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妈妈打好了水请三堂姐去盥洗,三堂姐却起身道:“我去看看春饼和元宵睡了没有。”去了儿子住的厢房。
元宵早呼呼地睡了,春饼却身姿笔直地端坐在那里练字。
三堂姐走过去坐在了儿子身边,笑道:“今天的字还没有练完吗?”
“练完了。”春饼放下笔,恭敬地答道,“我想从今天开始每天多练五百个字。”
三堂姐一愣。
春饼道:“爹爹不在身边,我更要自律才是。”
儿子懂得上进,三堂姐自然高兴,叮嘱他:“那也要小心身体。不可勉强。”
春饼恭声应了,坐下来继续练字。
三堂姐就问起那桃花糕的事来:“…怎么想到留给呦呦?”
握笔如松的春饼竟然手一抖,一团黑墨就落在了微黄的宣纸上:“我,我…忘记了吃,结果今天收拾箱笼的时候翻出来了,正好表妹过来,就给了表妹…”他开始还有些磕磕巴巴,后来却越说越流利。
三堂姐微微地笑,摸了摸儿子的头,回屋歇了。
春饼长长地吁了口气,脑海里浮现出呦呦巧笑嫣然的样子,嘴角也跟着溢出些许的笑意来。
三堂姐开始不时地观察春饼和呦呦。
或者是年纪和性别的缘故,元宵和曦哥儿、旭哥儿常常闹成一团,呦呦有时候会和他们嬉闹一番,有时候却像个姐姐似的管着他们。春饼则很少和元宵他们玩,大多数时候都独自在一旁读书,偶尔会笑吟吟地站在一旁看,目光也多落在呦呦的身上,或帮呦呦解围,或帮呦呦管着元宵几个。
呦呦对春饼却很是平常,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有时候还会觉得春饼多事,有些不耐烦。
春饼却始终好脾气,不管呦呦怎样待他,他在她面前很温和,随叫随到,有时候甚至不叫也会主动跑过去。
三堂姐不免为自己的儿子抱不平。
那贴身的妈妈就笑道:“表小姐今年才七岁。太太也太性急了些。”
三堂姐失笑,放开胸怀,不去管这些事了,每日和傅庭筠不是在厨房里试着做些新式的糕点,就是和傅庭筠画新式的花样子,或是给孩子们做些袜子、肚兜之类的小玩意儿。
几个孩子则分成了三帮。每天早上,春饼、元宵跟着自家的西席在外院的南书房读书,呦呦则跟着严先生在内院的东厢房读书,曦哥儿和旭哥儿跟着安道长在后院站桩。下午春饼还有课,旭哥儿则跟着安道长去逛玉鸣山了,呦呦和元宵、曦哥儿或是玩拆字,或是玩接语,或是斗草,倒把教呦呦的严先生给闲了下来。
严先生想着自己满腹经纶却只能教个小丫头,又见春饼小小年纪学问上却已有些章法,不免心里生出几分失落来,佯装着路过的样子去听那沈家西席的课。
三姐夫对两个儿子寄予了很大的希望,请的西席是个老儒,精通诸子,文章老道。见那严先生探头探脑的,知道他在探量自己,把课讲得花团锦簇,硬是把严先生给镇住了。
严先生受了打击,跟傅庭筠示下,下午让呦呦跟着他描红,免得这样天天玩,白白浪费了时光。
傅庭筠准备秋天就开始正式教呦呦女红,觉得趁着夏天的时候把字写扎实了也不错,就答应了。
严先生就使足了劲告诉呦呦写字,把个呦呦辛苦得手臂都快抬不起来了,不免和春饼抱怨,春饼就劝她:“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练字是最考一个人的功夫了,你沉下心来,时间长了,就好了。”
呦呦在春饼这里得不到安慰,就跟元宵说。
元宵就偷偷地帮呦呦写字。
春饼知道了,把元宵狠狠地训了一顿,惹得呦呦和元宵见着他都躲。
他闷闷不乐了好几天,阴着张脸就没晴过。
三堂姐知道了缘由,不禁好笑,暗示儿子:“谁都喜欢听好话不喜欢听坏话。”
“可那是口蜜腹剑,”春饼凛然道,“非君子所为。”
三堂姐不好多说,含含糊糊地应了。
