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李驹和李冬至也跟着走了出来。
众人在正房门口打了招呼,就准备散了。
一个年约四旬的妇人却带着几个仆妇走了过来,看见李谦等人,忙屈膝行礼。
李谦向姜宪引见:“这位是苗嬷嬷,从前曾经服侍过我母亲,我爹就让她管了内宅。”
也就是内宅的大总管。
姜宪笑着朝她颔首。
苗嬷嬷忙恭敬地喊着“郡主”。
情客上前几步打了赏。
苗嬷嬷连声道谢。
李谦没有问苗嬷嬷过来干什么的,就领着姜宪往外走。
苗嬷嬷垂手恭立在屋檐下,等着他们离开。
谁知道他们还没有走几步,就听见正屋的李长青一声吼:“你还敢说!你还有脸说!要不是看着新媳妇刚刚进门,见你没有来吃饭问起来我还要解释一番,我压根就不会放你出来…”
李麟几个面面相觑。
李谦却是眉头一皱,脸色铁青,上前几步就要往正房去。
姜宪一把拉住了他,低声道:“长辈的事,我们不要插手!”然后又使劲捏了李谦一下,看了看他的几个弟妹。
李谦缓过气来,淡淡地对李麟道:“我们回去吧!爹和何夫人可能有什么话要说。”
几个忙装出副没有听见的样子,跟着李谦出了正院。
姜宪忍不住回头,看见被乳母牵着的李冬至频频回首,满脸的担忧。
这个孩子真敏感!
她在心里想着,和李麟几个各自回了屋。
李谦立刻吩咐人去查李长青和何夫人出了什么事。
姜宪因只是听了香儿片面之词,不插言,由着丫鬟服侍更了衣,出来就看见冰河来回话。
他打听到的消息和香儿差不多,不过比香儿知道的更详细些:“…夫人依旧被禁足,可每天三餐可以出来和郡主一起用膳。刚才您和郡主走后,大人差人去喊苗嬷嬷,让苗嬷嬷把这几天家中的中馈管起来,夫人听了,就又说起二爷的婚事来,大人就发脾气了。”
后面的事不用冰河说他们也知道了。
李谦心情烦燥地朝着冰河挥了挥手。
冰河麻利地退了下去。
李谦背着手在屋里来来回回地走了好几趟。
姜宪看着头昏,只好提醒他:“时候不早了,你也更衣歇了吧?明天一起还要送我大哥呢!”
“嗯!”李谦嘴里答着,脚下却不动,反而在了姜宪对面的大炕上,歪在大迎枕上对她道,“何家大舅是个老实人,我爹也不是瞧不上他们家,只是何夫人自嫁到我们家之后,做事总是没有个轻重缓急的,我爹觉得何家可能教养姑娘这块不太上心,所以才不同意让阿骥娶何家姑娘的。可惜何夫人怎么也不明白这个道理。被何家那个大舅母来哭上几回,心一软,又改变了主意,开始吵着我爹答应这门亲事。我爹原来还不怎么反感这件事的,结果她这样没有个定性,反而让我爹更是瞧不起何家,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姜宪听着直笑。
李谦见她笑颜如花,声若银铃,很是欢快,不禁玩心大起,伸了手去挠她:“你笑什么?看家里这样乱七作八糟的很好笑吗?你可别忘了,你是李家的媳妇,别人笑李家,也是在笑你…”
姜宪没有想到李谦这么的孩子气,居然会挠她的痒痒。
她笑着避到了炕角,道:“我什么时候笑你了?你不讲道理。我今天还把你拉住了,没有让何夫人在晚辈面前丢脸,你要是还敢责怪我,我以后就再也不理你了。”
李谦趁机把桌炕挪到了一旁,将缩在炕角姜宪抱在了怀里。
姜宪笑着挣扎道:“你不许再挠我…”
“不挠,不挠!”相比逗得姜宪避开他,李谦更喜欢姜宪像小猫似的绻在他的怀里,他更怕姜宪笑岔了气不舒服。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帮她顺着气,道,“我知道我们家保宁最最懂事不过了,今天要不是你拉着我,我肯定就冲进去了。”
李谦的手掌很大,结实而又温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让她有种自己被珍视的感觉,很舒服。
她懒洋洋地不想动,头枕在他的肩膀上道:“不过,你今天也太急切了点,要不是我拉着你,你是不是就冲进去了!”
“可能!”李谦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温声道,“我当时觉得我爹也做得不对,你是不知道,我爹从前就是个种地的,大嗓子说话习惯了,如今改了不少,可一激动起来,就开始开吼,在军营时无所谓,可现在是在家里,我们这些做晚辈的都还没有走…”他说着,叹了口气,又亲了姜宪一下。
姜宪不想动,就由他,道:“反正二叔还小,也不用急这一时。你去跟你爹说说,大可以精挑细选一个。”
如果何家小姐和何夫人一个性子,她也不同意。
一个何夫人就够她头痛的,如果再来一个这样的妯娌,她只有躲在西跨院不出去了。
她可没准备接手何夫人去打理中馈,那就得找个能干的弟媳妇帮忙才行。
看来李骥的婚事她也得操心啊!
姜宪觉得心累。
李谦却像亲上了瘾似的,从鬓角到了面颊,还偶尔会落在她嘴边。
这混蛋…
姜宪红着脸推开了李谦:“还不快去更衣,身上一股子尘土味。”
“真的?”李谦笑望着她,目光灼灼。
不是害羞吗?
姜宪推他下炕,道:“快去!快去!”
