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傅庭筠听着目瞪口呆:“他竟然委托同僚帮着闵小姐找弟弟?”

“是啊!”安心道,“我听说那蒋大人安排山东同知裴大人去做这件事,而裴大人是出了名的喜欢说三道四之人…”

傅庭筠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有没有其他的情况?”

“暂时只打听到了这些。”安心道,“若是还有其他的事,我立刻来报了夫人。”

傅庭筠点头,却暗暗思忖,动静这样大,不知道俞夫人是否察觉。

俞夫人和所有的母亲一样,儿子中了状元,前途似锦,又成了亲,有些事也就撒手不管了。当也听说儿子在帮闵小姐找胞弟的时候,已经是次年的三月了。

她气得浑身发抖,叫了范氏来质问:“…你知道这件事吗?”

范氏完全傻了眼。

自从因为针匠胡同的事他们闹了一场之后,他们足足有两个月没有说话,最后还是俞敬修低了头。她以为这件事就算是水过无痕,没想到俞敬修和针匠胡同那边还有来往。

俞夫人看范氏的表情就知道自己问错了人。

她嘴角翕翕,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里既失望又沮丧,挥了挥手,让范氏退了下去,自己则神色颓然倚在了大迎枕上,连吃饭都觉得难以下咽。

束妈妈看着着急,试探地道:“要不,喊了费姨娘来问问?”

俞夫人冷笑:“那个乱家的种子。”

自从范氏因为心绞痛病过一场之后,俞夫人就把费氏拘在屋里抄佛经,让吴姨娘在范氏那里侍疾。吴姨娘是温顺小心的人,一来二去,范氏对她也没有了从前的冷淡与疏离。

“总比大奶奶这样一问三不知的好。”束妈妈倒觉得费氏比范氏干脆利落多了,“大爷偶尔会和费姨娘说几句话。”

俞夫人想了想,几不可见地颔首。

束妈妈立刻去叫了费姨娘过来。

听俞夫人问起闵小姐的事,费姨娘坦然地道:“大爷跟妾身说过…”

她一句话没有说完,俞夫人的茶盅就砸在了她的身上,她裙子上挂满了茶叶。

“夫人息怒。”费氏不见一丝慌乱,无奈地苦笑道,“这些日子吴姨娘在大奶奶身边侍疾,我难得见到大奶奶一面,只好说给吴姨娘听,请吴姨娘给大奶奶透个音…”

竟然扯上了吴姨娘!

俞夫人眼底闪过一丝惊讶。心里虽然明白费氏颇有些祸水东引的味道,但心头的怒火却让她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请吴姨娘过来。”她太阳穴砰砰乱跳,厉声吩咐束妈妈。

束妈妈不敢怠慢,立刻叫了吴姨娘进来。

吴姨娘却是满脸的茫然:“这件事大奶奶知道啊!先前大奶奶和大爷还为这件事吵了一架。”她说着,有些困惑地瞥了费氏一眼,道,“先前费姨娘还劝大奶奶来着,说大爷这是行侠仗义…所以我才没有在大奶奶面前多嘴。”

一个太木讷,一个太灵活。

俞夫人望着眼前的两个人,头痛欲裂,只得怏怏然吩咐两人:“你们退下去吧!”

吴姨娘曲膝行礼退了下去,费氏行完礼却咬着唇站在那里,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俞夫人只觉得心头生厌,眉宇间又冷了几分。

费氏却突然间跪了下去,目光真诚地仰望着俞夫人:“夫人,请您听我说两句话。”

第298章 败儿

俞夫人懒得听她说,费氏却不待俞夫人有所表示已道:“同桌吃饭,同屋安歇。妾身没有想到大奶奶竟然一无所觉。只是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大爷已过而立之年,膝下却只有珍姐儿一个,难得大爷将那闵小姐放在心上,若是因此闵小姐能为俞家添个一儿半女的,既是那位闵小姐的造化,也未尝不是大爷的福气,夫人的…”

“胡说八道!”没等费氏的话说完,周夫人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的话,“那闵小姐还在热孝,这也是大爷的福气?”

费氏被喝得身子一抖,磕磕巴巴地道:“那闵小姐出身官宦,想必也是读过《女诫》、《烈女传》的,哪些事该帮,哪些事不该帮,她应该清楚才是…”

“你给我滚!”俞夫人再也忍不住,厉声喝斥。

费氏吓得连滚带爬地出了俞夫人的内室。

俞夫人胸膛一起一伏,脸色白的吓人。

束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忙上前安慰俞夫人:“您别急,小心急坏了身子。等会大爷回来了,把大爷找过来一问就知道了。大爷不是那不知道轻重的人…”

“你不用帮他说好话。”俞夫人的脾气就发在了束妈妈的身上,“我自己的儿子我还不知道,他就是个狗肉,上不了正席。不把心思放在仕途上,每日只忙着这些儿女私情,我到现在可算是看明白了,他就是中了状元,也一样是个没用的东西。你是我身边服侍的,不帮着我管教他,出了这样的纰漏,竟然还和那些迎高踩低的东西们一样,帮着他粉饰太平…”

束妈妈知道自己受了俞敬修的牵连,但在俞夫人的盛怒之下,她却是一句辩驳的话都不敢说。忙起身跪在了俞夫人的面前,不停地磕着头:“夫人息怒,全是奴婢的过错!”

望着束妈妈额头一片通红,俞夫人的怒火这才消停了些。

她语气冷淡地道:“你起来吧!这家里都是些什么东西,我心里清楚着呢!”

束妈妈喃喃应“是”,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

俞夫人就吩咐束妈妈:“你让他们备车,我要走趟针匠胡同。”

“夫人不可。”明知道俞夫人在气头上,但阻止的话还是让对俞夫人忠心耿耿的束妈妈脱口而出,“你若是出了面,事情没有转圜的余地,那可怎么办好?”

