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和俞敬修闹?

他只会觉得她形如泼妇。

恰恰泼妇是俞敬修最不能忍受的。

如果她这样做了,不仅挽回不了俞敬修的心,只怕现在的恩爱都要付之东流。

忍着?

难道就让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闵氏进门不成?

到时候家里的人还有谁会把她放在眼里?

把那闵氏羞辱一番?

不,不,不。

那样一来,不要说俞敬修了,就是俞夫人恐怕都会觉得她心狠手辣,不是良人。

怎么办?

心中为难着,把闵氏羞辱一番的念头却越来越强烈。

范氏的手紧紧地攥成了拳,好不容易才把这个念头压在心底。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怎么办才好呢?

她的表情变得茫然起来。

一直细细观察着范氏的俞夫人难掩失望之色。

她闭上了眼睛,好一会才睁开。

只是再睁开的时候,目光已是一片清冷。她端了茶,漠然地说了句“你先回去吧!德圃那里,我会跟他说叨说叨的”。

范氏面露喜色,恭敬地给俞夫人行礼退了下去。

坐立不安地守在门外的墨篆忙迎了上前,急急地低声问道:“夫人怎么说?”

“夫人答应帮我和大爷说说。”范氏露出个愉悦的笑容。

只是那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她身后俞夫人的内室就传来了“哐当”一声砸东西的声响。

两人惊愕地回头朝俞夫人的内室望去。

“蠢货!”俞夫人不耐烦地低声骂道,“自私自利到了极点!难怪畏畏缩缩一副小家子气。还好只生了一个女儿,要是生的长孙,只怕我们俞家就要断送在她手里了。既想阻止闵氏进门,又想在男人面前装贤良,主意竟然打到我的头上来了,怂恿着我帮她出头…她自己干什么?躲在一旁装什么也不知道?还是当着德圃的面反劝我息事宁人?”

“您小点声!”束妈妈手脚利索地收拾着俞夫人砸碎了的茶盅,小声劝道,“大奶奶还没有走远呢!”

“她就是听到了又能怎样?”俞夫人的声音不仅没有低下去,反而越来越大,“她也就是个窝里横,离开了德圃,谁还把她当个玩意!”俞夫人说着,“呸”了一声,道,“我就说她了,她敢到我面前来哼一声吗?扶不上墙的东西!真是丢人现眼…”

束妈妈不敢上前,屋里只有她一个,又不敢走开,哆哆嗦嗦地畏缩在墙角,一动也不敢动。

范氏在门外把俞夫人的话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羞愧又难堪,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

婆婆当着身边服侍的仆妇这样骂她,她哪里还有脸在这个家里呆下去!

范氏的眼泪如雨珠般地落了下去,却不敢弄出一点的声响,生怕震怒中的俞夫人听了会出说更难听的话,让自己更加不堪。

“大奶奶!”墨篆眼泪婆娑地扶了范氏。

“我们回屋去!”范氏擦着眼泪,和墨篆互相搀扶着,步履萧瑟地回了屋。

那边俞夫人骂了一场,心中的郁气才渐渐消去。问束妈妈:“费姨娘在干什么?”

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就算是束妈妈这样惯会服侍人的人也没有个准备。忙陪着笑脸顺着俞夫人的话道:“我这就去看看费姨娘在干什么?”

俞夫人脸色微霁,轻轻地点了点头。

待她喝了两盅茶,吃了几块点心,束妈妈这才折了回来。

“费姨娘,在大奶奶处,”束妈妈低眉敛目地道,“在陪大奶奶说话。”露出怪异的表情。

俞夫人不由“哦”了一声。

束妈妈低声道:“说是在劝大奶奶,让大奶奶放心,像闵小姐这样的人,您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进门。还说,这阿猫阿狗养久了都会觉得心痛,何况闵小姐这样的落难美人。大爷如今真正只是怜惜闵小姐,闵小姐热孝期间,不过是去看了两次,其他的时候,都是让她帮着传的话。恐怕是要等闵小姐的孝期过去。她劝大奶奶,说‘大爷到如今也没有在大奶奶面前把这件事给说穿,您何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您一日不点头,那闵氏就一日不能进这个门,就算她生了儿子,正好,您现在只有珍姐儿一个,抱回来养着,说不定还能给珍姐儿带个弟弟。闵氏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人都安之若素,您这个俞家用八抬大轿娶进门的正经奶奶有什么好着急的’。”

“咦!”俞夫人闻言神色一正,道,“倒是我小瞧了她。”

束妈妈笑着站在那里,不敢搭腔。

俞夫人就问她:“那大奶奶怎么说?”

