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局高低立现。
姜宪默然,眼角的余光瞥见离李谦和姜律不远处的王瓒、钟天逸。
钟天逸像只蹁跹的蝴蝶,身形轻盈,不时朝王瓒扑过去,神色轻松。王瓒双唇紧闭,眉宇间满是疲惫,每次钟天逸扑过去的时候他都只能吃力地举刀相迎,颇为狼狈。
至于云林几个,要说有多凶险,他们之中没有一个受伤倒地不起的,更没有谁命丧黄泉的,要说有多轻松,他们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带着点伤,看不出输赢来。
她更看到了那一排挡在穿堂门口的弩弓手。
如果她这个时候喊一声,李谦会不会失手伤了姜律?这些弓手会不会因为有人受惊而胡乱地射出支箭去?
姜宪不敢动弹。
可让她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打下去,也是不可能的。
她喊了冰河过来,小声地问他:“现在谁占了上风?”
这怎么好说!
那些护卫和侍卫,当然是他们带来的人赢了——镇国公世子爷带来的人虽然都是高手,可他们的人都曾转战福建,抗过倭,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就凭这个,气势上就比那些京卫强。
钟天逸更是逗着亲恩伯世子爷玩。
至于大爷和镇国公世子爷…虽说到现在也没有分出胜负来,可看他们的样子,谁都没办法一下子把对方击倒。
冰河眼珠子直转。
如果他说大爷比镇国公世子爷厉害,郡主会不会让大爷住手,镇国公世子爷会不会借机要了大爷的性命?
如果他说镇国公世子爷比大爷厉害,郡主会不会拍手叫好,索性跑了出去乱了大爷的心绪,让大爷败于镇国公世子爷手里呢?
冰河支支吾吾地,只好道:“我,我也不知道。”
姜宪急得不得了,左右看看,居然没有一个能说清楚的人在身边。
她只好对刘冬月道:“走,我们去穿堂的东间看看。
穿堂的东间是糊着高丽纸的槅扇,站在槅扇里面,除非是晚上点了灯,不然根本看不清楚穿堂东间是否有人。
刘冬月的心也一直怦怦直跳。
这万一大公子在这里受了伤,那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是郡主再喜欢李大人,镇国公恐怕都不会那么轻易的放过李大人,说不定郡主还会因为此事让镇国公心生不悦,两人慢慢走远呢!
刘冬月忙搀了姜宪进了穿堂。
冰河没有办法,只好也跟了过去。
刘冬月十分体贴地将糊在槅扇上的高丽纸用手撕开了个小洞,然后喊了姜宪:“郡主,这里看得清楚。您也过来看看吧!我瞧着亲恩伯世子爷有些不对劲…”
他一面说,还一面让到了旁边。
姜宪吓了一大跳,也顾不得什么礼仪了,凑到小洞前往外瞅。
因为离得近,她看得也更清楚了。王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是满头大汗,脸色发青,手中的刀仿佛都举不起来了似的,还好钟天逸看上去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有一下没一下地和王瓒过着招。
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姜宪的目光不由飘向了旁边的李谦和姜律。
她不看还好,一眼望过去,差点昏过去。
姜律的软剑像蛇一样灵活,就这一会的功夫,就把李谦的胳膊割出一道缝,衣袖裂开,露出白皙的皮肤和一串血珠子。
姜宪不由捂住了嘴。
姜律的软剑像鞭子般朝李谦的脖子疾奔而去。
这要是割在了脖子上…李谦焉有命在!
姜宪眼前一阵发黑。
在她的心里,李谦素来是顶天立地,天塌下来他都不会倒下来的…因为她的出现,他做了曹太后的心腹,也是因为他的出现,他抢亲…他不会因为她,命殒于此吧?
两世为人,她从来没有想过李谦会死!
姜宪心如擂鼓,慌得厉害。
就像站在悬崖边,一不小心就会被风吹落到万丈深渊里般。
她想张口喊李谦“小心”,又怕李谦分心反而给了姜律有趁之机。她想喊姜律“住手”,又怕姜律问她为何帮了外人,到时候她又如何回答?
姜宪十分的矛盾,一时间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好。
而李谦那边已扭身低头,避开了姜律的软剑。
姜宪看着,松了口气。
姜律的手腕一抖,软剑在空中划了个弧,朝李谦的腰间划去。
李谦脚尖点地,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在了姜律的身边,手中斩马刀却点在了姜律的手腕上。
姜律的软剑落地。
姜宪捂着的嘴里发出呜咽般的惊呼。
姜律突然伸出脚来接住了剑柄,朝着空中一甩,反手接住了软剑。
姜宪吁了口气。
李谦的刀已朝姜律劈去。
姜律连退几步,软剑缠上了李谦的刀身。
两人互不相让,黏在了一起。
一直逗着王瓒的钟天逸却突然高声笑道:“宗权,你那边还没有分出胜负吗?我看到烟火了,大同的那帮官将被拦在了山下,要不要我提了王瓒的首级去和那些官兵们讲讲道理!”