李谦哈哈大笑着去了盥洗室。
姜宪脸上的热气半天才散去。
晚上,两个人并肩靠在床上看东西。
一个看得是词话本,一个看得是邸报。
安静无声,倒也相安和眭。
睡觉的时候,依旧是姜宪在内侧,李谦在外侧。姜宪老老实实地平躺着,李谦侧身把手搭在她的腰间。
姜宪觉得重,几次把他的手臂拨开,他又搭了上来,最后姜宪实在是困得不行,也顾不得这些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睡着了。睁开眼睛的时候,李谦已经不在床上了。
她睡眼惺忪地坐起来,问挂帐子的情客:“将军去了哪里?”
情客抿了嘴笑道:“天还没有亮就去跑马去了。”又道,“我打听过了,冰河说,从前将军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都要出去跑马,大约半个时辰就会回来。”
第293章 送行
姜宪听了,倒在床上又睡了:“等将军回来了,你们叫我。”
李谦知道今天他们要出城送姜律还出去跑马,可见是算准了时间不会耽搁给姜律送行。
姜宪毫无心里负担地睡着了。
等到她被摇醒,张开眼睛正好看见李谦那张神清气爽,神采飞神的面孔。
“快起来!”李谦笑道,“我回来的时候路过白记的早点摊子,给你带了碗豆花回来了。你在京里应该喝的是豆汁儿,吃过豆花没有?江南那边很流行,福建也吃豆花。我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吃。但白记的豆花和灌汤包子都非常的有名,我就买了点回来你尝尝。要是觉得好吃,就让灶上的师傅做。外面的东西毕竟没有家里做得干净,食材也好些。”
姜宪睡得正香,突然被摇醒了,迷迷糊糊地点头,由着李谦把她扶了起来交给了情客服侍她梳妆打扮。直到热帕子擦在她的脸上,她这才清醒过来。
因是去送姜律和齐夫人,她没有戴什么首饰,葱绿色素面杭绸比甲,白绫单衫和挑线裙子,梳了妇人的圆髻,插了排茉莉花,戴了朵赤金镶红宝石的石榴花,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去了摆早膳的宴息室。
仲夏的晨曦洒落在白绡纱糊着的窗棂上,照得身姿娉婷的姜宪如三月的杨柳,纤细轻柔却又清新可人。
李谦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望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嘴角泛起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温柔笑意。
“快坐下来用早膳。”李谦柔声道,“我们还有半个时辰。”
姜宪尝了李谦推荐的豆花,觉得味道很不错,就是那灌汤包子有点油。
李谦笑道:“那下次我们自己做,做菜馅的。”
姜宪想到宫里给太皇太后做的包子,道:“能不能做全素的。包点青菜、粉条、千张什么的,也挺好吃的,还爽口。像这样的天气,用来当早膳最好了。”
“嗯!”李谦看她吃得高兴,恨不得摸摸她的头才好,可惜一只手拿着筷子,另一手端过碗了,不太干净,“你跟灶上的师傅说说。他们的手艺还不错,就是见识少了点。”
姜宪笑眯眯地点头,道:“我从前背世家家谱的时候,孟姑姑跟我说,孝宗皇帝时当了二十年阁老的时大人,家里是海宁的,耕读传世,世代官宦,前朝到现在,仅二千石的封疆大吏就有六人,是真正的江南大族。他们家的子弟闲时曾戏作了一本菜谱,其中有一道菜,是把肉塞进豆芽梗里,然后清炒…我觉得好神奇,一直想吃这道菜不说,还要像他们家一样,也整理一个菜谱出来…”
李谦大力支持,还笑着道:“等有机会了,我们一定去吃吃那豆芽梗里塞肉的菜。”
姜宪笑着应“好”。
两人边吃饭边说话,差点错过去送姜律的时辰。
姜宪不免自责,道:“以后吃饭的时候还是别说话了。”
李谦笑道:“之前我们家吃饭的时候都说话。后来还是伏玉先生说了好几次,直到我母亲去世,我爹不怎么说话了,这习惯才慢慢改过来的。”
姜宪就想起了李谦的庶弟李骥。
她不由奇道:“李骥的生母也
去世了吗?”
姜宪在婚礼上没有看见。
李谦“嗯”了一声,笑容微敛,道:“她是我母亲贴身的婢女,我母亲临终之前让我爹抬了她做姨娘,并把我交给了她。如果她还活着,我爹也许就不续弦了。家里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姜宪笑道:“我觉得冬至还挺有意思的。”
“可能是因为岁数相差太大了,”李谦不以为意地道,“每次见到她的时候,要不是她的乳母跟在身边,我都认不出她来。”
姜宪听了笑道:“我听太皇太后说,她刚进宫那会,宫里公主、长公主就有十几个,又都是小孩子,一会儿不见就长变了样,她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认清楚谁是谁…
两人在一起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一个话题完了,总能扯出另一个话题来,从来也不觉得无聊。两人就这样一路说着去了姜律临时落脚的庄院。
姜律正准备启程,见李谦扶着姜宪下了马车,不悦地道:“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走了!”
姜宪道:“这不是还没有到时辰吗?”
姜律懒懒地看了她一眼,一副不屑和她斗嘴的样子,朝着姜含道:“我们走吧!”
姜含笑着应了一声。
姜律目不斜视地和他们擦肩而过,率先上了马车。
这都是什么毛病?!
姜宪气得腮帮子鼓了起来。
姜含笑着:“嘉南你别生气。大哥这是舍不得你。怕你伤心了,所以才逗你说话的。”
姜宪也知道,却觉得姜律这样也太别扭了些。