“我不出面,谁出面?”俞夫人冷冷地望着束妈妈,“你给我出个主意,看谁出面好?”

“大奶奶”三个字就凝结在了舌尖。

她如果是个心中有数的,早就应该发现俞敬修的不妥之处了,何至于闹得要婆婆告诉她的地步。

束妈妈不由垂下头去。

“你也找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吧?”俞夫人“哼”了一声,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一着错,步步错。”她呐呐地自言自语,“我当时就应该狠下心来,无论如何也不答应这门亲事的…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束妈妈手足无措。

有小丫鬟隔着帘子战战兢兢地禀道:“夫人,大爷回来了!”

俞夫人目光一凝,沉声道:“让他进来。”

小丫鬟恭声应“是”,撩了帘子,服侍俞敬修进了内室。

俞敬修眉目含笑,看上神采奕奕的。

“娘。”他笑吟吟地给俞夫人行了个礼,见俞夫人绷着个脸,就笑着坐了过去,揽了俞夫人的肩膀,“您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我爹给气您受了?你放心,您还有我呢!”说着,调侃般的拍了拍胸膛,“您儿子可是当朝的状元郎!”

俞夫人责骂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下。

儿子有多少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心情轻快了?有多长时间没有像现在这样和她开玩笑了?有多少时间没有像这样容光焕发了?

俞夫人心中一软,声音顿时变得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柔和起来:“你以为你爹是你啊?总给我气受!你管好你自己的事,少让我操些心我就阿弥陀佛了!”

俞敬修的表情顿时变得有些讪讪然,他望着俞夫人欲言又止,就像小时候闯了祸,想寻求母亲的庇护又怕被母亲责罚一样。

俞夫人眼角微湿。

孩子知道些什么?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到底,他们这些做大人的也有责任——如果咬了牙不同意他娶范氏,他难道还强娶了范氏不成?

费氏的话突然就涌上俞夫人的心头。

“事已至此,只能往好处想了…”

她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像俞敬修小时候那样轻轻地摸了摸儿子的头。

俞敬修心虚,不由悚然,笑容勉强地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俞夫人心中更觉酸楚。

如果儿子娶了个媳妇,这种事自然和媳妇商量去了,又怎么会因她的一句话就诚惶诚恐?

“没事,没事。”俞夫人目光慈爱地望着俞敬修,温声道,“我就是担心你。你是做过御史的人,有小心有人怀恨在心,揪你的小辫子。于公于私,你都要多留个心才好。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你是读过书的人,娘就不多说了,万事自己心里都要有个主见。”

“娘,您放心。”俞敬修笑道,目光却有些游离,“我心里有数。”

“那就好。”俞夫人也不点破,笑道,“时候不早了,快些回去歇了吧!明天还要去衙门领事呢!”

一年任期已满,俞敬修改任江西道御史。

俞敬修笑着和母亲说了几句闲话,起身告辞。

束妈妈送了俞敬修回来,就用询问的目光望着俞夫人。

俞夫人想了想,突然一笑,道:“你去把费姨娘叫来。”

束妈妈骇然。

俞夫人失笑:“你怕什么?我心里明白着了!”

束妈妈神色间还有些许的迟疑。

俞夫人干脆道:“那闵小姐虽然出身官宦,可她既能在热孝期间和德圃来往的这样密切,可见不是什么正经人。我怕有心算计无心。如果整出孩子什么的那可就麻烦。少不得要派个人去告诫她一番。”

“正如你所说,若是我出面,代表俞家,代表德圃的长辈,那就意义不同了。谈得好还好说,若是谈得不好,有脸怕那没皮的,反而颜面无光。”

“费氏的算盘我清楚的很。”俞夫人说着,眼底掠过一丝寒意,“德圃再不济,好歹读过圣贤书,知道嫡庶之别。范氏再不好,是他自己选的媳妇,他总要高看两眼。只有范氏和德圃之间有了罅隙,她们这些做姨娘的才有机会…所以她才会明里暗里的贬低范氏,所以她才会帮着德圃打掩护…先让范氏和德圃离心了再说。”

束妈妈恍然。

“还是夫人高明。”她望着俞夫人的目光流露出钦佩之色,“让她去最合适不过了。”

俞夫人微微地笑:“我给了她机会,至于她会不会把握,那就看她的福份了。”

“夫人宅心仁厚。”束妈妈忙笑道,“那费姨娘是个聪明人,想必能体会您的一片苦心。”然后道,“我这就去叫了费姨娘过来。”

俞夫人颔首。

束妈妈去了费姨娘处。

俞夫人一个人静静地坐在临窗的大炕上,如卸下了面具似的,她的眼角眉梢没有了刚才的镇定与从容,而是变得有些患得患失。

这样架空了范氏,乱了嫡庶,事情会不会变得不可收拾呢?

可若是就这样和范氏磨着,德圃的年纪一年比一年大,万一真的没有儿子又该怎么办呢?

念头掠过,俞夫人脸上闪过一丝毅然。

这家里不是还有她和老爷吗?

费氏再厉害,不过是个妾室。

一日为妾,终身为妾。

她还能翻出天去不成?

想到这些,俞夫人心中微定,轻轻地舒了口气,端起了茶盅。

而和夹道街遥遥相对的史家胡同却一派喜气洋洋。

杨玉成的妻子张氏望着把她手指抓得紧紧的婴儿,不禁喜滋滋地回头:“嫂嫂,您看,晗哥儿这手劲,就是一岁的孩子也比不上啊!”

三子赵晗正月初九出生,后天正好是他一百天,亲戚朋友都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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