身更苦的人。”然后道:“大爷,您一定要救救闵小姐!要不然不仅是她日子不好过,就是闵小姐的母亲和弟弟,只怕也活不下去了。”她说着,眼角水光闪烁,“您是蜜罐里长大的,不知道…妾身却和闵小姐一样…那种滋味…不好受…”

第287章 生病

费氏的一席话让俞敬修听得有些发愣,费氏却另过脸去擦了眼角的水光,再望过来的时,已是一脸灿烂的笑容。

“那妾身就先走了。”她曲膝给俞敬修礼了个福礼,道,“大爷早点歇了吧!”然后起身就退出了书房,一路疾行回了厨房。

厨房依旧如她走时一样静悄悄的,东西早已经收拾好了,采蓉正坐在厨房的小杌子上发着呆。

见费氏回来了,她面上一喜,喊了声“姨娘”。

费氏笑着朝她点点头,道:“我走后,灶上的那些婆子可曾来为难你?”

“没有。”采蓉心里暖哄哄的,“您走了之后,没别人来过。”

“那我们回屋吧!”费氏笑道,“时候也不早了,明天一早还要给大奶奶请安呢!”

采蓉应了一声,打着伞服侍费氏回了屋。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费氏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第二天清晨,雨停了。

采蓉早早地起来服侍费氏梳洗了一番,刚出厢房门,还没来得及叫上吴姨娘,她们就听到正屋里传来俞敬修吼声,虽然声不清楚吼的是什么,但声音里透露出来的怒意却能清晰地感觉到。

俞敬修的脾气很好,很少看到他发脾气,何况是当着大奶奶的面!

采蓉就打了个寒颤,有些心慌地朝费氏望去。

费氏的脸色也有些凝重,低声道:“你跟吴姨娘说一声,我们等会再过去好了。”

采蓉连不迭地点了点头,扶费氏进了屋,然后去隔壁跟吴姨娘说了一声。

吴姨娘笑着向她道了谢,抓了把窝丝糖给她吃,然后让莲心帮她换了件家常的衣裳,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做起针线来。

莲心心里则像被猫抓了似的,不时地跑到厢房门口踮起来脚来朝外望。

吴姨娘则叫她:“小心无妄之灾。”

莲心听着脸色一红,讪讪然地坐到吴姨娘身边,帮着吴姨娘做着针线。

中午,前院传来消息,范氏病了。

吴姨娘想了想,吩咐莲心:“你帮我换件衣裳,我们去看看大奶奶。”

莲心反而有些犹豫起来:“这个时候去,好吗?”

就是傻瓜都看得出来,大奶奶是和大爷置气才生得病。

她不禁小声嘀咕道:“也不知道是真的病了还是…”“装病”两个字她不敢说。

“就你话多。”吴姨娘皱着眉头低声喝斥莲心。

莲心忙挽了吴姨娘的胳膊,讨好地笑道:“这不是在姨娘面前吗?有旁人在,我哪敢啊!”

“你也知道这话说不得啊!”莲心活泼好动,吴姨娘真怕她闯祸,偏生自己又没什么本事帮她擅后,只好训诫了她一番,“祸从口出你难道不知道?前面在花厅服侍的那个小丫鬟是怎么被发落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怎么总也不长记性…”

莲心听着脸色发白直哆嗦,紧紧地把吴姨娘的胳膊箍住疾声保证“我再也不敢了”。

吴姨娘又小声交待了她一番,这才带着她去了前面的正屋。

费氏和采蓉比她们先到,正在屋檐下侯着。看见吴姨娘她们过来,她笑着朝吴姨娘点了点头,又看了范氏的正屋一眼,意思是范氏正不舒服,这个时候、这个地点不好和她打招呼。

吴姨娘落得轻松,也朝着她笑了笑。

正厅的帘子一撩,墨篆沉着脸走了出来:“大爷给大奶奶请的御医马上就要到了,两位姨娘还是先回避回避。”说完,看也没看费氏和吴姨娘一眼,扭身就回了屋。

吴姨娘无所谓,转身就要走。

费氏却低声喊了吴姨娘:“我们一块走。”

吴姨娘笑着点了点头,却看见俞夫人被一大群丫鬟婆子簇拥着走了进来。

两人忙退到了一边,待俞夫人走过来时两人齐齐曲膝行礼,恭敬地喊了声“夫人”。

俞夫人的目光从她们身上扫过,脚下却一步也没有慢,径直进了厅堂。

那些丫鬟、婆子也都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进了厅堂,只有束妈妈,回头瞥了费氏一眼。

费氏正用眼角的余当打量着俞夫人一眼,两人的目光就对在了一起。

束妈妈嘴角微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

费氏心中一凉,想要看个仔细,束妈妈却疾行几步跟在俞夫人身后进了厅堂。

束妈妈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她什么事都听俞夫人,就是俞敬修也未必指使得动她。她这样看自己,到底是什么意思?

吴姨娘一直低着头,见俞夫人等人进了屋,她不由舒了口气,和神情有些恍若的费氏打着招呼:“我要回去了,你是等会回去还是和我一起回去?”

“我和你一起回去!”费氏的神色有些僵硬,勉强地朝着吴姨娘笑了笑,一路沉默地和吴姨娘回了屋。

到了下午,正屋传出话来,说御医诊断范氏是心角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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