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这种寂寞说出去别人却觉得你矫情,享受皇家供奉而却要抱怨日子无趣…
她不由怜惜地帮姜宪掖了掖被角,笑道:“只可惜我出阁的时候你不能来送我。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你会在我之前嫁,以后我们见一面就难了…”
两人嘀嘀咕咕说着体己话,迷迷糊糊的根本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而孟芳苓第二天起来和房夫人碰头之后,才知道李家的聘礼包括了二千两黄金和五万两白银。
她目瞪口呆,道:“会不会有人打劫?”
她听人家说,宫外百姓生活困苦,有人为了一两银子就能要人性命。
房夫人笑道:“阿律也是这么说。不过,我觉得李谦既然敢抢亲,李家既然敢出二千两黄金和五万两银子做聘礼,这件事就不是我们应该操的心。倒是这二千两黄金和五万两银子到我们这儿,我们是带回北京还是就留在大同。这件事,还得商量国公爷才是。”
孟芳苓也不敢做主。
倒是齐夫人听说了之后笑道:“不如就当做是姜家给郡主的压箱钱,由郡主带过去好了。”
“那不行!”房夫人笑道,“既然是给我们家的聘礼,自然是由我们家留着。郡主的嫁妆,早就准备好了。没有贪她们五万两银子二千两黄金的道理,犯不着拿这个去充数。”
齐夫人闻言不免好奇,等到孟芳苓把嫁妆单子给房夫人过目的时候,她就留了个心,多看了一眼那合计数目。
她不看还好,这一眼望过去,差点昏了过去。
厚厚的二十几页陪嫁,古玩字画全不在上面,仅为郡主出嫁订制的金银首饰、重新烧制的瓷器锡皿、打造的家俱陈设就花了黄金四千两,白银三百八十万两。
房夫人看到这份单子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没有动一下,还道:“时候太紧,委屈我们嘉南了,等到嘉南的孩子满月百日的时候,再补上一份大礼才行。”
孟芳苓就更没有惊讶了,笑道:“所以太皇太后这次开了私库,拿了些贵重的金银玉器给郡主添箱,到时候抬过去的时候也好点。”说着,她又递了本厚厚的账册给了房夫人。
房夫人顿时深深地体会到丈夫齐胜为什么总说姜镇元是世家子弟,镇国公府是开国功勋了。
和姜家相比,他们就像乞丐似的。
齐夫人开始替李谦心塞。
那二千两黄金、五万两白银的聘礼送过来的时候固然会大费周折,就郡主这价值超过千万两银子的陪嫁他怎么弄回太原去,恐怕更不容易吧?
第224章 审势
李谦此时的确有些心塞。
他知道姜宪的陪嫁肯定不会少。
可多成这个样子…
李谦望着由两个小厮抬进来的陪嫁名册,也有些额头冒汗。
李家的大总管李泰更是咋舌,随手翻了翻名册,不禁念诵道:“霁蓝地描金缠枝花掐丝珐琅冰鉴一台!这是什么?”
他问李谦。
这东西很稀少,就是宫里的人,也不是全都认得。
刘冬月怕李谦也不知道,忙抢着答道:“是夏天用来贮存果瓜冰块的…”说完,他见李泰还是一副懵然的样子,想了想,又道,“就是一个掐丝珐琅柜子,分内外两层。在外面一层放上冰,柜子里的吃食就可以十二个时辰都是冰凉的,不会坏…”
李泰还是没有明白。
可他已经不好意思再问下去了。
他胡乱点了点头,道:“哦,原来是个放东西的柜子!”
刘冬月知道他还是没有明白,可李泰好歹是李家的大总管,他怎么也要给他几分颜面,既然李泰说自己明白了,他也就当他明白了,不再提这件事,而是笑着转移了话题,对李谦道:“大姑爷,镇国公夫人说,在钦天监定下来的几个日子里选了五月初八下定,五月二十四日出阁,您看可以吗?”