没几天,她看见儿子去找严先生,没几天,呦呦的功课就少了很多。
呦呦大喜,见春饼过来,就指了自己的字问春饼:“你觉得怎样?先生说了写得还不错,少了我的功课。”
春饼觉得既没有根骨也没有韵味,可想到母亲的话,他犹豫半晌,还是勉强点了点:“还行!要再练练。”
大表哥是什么人?是能写春联贴在门上的人。
呦呦立刻喜上眉稍。
到了晚上,有李子吃。
呦呦挑了几个又大又红的让丫鬟送给春饼和元宵。
元宵欢呼一声,揣了几个李子去找曦哥儿玩了。
春饼则望着李子没有说话,好一会轻轻地叹了口气,拿起个李子咬了一口。
第293章 胡闹
这样没过几日,就到了端午节。
京都的习俗,端午节吃粽子走亲戚,五月十五赛龙舟。
三姐夫在端午节的前一日上山,带了粽子和各色点心、水果来看孩子们。
傅庭筠和他客气:“来就来呗,还带东西来。”
三姐夫笑着指了其中几个金灿灿的甜瓜笑道:“此乃御赐之物,郝大人知道我要过来,特意让人送了几个。”
傅庭筠见几个孩子都瞪了眼睛盯着,笑着收了,等用过晚膳大家聚在厅堂里喝茶的时候,吩咐雨微切开每个人尝了尝鲜。
三姐夫就说起去看龙舟的事:“让曦哥儿、旭哥儿也和我们一起去看看热闹吧!”
坐在一旁的春饼听着眼睛一亮。
傅庭筠却婉言谢绝了:“到时候人山人海的,四、五个孩子,姐夫一人照料着也吃力。这西苑的龙舟赛年年都有,等他们大一些了再去开开眼界也不迟。”
涉及到孩子的安全,三姐夫不敢勉强,笑着说了声“那以后我再带孩子们去玩吧”,就问起赵凌来:“…听说他谢恩的折子已经到了京都。大家都羡慕他一年一个坎,年纪轻轻,已是封疆大吏了。”
“有得就有失。”傅庭筠笑着和他寒暄,“家里的事就管不上了。”
“那倒也是。”
大人们说了会闲话就散了。
傅庭筠见曦哥儿和旭哥儿都耷拉着脑袋,笑着安抚两个孩子:“等爹爹回来了,让他带你们去西苑玩。”
两个孩子这才重新打起精神来。
但第二天一大早看着沈家的马车驶出大门,还是不约而同地露出艳羡的目光。
安道长昨天就知道了三姐夫的来意,看见哥俩并肩站在院子中间,眼巴巴地望着沈家马车远去的方向,不由得心里一软,上前揽了两个孩子,笑道:“怎么?你们也想去?”
两个孩子纷纷点点头,旭哥儿更是道:“娘怕我们丢了,说要等爹爹回来再带我们去。”语气很是落寞。
安道长年逾古稀却孤身一人,自从来到赵家,两个天真活泼的孩子给他的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两个孩子的黯然顿时激起他的豪情。
他哈哈一笑,道:“不就是想去西苑看赛龙舟吗?师傅带你们去。”
曦哥儿和旭哥儿不由露出惊喜的表情。
安道长也不看他们哥俩,径直去了傅庭筠那里:“…你也不用担心,我会让杨桐派人随身服侍。保证把他们哥俩平平安安地带回来。”
傅庭筠还有些犹豫。
就看见门边探出两个小脑袋来。
乌溜溜的黑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让人看着心痛。
“那就麻烦安道长了。”傅庭筠道,“我让郑三送你们过去。”
说到底,还是有点不放心。
安道长想着她慈母情怀,不以为忤,笑着点了点头。
曦哥儿和旭哥儿欢呼起来。
傅庭筠亲自帮两个孩子换了衣衫,反复地交待要听安道长的话,这才和三堂姐一起,送曦哥儿和旭哥儿上了马车。
回到屋里,傅庭筠想安慰留在家里的呦呦几句,谁知道没等她开口,呦呦主动道:“娘,我们这么多人,安师傅照应不过来。我是姐姐,留在家里陪娘亲。”
“我们家呦呦真乖。”留下来给傅庭筠作伴的三堂姐抱着呦呦亲了两口,道,“要不,呦呦今天陪着娘亲和姨母做针线吧?我告诉你绣只小鸟怎么样?啄虫子的小鸟!”