姜律明明知道李谦不敢杀王瓒,可钟天逸的话还是让他心急如焚。
王瓒可是亲恩伯府的独生子,如果他在这里出了事,就算他把姜宪带了回去,太皇太后、亲恩伯府不管是他还是他父亲都没办法交待。
他不禁暗生后悔,扭头朝王瓒望去。
李谦朗笑,手上用力,一声轻响,荡开了姜律的软剑,朝着姜律的面门劈去。
第190章 风云
姜宪看着再也忍不住,“啊”地一声叫出声来,提了裙摆就往外走。
刘冬月急急地跟上。
院子里的李谦和姜律都已听到姜宪的声音。
李谦手下微滞,姜律已连退几步。
姜宪出现在穿堂的门口。
她面色苍白,目光冷峻,神色焦虑,举手投足间却一派落落大方,冷静沉稳,尽显大家气度,令人侧目。
李谦一愣。
姜律的软剑却蛇般游了过去,剑尖笔直,直取李谦的喉头。
姜宪顿时脸色又白了几分,捂着胸口,连尖叫也不敢。
她就知道,她不应该出现的。
李谦无论如何也会让阿律几分的,决不会真的去取阿律的性命。
姜宪泪盈于睫,恨不得上前去帮李谦挡了那一剑。
李谦或者是恼了姜律的偷袭,或者是和姜律游斗的太久,这一次他没有避让,而是肩膀快如闪电般地向旁边微倾,躲过了姜律的剑尖,不退反进,顺着软剑刺过来的痕迹向前,一刀抵在了姜律的肩膀上。
姜宪闭上了眼睛。
觉得自己刚才脑子进了水。
怎么会觉得李谦不会伤害阿律…
然后耳边就想起了一阵惊呼。
难道李谦他把阿律…
姜宪忙睁开了眼睛。
就看见一根白蜡长棍横挡在了姜律的肩头,抵住了斩马刀的刀尖。
姜宪顺着那长棍望了过去。
穿着白色武士装的赵啸面色铁青,下颌微扬,神色倨傲地单手执棍站在姜律和李谦的中间。
赵啸竟然赶了过来。
姜宪讶然。
钟天逸不是说大同的官兵都被李谦的人挡在了山下吗?那赵啸是怎么进来的?还突然间就闯了进来,为姜律解了围。
她不由地打量四周。
并没有看见赵啸的随从或是侍卫。
也就是说,赵啸是单枪匹马一个人闯进来的…
姜宪心中一默。
难怪前世赵啸能雄霸闽南!
不管怎么说,她和赵啸也算是未婚夫妻了,她这个时候若是再流露出分毫对李谦的关心都是对赵啸的辱没,她无意折赵啸的面子。
姜宪退后几步,躲在了门扇后面。
院子里的人也被这猝变惊得停止了打斗。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赵啸的身上,就连钟天逸和王瓒也满脸严肃地望着赵啸。
“李大人,许久不见!”赵啸的目光却慢慢地从李谦手中的刀移到了李谦脚下那双半新不旧的水牛皮靴子上,然后又慢慢地重新回到李谦的脸上,这才挑着眉道着:“你以逸待劳,胜之不武。不如让我代姜世子会会你好了,不知道李大人敢还是不敢?”
李谦闻言只是微微地笑,看上去神色间还带着几分和煦之色,可眼底却迸射出一丝冷意,如风雪压境,让人心中一寒。
姜律带来的几个侍卫甚至被李谦的气势压得垂下了眼帘。
姜律不禁目光凝重,阻止道:“赵啸,多谢你千里相助,只是这件事我和李谦早有约定…”
“阿律哥,”赵啸看了姜律一眼,道,“我是姜家的女婿,姜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么能够袖手旁观!”
自姜宪失踪之后,赵啸动用了手中所有的力量,跟着姜家忙前忙后的,可姜家有了姜宪的下落却没有通知赵啸,如今又被赵啸抓了个现行,姜律就算讲究兵不厌诈脸上也不由地发烧,何况他刚才差点就败落在了李谦的手里,他怎么好意思拒绝赵啸。
他低低地说了声“你小心点”,就退到了王瓒的身边,扶住了好像站着都很吃力的王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