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宪思索着,又不知道做些什么能让李谦重新高兴起来,只好道:“你不是说要往京城里送信吗?我看时间不早了,你还是快去送信吧!免得又耽搁了一天。”
李谦听着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忙道:“你不说我还忘了这件事。还有曹宣那里,得再去一趟才好。”
姜宪点头,送走了李谦,立刻躺在了罗汉床上,长长地吁了口气。
圣旨的来历,她比李谦更清楚。
赵翌会不会发起疯来不顾不管地做些有失常态的事,还真是谁也说不清楚。
李谦这么说虽然有私心,可也有几分道理。
她吩咐香儿去叫了刘冬月进来,让他去请姜律过来说话,并道:“如果大公子还歇着,你留个口信就行了。他这些日子辛苦了,让他睡到自然醒。”
刘冬月笑着应声而去。
姜宪开始想对策。
就这样随着李谦去太原肯定是不行的,可这样回京城也是不行…到底怎么办?她还得仔细地斟酌斟酌。
※
紫禁城里,太皇太后连着三天召见镇国公夫人房氏。
这不免引起了赵翌的注意。
到了第四天,他赶在午膳之前去了慈宁宫。
慈宁宫里的迎春花开得一篷一篷的,热闹非常凡。
赵翌停下脚步观看了一会。
这些花都是姜宪从外面看见了之后带回宫来种的。
是那种丢在哪里都能蓬勃生长、灿烂开花的低贱草木。
可奇怪的是,姜宪那样冷清的一个人,却偏偏喜欢这样的花草。
赵翌捏了一枝迎春花进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身体不适,他等了一会,孟芳苓才领着他去了西暖阁。
老人家穿着了件秋香色素面杭绸褙子歪在临窗大炕的迎枕上,戴了着额帕,面色憔悴。
赵翌见了少不得要问几句“什么病了”,“看过太医没有”,“都开了些什么药方”,“你现在感觉怎样”的话。
太皇太后“嗯嗯嗯”了几声,由旁边服侍的孟芳苓答着话。
赵翌心不在焉地听着,没有看见姜宪,不免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她通常都是尽心尽力地在旁边服侍的,今天怎么不见人影。
他的目光在那些宫女身上搜寻。
太皇太后突然叫了声“皇上”。
赵翌心中一凛,忙收回了目光。
就听见太皇太后道:“前些日子听说有大臣上书,请皇上早立皇后,皇上是怎么想的?礼部那边可有什么章程?”
赵翌皱眉,觉得太皇太后深居内宫居然还知道这件事,难道真如汪几道所言,太后开了个坏头,如今没有了太后,太皇太后也开始不安份起来,想管他的事了不成?
但没等赵翌开口说话,太皇太后已吩咐孟芳苓:“你把前几天房夫人送给我的那个楠木匣子给我拿过来。”
孟芳苓恭顺地应声退下。
赵翌不解地望着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却闭了眼睛,一副不想和他说话的样子。
赵翌满头雾水,没有像从前那讨好太皇太后般地拉着太皇太后的衣袖撒着娇,而是安静地坐在那里,等着瞧太皇太后到底要干什么?
太皇太后再次感觉到了失望。
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
虽说书上都教训那些做正妻的,嫡庶都应该一样的对待。可不是你生的就不是你生的,到底不一样。
保宁不管什么时候都爱黏着她,赵翌做了皇帝就大不相同了。
寂静中,孟芳苓很快就捧着个楠木匣子走了进来。
太皇太后示意孟芳苓把匣子放在赵翌的手边,然后遣了屋里服侍的,对赵翌道:“你自己打开看看吧!”
赵翌好奇打开了匣子。
里同是张懿旨。
赵翌想到刚才太皇太后所说的话,心中一惊,急急地打开了懿旨。
他刚刚瞥了一眼就跳了起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赵翌脸色铁青地质问太皇太后,“母后怎么会想到把保宁赐给那个不知道从什么鬼地方冒出的土匪李谦为妻?”
第206章 黑锅
太皇太后闻言冷笑,道:“这件事你应该去问问你那位那母后!”
赵翌愕然,把那懿旨仔细地看了一遍,这才想起李谦是谁。
他不由咬牙切齿,把懿旨胡乱揉着扔在了地上。
太皇太后见了,掏出帕子就擦起眼角来:“皇上,就算是哀家求你了。你就快点成亲吧!你这一天不成亲,保宁就一天不得安宁。你和保宁都是我看着长大的,从小你们就喜欢一块儿玩。你们一个是我的外孙女,一个是我的孙子,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看着只有喜欢。可你母后不喜欢,我又什么法子?
“虽说皇后是母仪天下,但平日里还不是和普通妇人一样要居家过日子,孝顺婆婆,服侍丈夫,养育子女。这得不到婆婆喜欢的女子,自古以来,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你既是皇上,又是保宁的表哥,我还指望着我百年归山之后,你能像从前一样照顾保宁,你又何苦让保宁为难呢?
“皇上,你就听哀家一句劝吧!