李谦只想早日把姜宪娶进门,当然是越快越好。
他欣然应允。
刘冬月又和李谦确定了双方的媒人,李谦这才让谢元希送了刘冬月出门。
李泰顿时面露羞愧,道:“大爷,今天可让您丢脸了…”
李谦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笑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我也不知道。等郡主进了门,到时候我们一起去看看。”
李泰觉得脸上的热气一下子散去了不少。
李谦说起成亲的事宜来:“既然房夫人定了日子,你立刻派个人去给我爹报个信。再就是迎接的时候,媒人要不要跟过来?如果媒人跟过来,只怕这个时候就要启程了,金大人事务繁忙,不可能在大同久留,到时候怎么办,还要请我爹亲自去和金大人、李大人商量。全福人我听说请的是李大人的夫人,李夫人那边,也要催人去请了…”
姜家请的媒人是齐胜和大同知府赵熙。
李家请的媒人是太原总兵金海涛和太原知府李奎。
太原总兵金海涛还调侃地问李长青要不要把祝词事先写好:“我可不像李大人是文人,张口就来”
按礼,迎接的时候两家的媒人都应该到场。
可姜宪是从大同发嫁,路上就要走四、五天,时间太长,讲究些的会请了全福人过来帮着迎亲,媒人在城门口迎接就行。随意些的全福人在城门口迎接,媒人在大门口迎接就行。
李谦不愿意姜宪受一点点委屈,言下之意是让他想办法让媒人随着迎亲的队伍来大同迎娶新娘。
李泰会意,和李谦商量着其中的细节。
冰河进来禀道:“大爷,孙六爷过来了。”
李泰闻言不由皱眉,道:“他来干什么?”
当初孙世鼎和李长青结拜的时候排行第六,李家的人都称孙世鼎为六爷。当初李谦去孙家拜访时,孙世鼎矢口不提当初李家放在他那里的人事,李谦知道两家已是道不同不为谋,亦没有勉强,客客气气地婉拒了孙家的酒席就打道回府了。
如今孙世鼎却找上门来…
李谦笑道:“可能是听到了什么消息吧!他现在是典型的商人,无利不起早嘛!”
“那就别见!”李泰道,眉宇间闪过一丝狠戾。
李谦莞尔。
别看李泰瘦瘦净净的,在他投靠李长青之前,是个杀猪的,所以脾气不怎么好,可接待和李家来往的那些草莽却正好。
“那倒不必!”李谦不愠不火地笑道,“没有孙世鼎,还有陈世鼎,吴世鼎。知道他是个什么人就成了。不必动怒。这样的人不值得。”
冰河闻言语气很是不屑地插嘴道:“他说他在浑源办事,听说大爷要成亲了,特赶过来恭贺大爷的。”
李泰冷笑。
李谦面色如常地对李泰道:“他就是隔壁的邻居过来道声贺,我也要请他喝杯茶。你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然后吩咐冰河:“请他去花厅里奉茶,不可怠慢了客人。”
李泰不再说什么,躬身行礼,退下去安排人给太原送信。
冰河则鼓着腮帮子出了厅堂。
李谦去花厅见了孙世鼎。
孙世鼎身材魁梧,肥头大耳,一双不大的眼睛犀利锋锐,精明外露。在占山为王之前,他是个卖草席的。如今穿上了绫罗绸缎,看上去也不像个乡绅。
他看见李谦笑得像尊弥勒佛:“世侄!恭喜恭喜啊!你可比你爹和世叔强多了,你爹好不容易才娶了你娘,我也好不容易才娶了你婶婶,你却娶了个郡主。厉害!厉害!世叔真是佩服!”