“大奶奶就问费氏,如果大爷提出让闵氏进门怎么办?”

“那费氏怎么说?”俞夫人冷静下来之后也一直在想这个可能,总觉得不管怎样都没有完全的把握能阻止俞敬修,她对费氏会怎么回答也就格外的感兴趣。

“费氏说,以大爷的为人,决不会隐瞒自己已有家眷的事,既然如此,那闵小姐无名无份地跟了大爷,肯定是心中十分钦佩大爷。大爷又何必作贱闵小姐,让她进了这宅子,每日在大奶奶面前低眉顺目,和姨娘们争风吃醋,把好好一个玉兰花般清雅的女子弄得如路边的蔷薇般的艳俗。不如就这样两头大,养在外面。要是怕委屈了孩子,闵小姐怀孕的时候让大奶奶也佯装怀了身孕,孩子生下来,悄悄抱进来养在大奶奶名下就是了,写在谱上,可就是正经的嫡子了。总比那庶子强上百倍千倍…”

“好一个‘何必作贱闵小姐’!”没等束妈妈的话说话,俞夫人已击掌称赞,“这个费氏,还就真得了几分大嫂的真传。”说着,露出可惜的表情,“如果不是妾室就好了!”又道,“人都说,孩子聪不聪明,随母亲…”俞夫人叹了口气,显得有些怅然若失。

束妈妈当然不敢对此当着俞夫人议论什么。

她请俞夫人示下:“那费姨娘那里?”

“不用管她了。”俞夫人道,“她有这个本事,我们就是拦得了一时,也拦不了一世。”

束妈妈笑着应了声“是”,但想到费姨娘的两面三刀,她眉宇间还是不由自主地露出些许的担忧来。

第305章 发怒

俞夫人看着微微一笑,不以为然地道:“你不用担心。费氏打的是什么主意,我心里明白得很。”

束妈妈讪讪然地笑,情不自禁地小声嘀咕:“那您还由着费姨娘?若是大奶奶真把她的话听信了,什么事都由着她,大奶奶岂不是要被架空了?”

“不被架空,她就能拿出个什么正经的主意不成?”俞夫人眼底闪过一丝不屑,冷冷地道,“费氏是个聪明人。如果范氏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德圃正当壮年,肯定是要很快继弦的,新进门的奶奶到时候是什么性情?是不是像范氏这样容易糊弄?那费氏只怕都翻来覆去地考虑过了——与其换新人进门,不如想办法稳住旧人,凭范氏那脑袋,她怎么都有口饭吃。要不是打这个主意,她怎么会唾面自干地跑去帮范氏出主意。”俞夫人说到这里,语气微顿,对束妈妈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那范氏是个什么样的性子,想必你也看清楚了几分。指望着她把这内院的事管起来,是不可能的了。”她的语气显得很沮丧,“可我毕竟是做婆婆的,儿子都是三十好几的人了,媳妇也娶进门十几年了,我抓着中馈不放手,还管到了媳妇的屋里去,你让别人看见会怎么说我?费氏不过是想在这个家里站住脚,她要折腾,就由着她折腾去吧?说不定我们还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反正我也想通了,这人啊,不可能事事如意,我也不管是谁能给我生下长孙,趁着我现在还能动,到时候抱到我屋里来养,怎么也不能叫他长歪了。等过几年,孙子大了,再给他找个好孙媳妇,我也到了耳聋眼花的年纪,正好把家里的事交给孙媳妇管…就由着他们闹腾去吧!”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束妈妈想到俞夫人一生刚强,却输在了这个儿媳妇的身上,心里不由得发酸,连连点头道:“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俞夫人却是叹了口气,朝着束妈妈摇了摇手,示意自己累了,让她退下。

束妈妈曲膝行礼,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内室。

范氏静静地躺在床上,想着费氏的话,虽然越想越觉得她的话有道理,可想到这费氏背着她做的那些事,又觉得费氏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样乖顺听话,怕费氏是下了套子给她钻。

她叫了墨篆进来:“你说,费氏跟我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万一大爷执意要纳了闵氏,我该怎么办?”

墨篆也看不透费氏为什么要这样做,她斟酌地道:“要不,大奶奶装做什么也不知道的,先看看情况再说?不是有‘以不变应万变’这样的话吗?”

范氏想了半晌,点了点头,颇有些无奈地道:“看样子,也只能这样了!”然后问起俞敬修来:“大爷回来了吗?”