“你快点立了皇后,保宁也能安安心心地找个人家嫁了。
“你这样和太后娘娘置气,太后娘娘不能把你怎样,可她收拾保宁却是轻而易举的事。
“要知道,规矩是祖上就有的。这内、外命妇可都是归皇后管的。你不立皇后,凤印在太后手里,这种事就不能幸免…”
太皇太后的一番话像刀似的刺在了赵翌的胸口。
难道就算是他亲政了也不能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母后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她说她后悔从小没有亲自教导他,他就同意了把自己的长子交给她抚养。
她说方氏无德,要好生调教,他就同意让方氏跟在她的身边。
她还要怎样?
她还想像从前那样控制他不成?
他脸色铁青地在屋里来回走着,突然停下脚步阴森森地道:“保宁呢?她在哪里?她现在怎么样了?”
“我让太皇太妃陪着她。”太皇太后说这话的时候脸色非常的难看,“我没敢让她知道。她那脾气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若是倔了起来,那可是天王老子也不管的。我怕她一气之下去找你母后,反而坏了大事。你母后可不是普通的太后,她是摄过政的太后,主意多着呢!”
不错!
他现在不能意气用事。
以他母后的性子,她既然要把保宁嫁给这个叫李谦的,一次不成,就会有第二次,甚至是第三次。
他这贸贸然地找过去,只会让事情变得更糟糕。
赵翌深深地吸了口气,想起一件事来。
李长青是太后的人,那李谦是李长青的长子,就在不久之前,太皇为了让李长青任山西总兵,还曾把他叫去万寿山,亲自叮嘱了一番。
保宁嫁给李谦,太皇这是想和姜家结盟吗?
他不由心生惶惶,对太皇太道:“这道懿旨怎么会在您在这里?房夫人这几天频频进宫可是为了这件事?镇国公是怎么说的?”
按理说,如果太后不管不顾地给保宁赐了婚,礼部和宗人府都要备报,消息肯定会到他这里来。
可现在他却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到底是太后瞒过了他呢?还是这道懿旨还没有正式地颁布呢?
太皇太后无精打采地道:“是房夫人带进宫的。她和镇国公都吓了一大跳。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所以进宫来问我。我也傻了眼。还以为是皇上的意思,派了人去万寿山问,这才知道原来皇上也不知情,是太后觉得保宁嫁到靖海侯府去不合适,所以在靖海侯府下定之前下了这道懿旨。”又道,“大家都知道姜家接了道懿旨,至于内容是什么,姜家这几天闭门谢客,加之太皇又在万寿山静养,虽然猜什么的都有,消息却没有走泄。这件事到底该怎么办,还得请皇上帮哀家拿个主意才是。”
赵翌一听也懵了。
他母后并不是个出尔反尔之人,怎么会突然觉得保宁嫁给赵啸不妥当呢?
赵翌想到曹太后摄政的时候,那些大臣在她面前战战兢兢,大气也不敢出一声,等到自己亲政的时候,却不时地要阳奉阴违,搪塞推诿…
他的母后的确不是个一般的女子,保宁嫁去靖海侯府和他母后又没有什么冲突,而他母后现在突然觉得不妥当…那肯定是有不妥当之处了!
多年生活在母亲积威之下的赵翌,这个时候不是想着怎样去分析判断,而是决定立刻去见曹太后。
他草草地应付了太皇太后几句就走了。
太皇太妃从屏风过后走了出来。
她满脸色担忧地道:“万一太后把我们给揭穿了怎么办?”
太皇太后的目光落在了被扔在地上的懿旨上,淡淡地道:“我们不是有这份懿旨在手吗?这又不是我们假冒的。”
“可…”保宁不在宫里。
这就是最大的把柄!
曹太后拿着这个把柄,以她从不吃亏的个性,怎么会帮她们背这个黑锅?
“她不敢说。”太皇太后想到姜镇元托房氏带给她的话,神色更加笃定了,道,“保宁怎么会不在宫里的?这件事要是追究起来,李家的责任更大。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李家了。她为了保住李家,就得和我们站在一条船上。”
太皇太妃点头,无比的郁闷,道:“难道保宁真的要嫁给那个李谦不成?”
太皇太后没有说话。
她想到了早逝的女儿。
只活了短短的十六年,却一直那么快活。
就是死的时候,觉得自己能和姜镇英在阴曹地府继续做夫妻,也没有什么好怕的。
保宁十四岁了,却像她这个孀居的老太太似的,很少哭,却也很少笑。
到底哪样的日子更好,她此时也有些迷茫起来。
“等见到保宁再说吧!”良久,太皇太后才道,“还不知道她会怎样选择呢?倒是曹宣,让我刮目相看,知道韬光养晦,曹氏只要不再继续作死,曹家要他支应门庭,怎么也能保住两代的荣华富贵。”
太皇太妃素来佩服太皇太后的眼光,笑着应“是”。
太皇太后就道:“让白愫进宫来陪我们住几天吧!保宁不在,我这心里空荡荡的。如果万一保宁真的要嫁给那个李谦,这孩子也得叫进来给我看看,我忘记他长什么样子了,只记得笑得很好看。再就是给他安排个什么职务好?总不能让保宁跟着他去山西吧?这么一说,我倒觉得保宁嫁了李谦也没什么不好,至少不像赵啸似的,非得回福建继承家业,以后可以一直留在京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