呦呦大感兴趣。
三堂姐就让自己贴身的丫鬟拿了明纸来,告诉呦呦怎么描花样子。
呦呦天天练字,知道怎样拿笔,很快就学会了描花样子。
三堂姐不停地夸呦呦聪明。
傅庭筠着拦她:“可别把孩子给惯坏了。我们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不也都会描花样子了吗?”
“可没呦呦描得好。”三堂姐笑着,又拿了几幅花样子出来让呦呦描,还叮嘱呦哟,“到时候让阿萝收着,你要的时候拿出来照着画就行了。”一副要教呦呦针线的样子。
阿萝笑着应是。
呦呦又跟着三堂姐描了几个花样子。
雨微见她们忙了快一个时辰,送了茶点过来。
傅庭筠几个刚刚坐定,宝书跑了进来:“夫人,看门的德川哥看见有两个穿着破衣烂衫的小孩子总在我们家的院子左右转悠,怕是哪家踩盘子的,设计将两个小孩子给捉了,谁知道那两个小孩子却说认识您,还把我们老爷是做什么的,家里有几口人,夫人什么时候封的三品淑人都说得清清楚楚,德川哥说我们家只怕是落到了有心人的眼里,让我来请夫人示下,是私下了了还是送到衙门里去?”
大家俱是一愣。
傅庭筠想到赵凌远在贵州,沉吟道:“你们先弄清楚是什么一回事再说吧。要是实在问不出什么,就请了二爷过来。”
宝书正要应承,月川跑了进来:“夫人,那两个小子是厉家十三公子和他的贴身小厮。”
傅庭筠和三堂姐不由面面相觑。
“就他们两人吗?”傅庭筠问道,“他们身边没有服侍的人吗?”
月川摇了摇头:“听厉家十三公子的那个贴身小厮说,他们是雇车过来的。”
“三姐姐,”傅庭筠听着站了起来,“我去看看就来。”
“我陪着你一起去吧!”三堂姐怕傅庭筠处理不好这件事,丢下针线下了炕,“我也想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傅庭筠点头,让宝书带路,去了前院。
呦呦早在三堂姐下炕的时候就眼睛微闪,见傅庭筠和三堂姐走了,她想了想,也跟了过去。
厉家十三少爷穿了件丁香色到处是补丁的粗布短褐,精神有些沮丧地站在那里,要不是月川事先指明了身份,她乍眼一看,还真就没认出来是谁。
看见傅庭筠和三堂姐,他立刻站直了身子,高声道:“赵夫人,我不是要窥视您们家,我是来给您们家大姐儿道歉的。都是我不好,不应该骗她。可我不是有意的。当时我不过是喊了一句,谁知道您们家大姐儿就哭了起来,我也不好意思说我压根就没事了…”说话间,他看见了呦呦,忙高声道:“赵家大小姐,你也别生气了,我这次是专程来给你赔不是的…”
呦呦却抿着嘴不理他。
厉家十三公子神色间就平添了些许的焦虑,他冲着呦呦喊道:“是真的,我是真来给你赔不是的…”
三堂姐直皱眉,:“有你这样道歉的吗…”
傅庭筠做了个让她不要再说的手势,然后笑着对厉家十三公子道:“你的好意我们都知道了。我女儿不是那小气的人,事情已经过去了,她不会再生你的气了。”然后笑着问他,“你什么时候从家里出来的?家里的人知道你来这里了吗?吃过早饭没有?肚子饿不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