“还,还没有!”大爷还不知道家里已经知道了针匠胡同的事,这个时候,十之八九是在闵氏那里吧?墨篆想着,回答就有些吞吞吐吐的。

范氏和墨篆想到一块去了,闻言不由得目光一黯。

墨篆就给范氏出主意:“大奶奶,我们不如把费姨娘叫来问问吧?大爷谁也不告诉,唯独托了她去给针匠胡同那边送东西,可见对费姨娘十分的放心。她肯定知道大爷的去处。”

范氏听着不由点头:“那好,你去把她叫来,我问问她!”

墨篆欢天喜地地去了,不一会,带了费氏过来。

待范氏说明了来意,费氏微微一愣,又见那墨篆露出些许幸灾乐祸的表情,心里不由暗暗后悔。

怎么就摊上了这样一个主!

连那闵氏的一半都比不上。

人家闵氏虽然知道要拢络大爷,可也知道事有缓急轻重,每次大爷去,都劝大爷不能再去针匠胡同去了,小心让人看到了被御史弹劾,坏了大爷的名声,又知道悲悲切切地拉着大爷的衣袖,说是自己连累了大爷,想回家去,可想着以后再也看不到大爷,又心如刀绞,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这步子…

想到这些,费氏不禁有些怀疑自己这样帮着范氏到底是对是错。

以闵氏那样通透的人,自己只要递个音去她就应该知道是什么意思了吧?

若是自己帮闵氏嫁进来…

这念头刚刚升起来,费氏就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闵氏太精明了,自己是知道她底细的,帮着大爷送东西的时候,她在自己面前做小伏低,客气得不得了。若是她嫁进来,成了正妻,想到从前那些事,恐怕第一个就要拿自己开刀。

费氏不由自凛,表情就显得有些冷峻。

耳边就传来墨篆略带几分讥讽的声音:“费姨娘这又是摇头,又是板脸的,到底是什么意思?大奶奶不过是问你几句话而已,又没有要你出门去找大爷,怎么,你就这样的为难?若是大奶奶有话要交待你,你岂不是要夺门而逃了!”

费氏气得好一阵都说不出话来。

这个墨篆,仗着是大奶奶的陪房就狐假虎威,自己没有和她算那撞胸口的帐,她反而作贱起自己来。马王爷不发威,你不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等我安抚好了范氏,看我怎么收拾你!

费氏在心里暗暗地发着誓,面上却不露半分,笑吟吟地道:“墨篆姑娘说这话就冤枉我了。我只是觉这马上要过元宵节了,大爷平日不在京都,多半会趁着这个时候去拜访上司,应酬同僚,就是要去针匠胡同,恐怕也要等元宵节过了。要不然,大爷也不会让我去给闵氏送东西了。”

“真的吗?”范氏有些怀疑。

“大奶奶要是不相信,不妨让墨篆姑娘去问问车夫。”费氏笑道,“他肯定知道大爷都去了哪些地方…”

她的话音未落,被墨篆差遣守在门口的小丫鬟突然慌慌张张地撩帘而入:“大奶奶,墨篆姑娘,大爷,大爷回来了!”她有些惊恐地道。

范氏就和墨篆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对费氏道:“今天的事,你谁也不准说。”

费氏强忍着才没有露出一个轻蔑的眼神。

谁都可能说出去,就她不可能说出去。

她要是说了,俞敬修还不得收拾她啊!

她这几年的努力岂不是白费了?

我还想嘱咐你一句,今天的事谁也不准说呢!

费氏在心里嘀咕着,就看见门帘子“砰”地一声被甩开,俞敬修脸色铁青地走了进来。

屋里的人心里都有鬼,见状都心里发虚。墨篆低眉垂手地退到了墙角,好像这样,俞敬修就不会注意到她似的。而范氏则结结巴巴地道:“大爷,您,您这是怎么了?”脸色有些苍白。只有费氏,还算镇定,上前给俞敬修行了个礼。

俞敬修在范氏的内室看见费氏,不免有些惊讶,他道:“你怎么在这里?”

费氏定了定神,强露出了个笑容,道:“大奶奶有话要问妾身,妾身刚刚进门,大爷就进来了。”话一说完,立刻就暗叫糟糕。

那范氏是个榆木脑袋,她把事情推到了范氏的身上,范氏十之八九没有个答对。而且范氏要是往深里想,说不定以为自己没有担当…她们的关系刚刚开始缓和,这可不是个好现象。

费氏暗暗焦虑。

俞敬修却没有注意到这里,而是脸色阴沉地朝着范氏低声吼道:“吴氏呢?”

屋里的人俱是错愕,可与此同时,也都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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