李谦的外祖父是个落第的秀才,孙世鼎的岳父是个地主。
“世叔过奖了!”李谦谦和地笑道,“不过是运气好,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睐,太后娘娘帮着做了这个冰人。”
这是李谦对外的说法,就是李长青那边,也瞒着。
李长青虽然困惑,可没有见到李谦,也只能把那些困惑埋在心里。
孙世鼎却没有起疑。
照他看来,嘉南郡主身份显赫,如果没有曹太后做主,根本不可能嫁给李谦。
他大手一招,随身的小厮忙递上了礼单若干张。
“世侄,世叔来得匆忙,准备了些薄礼送给郡主。”孙家鼎笑得那个殷勤,“还请世侄帮着转交给郡主。等到你们成亲的那天,世叔一定带着你浏延哥和你婶婶、嫂子、侄儿侄女去喝你的喜酒。”
娶了姜宪,这些交际场上的变化李谦也预料到了,他笑着对孙世鼎道:“我和郡主成亲之前不能见面,事情繁杂,这礼单倒不好转交。我看您不如直接送到大同总兵府去,如今郡主就在大同总兵府落脚。”
孙世鼎当初给了李谦脸色看,来的时候就做好了做低伏小的准备,因此也不觉得失望或是愤恨,反而满脸愧疚地道:“世侄,你是不是还记恨着前些日子世叔给了你脸色看。说起来,世叔也是不得己。你是不知道啊,自你爹走后,那些官衙三天一来五天一来的,不是要好酒好肉地招待,就是说自己今天手气不好输了银子,我的日子渐渐地就有些过不下去了。当初你爹留在我手里的那些钱财,也被我花得七七八八了。世侄啊,不是我不想帮你,而是世叔实在是,实在是囊中羞涩,拿不出那笔银子了…”
第225章 而行
没有银子?
这样的借口都能说得出口!
脸皮厚到他这样程度的可不多见。
李谦不由对孙世鼎刮目相看。
“所以我这次知道世侄要成亲了,娶得又是嘉南郡主,要用钱的地方肯定很多。我就把家里的几个铺面给盘了出去,又向亲戚朋友借了点,一共凑了两万两银子带过来。”说着,孙世鼎将装着银票的小匣子推到了李谦的面前,“虽说这钱对我来说几乎是阖家家当了,可对郡主来说可能也不过是她一年的花粉胭脂钱,但这到底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世侄无论如何也帮我转交给郡主。”
他之前以为李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吏,他自己已经自立门户,没有必要像从前那样巴结李家。谁知道转眼间李家就和姜家联了姻。他有心和李家交好,知道自己之前把李家给得罪了,这次主动上门,就是准备送银子的。
只是他之前把话说得太死,矢口否认那些东西是李家让他保管的,而是狡辩说那些东西是李家送给他的安家费。
这话还回响在耳边,他一时也不好改口。
只好说这银子是孝敬郡主的。
所以孙世鼎一口气带了两万两银票过来。
可就算如此,他也没有准备一次就把这两万两银票拿出来的。
他打算先试探试探李谦的口风,见机行事的。
谁知道李谦却是软硬不吃。
孙世鼎只好一咬牙,把银子全砸了出来。
他就不相信李谦不动心。
不曾想李谦还真就不动心,任他如何说也不愿意收这两万两银子。
孙世鼎没有办法,只好道:“你既然觉得这笔银子由你转送不好,那我就等世侄媳妇进了门再说。”
李谦笑着点头,心里却道,你不是不想送,而是没有门路踏进大同总兵府的大门,没有办法送吧。
孙世鼎不以为意,这条路走不通又想到另一条路,道:“说起来这次你爹为了你的婚事可是一点没手软啊,仅聘礼就有黄金二千两,白银五万两…你也知道,如今的年成一年不如一年,到处都是打家劫舍的人,钱帛动人心,世侄,怎么护送这批金银从太原到大同可不是件轻松的事。要不,我借些人手给世侄,帮着世侄运送这批聘礼?”
“多谢孙六爷了。”李谦客气地笑道,“押运聘礼的人我已经安排好了,暂时不缺人手,若是哪天忙不过来,再请六爷帮着出面也一样。”
李谦称孙世鼎为“六爷”,而不是“世叔”。
孙世鼎听得咬牙切齿。
可他也只能咬牙切齿一番。
从前李家是招安的土匪,就像那戴罪立功的小吏一样,是后娘养的,行事说话都挺不直腰杆,就算是得罪了,李家也不敢和人理直气壮的理论。可如今不同了,他们家娶了个郡主媳妇进门,还和朝中最显赫的镇国公府联了姻,以后就是正正经经的皇亲了,走到哪里别人也不敢怠慢。如果哪天李家想收拾孙家,以孙家的根基,恐怕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